第八章 香莹生病了!因为喝酒后吹冷风受到风寒,也因为情绪起伏太大,不但发高 烧,还有呕吐的现象,著实把齐彦折腾了一整夜。 天亮以后,她的烧还没退,于是齐彦带她去看医生,他们到附近一家内科诊 所,挂了门诊第一号,因为两人出众的外貌,再加上香莹穿著齐彦的格子衬衫和 绒布长裤,袖口和裤脚都卷了好几褶,惹来护士小姐们另眼相看,甚至窃窃私语 地猜测他们两人的关系。 “仔细想想,你还真倒楣。”香莹忍不住对齐彦说,“本来不关你的事,你 也什么都没做,却平白无故惹来一身腥,难怪你总说我是个大麻烦。” 齐彦笑著握住她的手,轻松地安慰她:“像你这样美丽的麻烦,许多男人还 求之不得呢!不过,我只有一点不满意。” “哦?是什么?” “我的衣服。”齐彦故意羡艳不已地打量她,“穿在你身上,比穿在我身上 好看太多了。” 香莹被他逗笑,憔悴的病容总算有了一丝光采。 医生开始看诊,香莹进了诊疗室,没多久就完成了诊断,护士小姐随即带她 去打针,当她终于能够回到齐彦身边坐下来,等著领药,他立刻细心地帮她揉揉 手臂,好让针剂扩散均匀一些。 领药的时候,护士小姐忍不住满脸羡慕地说:“好感人哦!谢小姐,你男朋 友不但长得帅,对你又照顾得无微不至,你一定觉得很幸福吧!” 香莹愣住,回头看齐彦一眼,他正在掏皮夹拿钱,她昨天匆促出门,什么也 没带,医药费当然得由他付。刹那间,香莹真的像护士小姐说的那样,感觉很幸 福,于是她露出愉快的笑容,顽皮地告诉诊所里每一个女孩:“他不是我男朋友, 他是我老公。” 齐彦表情怪异地瞪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付清医药费用, 拿著药包,拉香莹离开。 “我以为你会否认我说的话,想不到你居然默认了。”香莹握紧他的手,微 微一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呀?” “别傻了!你对我才有企图呢!”齐彦看一眼被她握住的手,“现在怎么办? 我该请假陪你一天,或者送你回家去?” “我不要回去。”香莹答得非常快,“从现在起,我不想再跟豫东大哥有任 何瓜葛。” “干嘛?得不到的,就要踢得远远的。把以前师父对你的好,全都一笔勾销?” “你不必讽刺我,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才不想说服你改变主意,可是……”齐彦叹口气,“香莹你可以开玩笑, 告诉不相干的人说我是你老公,但事实上,你应该很清楚,我那间小庙,实在容 不下你这位大菩萨,如果你不回师父那儿,别怪我不讲义气,我认为你该找别的 地方住。” “才一个晚上,你就要赶我走了?”香莹说得像是世界末日来临。 “我不是赶你,实在是……”齐彦显得好为难,“我们不能住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齐彦简直快受不了,“真是莫名其妙,这么浅显的道理还需要 问吗?因为我的房间不够大;因为我习惯睡单人床;更因为我不是你的豫东大哥, 没有办法保证永远不侵犯你。” 香莹抬头看著他,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我并不在乎你对我做什么。” 齐彦发出痛苦的呻吟。 “就因为你有这种疯狂的念头,我才更觉得为难,你饶了我吧!别再试探我 的意志。等一下你打个电话给阿媚,既然不回师父家,你到阿媚家住几天吧,她 是天生的开心果,一定能让你心情变好。” 香莹很不开心,紧闭双唇,不发一语。 “你不说话,我想你是同意了!” “好嘛!我可以搬去跟阿媚住,但是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不管,我要你每天 都来看我。” 齐彦为难地皱起眉头。 “我恐怕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打电话行不行?” “不行,电话是苏夷士专享的专利,你占了电话线,阿媚就要害相思病了。” “可是我──”齐彦无奈地挥下手,“好吧!看在师父的份上,我就辛苦一 点,了不起推掉几件工作,师父知道我为你的事奔波,他一定不会怪我的。”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好!是!全听你吩咐,谢大小姐,算我上辈子欠你太多,这辈子只任你差 遣,唉!” 香莹不理会他唉声叹气的抱怨,主动拉他的手环在自己的腰,心满意足地偎 著他走。她只知道一个事实,只要碰触到齐彦,无论是他哪一个部位,她就感觉 安全。舒适而愉悦,豫东大哥带给她的伤感,似乎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齐彦是药,专医她的心病,她只想任性地倚赖他。 *** 十天后,昭媚瞒著香莹,溜班来到学校,硬把正在听教授讲课的齐彦拉出教 室,告诉他有关香莹的骇人消息。 “我看她是疯了!”昭媚措辞夸张,神情却极为严肃地说:“你赶快想办法, 齐彦,就算用拐骗的手段也好,快带香香去看心理医生。” “喂!冷静一点。”齐彦无法置信地皱著眉,“香莹不是好好的吗?我跟她 每天晚上都见面,完全看不出来她有异状。” “跟你在一起,她当然没事,你现在是她的救世主,光是碰一碰你的手指, 她的病就可以不药而愈,你哪会发现她不对劲?” “拜托!你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怎么会口口声声说她有病呢?你有没有一 点义气?” “我要是不够朋友,不讲义气,今天我也不会这么鸡婆地跑来找你。”昭媚 有点光火的瞪他,“听著,齐彦,香莹正在打电话骚扰别人,据我多次偷听的结 果,对方很可能就是牧蓉姊。” 齐彦当场傻了眼,“你确定吗?” “百份之百确定。”昭媚叹口气,“唉!我实在想不透,香香怎么会做这种 无聊又缺德的事,她弄来一部语音变调器,打电话的时候装上它,可以调出千奇 百怪的嗓音,她就这样肆无忌惮乱讲话,我亲耳听见的,你想我会听错吗?” “老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去打听清楚,看看牧蓉姊最近是不是被人骚扰,一旦确定,我们只好把 香香送去看医生。这种事最好速战速决,拖得越久,情况就越糟。” 齐彦咬著下唇,完全无法接受事实,香莹──那么美丽。纯真的女孩,居然 会打电话骚扰牧蓉姊,她虽任性,应该不至于这么恶毒,可是事实又摆在眼前… …“我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出来。”昭媚看著齐彦,犹豫半天,终于还是说 了。 “你说吧!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我想我都不会感到惊讶了。”齐彦苦笑了一 下。 “香香会变得这么古怪,追根究底,就是缺乏被爱的安全感。她一向对庄大 哥抱有太高的期待,现在希望破灭,整个人当然失去平衡。幸好还有你在,她喜 欢你,依赖你……老实说,她很爱你,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爱情。” 齐彦只是摇头,苦涩的滋味仍然留在嘴角。 “你真没用,自己心仪的女孩对你是不是有感觉,居然看不出来!亏你以前 还是情圣……”昭媚发挥直率的本性,口不择言地怪罪著,更进一步提出大胆的 建言,“你快点想办法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明朗化,教教她吧!她依你给她身体上 的碰触,干脆你让她认清男女欢爱的本质。只有你能引导她,让她蜕变成真正的 女人。” “什么?”齐彦还是被她吓了一跳,天哪!绕了一大圈,居然回到这个老掉 牙又令人为难处的课题,“你不必显得那么吃惊。对女人来说,性关系是最有效 的心理成长促进剂,其实男人也差不多,你做过没做过,对你的人生观一定有重 大的影响。”昭媚说得很快,像连珠炮似的,说出一大堆令齐彦无法插嘴的道理。 “反正你大胆放手去做就对了。可是我先警告你,不准强迫香香,不准伤害她, 更不准让她怀孕或感染性病,总而言之,只能有安全的性。还有,既然你爱她, 就得负责任,我是绝对不会容许你遗弃香香的。” 齐彦瞠目结舌地望著她,根本说不出半句话。 “好了!我只打算跷班两个钟头,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公司去。你自己好 好想一想该怎么做,再见。” 说完,她立刻站进来,抓起皮包,充分流露出豪爽果敢的大女人本色,看也 不看被唬得傻掉的齐彦,一阵风似地离开了。 这世界完全变了!变得让人无法置信,齐彦整个脑袋乱哄哄的,怎么也想不 透女人的心思,昭媚和香莹,她们两人对爱情和情欲的解释,完全超乎他的想像。 唉!剪不断,理还乱,跟香莹这笔糊涂账,怕是永远扯不清了。 “她很爱你,是她自己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爱情。”齐彦心里回想起昭媚这 句话。 昭媚的说法,如果是正确的,那么……齐彦眼睛渐渐发亮,嘴角渐渐往上扬, 终于露出喜悦又自傲的笑容。 *** “喂!齐彦,你实在可以打一百二十分,我舅舅和舅妈对你印象好极了!元 姿和元恒更把你当成偶像来崇拜,你简直是上天派给女孩最好的礼物,英俊潇洒。 斯文体贴。聪明上进……从头到脚都是优点,光走在你身边,就让人感觉面子十 足,与有荣焉。” 香莹偎在齐彦身旁,亲匿地拥住他的腰,心满意足地告诉他。 他们两人刚到香莹舅舅家吃过晚饭,舅舅要香莹回去拿支票,他把售屋所得 的金额拨了四分之一给她,那不是一笔小数目,香莹原本不敢要,可是舅舅再三 强调,当年他买房子的时候,使用了一部分香莹父亲留下的抚养金,现在只不过 把钱还给她罢了,这也是香莹外婆的吩咐的遗嘱,一定要香莹收下。 “其实你舅舅人不错,舅妈也很和蔼。”齐彦保持愉快的笑容,试探地问: “为什么你不考虑搬来他们一起住呢?亲人团聚,彼此照应,不是很好吗?” “算了吧!有些亲人保持距离反而亲热,舅舅和舅妈对我好,那是距离造成 美感,而且我从来不曾麻烦他们费神照顾,向来是外婆和豫东……”香莹突然顿 住,身体一阵僵硬,沉默片刻,她不太自然地说:“齐彦,你可不可以再陪我去 个地方?” “没问题,不管去哪里,让谁打分数,反正我都是满分,一定能完全满足你 的虚荣心。” “讨厌!”香莹笑著打他,“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来了,这种小人得 志的嘴脸,到哪一年你才会改进呢?” “咦?刚刚有人称赞我英俊潇洒、斯文有礼。聪明上进……那些话,这么快 就不算数了?” “跟你闹著玩的,你竟然当真。”香莹口是心非皱一下鼻子,“少臭美,以 后我不会当面称赞你了。” 齐彦只是笑,看她皱鼻子实在很可爱,忍不住伸手轻捏她鼻头。 “你呀!真不知道该说你才好,可爱的时候,像天使一样惹人疼,任性起来, 唉!连神仙也要皱眉。” “我是个大麻烦,对吧?” “完全正确,总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香莹哪里肯轻易饶他,不依地纠缠著,非要他改口,称赞她已经长大,而且 已经懂事了……“哎!别闹,这里是大街上,这个样子多难看。”香莹不再闹他, 可是又忍不住依偎著他,像只百依百顺的小绵羊。“喂!齐彦,我们要走路去, 还是搭车?” “随便你,我没有意见。” “那搭车好了。我想快一点见到庄伯伯和庄伯母,走路得花不少时间。” 她的决定,让齐彦感到困惑不已,到底为什么呢?她怎会突然想见豫东的父 母亲?单纯只为叙旧,还是另有其他目的?隐隐约约地,齐彦心里有种忐忑不安 的感觉,仿佛一件严重的事即将要发生……“外婆家已经是别人的,我不能进去 里面,”香莹轻声告诉他,“到庄伯伯家看一看,其实是一样的,那里就是我的 童年,全部的成长经历。” 即使如此,她还是鬼迷心窍,背弃了自己的童年。 齐彦永远不会忘记,豫东的父母亲见到香莹时,那种惊喜交加的慈爱神情, 他们对待香莹,完全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打从心底流露出来的宠爱和疼惜, 比香莹的亲舅舅和舅妈更热忱更真实,庄伯母甚至高兴得拥住香莹,热泪盈眶。 虽然他们两位长辈曾经在豫东的公司见齐彦,但是并没有留下深刻印象。现 在因为香莹的缘故,把齐彦也当成自己人,端出水果点心,招呼得异常周到,甚 至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完全是一派爱屋及乌的表现。 “齐彦,我觉得好想吃布丁哦!”香莹对满桌的水果点心还不满意,像个小 女孩一样撒娇,“就是那种冰冰凉凉的,有一层焦糖的鸡蛋牛奶布丁,你到巷口 的便利商店帮我买,好不好呢?” 豫东的爸爸在齐彦还没回答以前,已经微笑著站起来,十分纵容地说:“都 是伯伯记性差,没有准备布丁等香香来吃,我这就去买。” “庄伯伯,您请坐下。”齐彦连忙起身,“还是我去吧!您跟庄伯母很久没 见到香莹,一定有很多话要讲,我反正插不上嘴,出去买东西是应该的。” “对嘛!伯伯。让他去,他的腿长,走得快,我可以早点吃到好吃的布丁。” 香莹走过来拉住庄伯伯,满脸笑意,“您过来坐下,好好陪香香聊天,香香很想 念您,也很想庄伯母哩!” “你这个小丫头,跟从前一样,就是这张嘴甜。”庄伯母笑出声,“老伴, 你就别跟齐先生抢功劳了,人家可是卯足了劲,想对女朋友献殷勤。我们香香长 大了,本来就轮不到我们两老替她操心。” “伯母!齐彦才不是我男朋友呢!”香莹娇嗔地跺跺脚,“您这么说他,他 就不陪我来了。” 两位老人家笑出来,都当她是俏皮可爱的小女娃,只要听到她说话,看她活 泼娇媚的神态,他们就感觉满心欢喜。 齐彦走到门口,回过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总认为香莹有点诡异,但又 无法指出诡异的地方,也许她想借故支走他,好让他听不到她和豫东父母的谈话 ……谈什么呢?齐彦百思不得其解,有什么话题,是他在场不方便谈的?一切都 是他疑神疑鬼? 从巷口便利商店往回走,齐彦一直说服自己别太担心,香莹不会做出太过分 的事……但是他看见庄伯伯站在大门口张望,心里马上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快 步奔向前,他直截了地问:“香莹闯祸了吗?” 庄伯伯叹口气,无奈又心痛的回答:“不瞒你说,齐先生,我们实在是……” “伯父,请您叫我小齐就好,豫东大哥是我建筑设计方面的师父,您不要跟 我客气,关于香莹和我师父的事,我全都了解。” “既然如此,我也不怕你笑话,其实豫东前几天就告诉过我们,他决定跟牧 蓉结婚,我们当然高兴了,可是他又说,香香对他的婚事很不谅解,已经跟他大 吵一架搬到外头去住。”庄伯伯又是一声长叹,“唉!香香这孩子,我们从小看 她长大,老实说,我跟我太太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豫东疼她,我们也疼 她。虽然豫东为了照顾她,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我们从来就没有怪罪香香的意 思。这孩子小时候很可怜,难得她和豫东投缘,我们做长辈的,当然顺其自然, 我太太还说,万一豫东找不到中意的女孩,等香香长大了,她当我们家的儿媳妇,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我懂您的一番苦心,伯父。”齐彦安慰他,可是掩不住内心的焦虑,眼光 直往大门内看。“香莹呢?她现在怎么样?” “她没事。只不过——”庄伯伯有点为难,“我太太正在劝她,我实在听不 下去,所以先到门口来跟你聊聊,香香她——” “她在说牧蓉姊的坏话,想要伯父、伯母阻止这件事,对吗?” 庄伯伯点点头,不忍心苛责香莹,只是叹气。 “香莹她……她真是太过分了。”齐彦气得几乎口齿不清,怒火在他心口猛 烈狂烧著,他立刻大踏步走进院子,往豫东家的屋子里走去。 “冷静点,小伙子,你千万别冲动。”庄伯伯一时慌了手脚,紧跟在齐彦身 后,“有什么话好好说,香香还小,她心地很善良,只是不懂事,你不要责备她 ——” “伯父,就因为大家都认为她还小,不懂事,什么都让著她,结果呢?”齐 彦不顾一切地推开客厅大门,不理会庄伯伯的劝阻,厉声朝著香莹喝道:“谢香 莹,你闹够了吧?” 香莹被他突如其来一喝,显得有点心虚,但仗著有豫东的父母亲在,嘴硬地 顶回一句:“你凶什么凶?我哪里惹到你了?” “对!你是没惹我,可是你敢摸著良心说你没做错事吗?”齐彦走到她面前, 把手里的布丁丢到茶几上。“哼!故意叫我去买什么鬼布丁,背著我拚命造谣生 事,讲牧蓉姊的坏话,你真聪明,真会耍心机呀!” “闭嘴!我相想不想吃布丁,说不说别人坏话,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轮 不到你来教训我。”香莹被他拆穿诡计,恼羞成怒,毫不客气地嚷回去。 “任何一个具有道德良知的人都有资格教训你。”齐彦一把拉住她的右手臂, 硬扯她站起来,“走,我带你去找牧蓉姊,今天晚上,我一定要你当面向她道歉。” “我不去!” “由不得你不去。” “伯母——”香莹急得向豫东的妈妈求救。 “齐先生,有话好好讲,不要这样子……”庄伯母立刻上前劝著。 “伯父。伯母,对不起。”齐彦没有放开香莹的意思,“请原谅我失态,香 莹真是做得太过分了,她犯了错,本来就该道歉这件事请你们两位不要插手,真 的很不好意思,是我疏忽,才会让伯父、伯母添这么多麻烦,改天我再专程来谢 罪,但是现在,我非带香莹离开不可。” “你敢强迫我?”香莹叫嚷著,奋力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控制,“快点放手, 否则我告你妨害人身自由。” “你去告呀!我也正好想检举你打骚扰电话呢!牧蓉姊对你那么好,没想到 你却反咬她一口,你简直……简直无聊到极点。”齐彦虽然怒火攻心,毕竟还是 在乎她的感受,没有说出太难听的形容词。 “放开我啦!我才不要向牧蓉姊道歉。本来就是她的错,她是狐狸精,是她 主动勾引豫东大哥,大哥才会离开我,不要我了……全都是牧蓉姊的错,是她害 的。”香莹抵死不认错,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著。 齐彦忍无可忍,扬起手,毫不迟疑地打了她一记耳光,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连齐彦自己都被震得吓了一跳。 霎时,客厅里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结住了,整座屋子充满难挨的静默。 香莹抚住脸颊,疼痛、伤心、愤怒,思绪翻腾著,一时却忘了要哭泣,只是 喃喃地说:“你好,你狠,你居然敢打我……”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夜色浓处狂奔而去。 “香莹——”齐彦喊她。 “别光站在这里,快去追她。”庄伯伯忧心如焚地催促著,“她这么跑出去 很容易出事的。” “噢!”齐彦大梦初醒,连忙迈开脚步,“伯父,伯母,再见。” “不要客气了,快去找香香。”庄伯伯也紧张地用手势催赶他。 “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齐彦即使在最紧急的状况下,仍然向豫东的父母亲提出保证,充分展现他无 与伦比的冷静和自信。 事实上,他并没有料错。香莹跑出庄家大门,只给在巷道里奔跑,这条巷子 并不宽,没有车子出入,她还没到达外面的马路边,齐彦已经追上她了。 “香莹,你听我说——”他试图拉她的手。 “我不听,别碰我!” “你不要这样,我不是有意要打你,只是……” “我不听!”香莹掩住耳朵,倔强地喊著:“我不听我不听,你说的任何话 我都不相信。” “香莹!”齐彦用力拉开她的手,强近她面对自己。“不要再任性了!你这 个样子,只会伤害每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伤害你自己,为什么你要做这种损人不 利己的事情呢?” “我高兴!要你管。”香莹眼圈一红,想哭的冲动再也无法按捺。“反正在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在乎我,没有人愿意爱我,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为 我掉一滴眼泪,我……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齐彦立刻伸手拥抱她,紧紧地,他让她贴近他的心跳处,就像以往每一次她 情绪低落,他会给她最多的安慰:“你怎么说出这样的傻话来了?谁说没有人愿 意爱你?那我算什么?我不是人吗?” 香莹忽然浑身一震,不能置信地抬起头看他,眼角还挂著两行泪……她开始 用力挣扎,可是齐彦不肯放开,于是她又开始握起拳头打他,并且悲交加骂著: “骗子!大骗子,你只会骗人,为了让我不惹麻烦,你居然敢骗我你爱我——你 是全世界最可恨的骗子,我恨你,我恨你。” 他没有躲开,没有怨言,甚至也试图阻止她的拳头,只是静静站著,环著她 的腰,任由她用捶打他的方式发泄情绪。 终于,香莹累了,手也酸软了,她气喘吁吁地伏在他肩膀上休息,而齐彦只 是简单地问了一句:“我们回家去好吗?” 香莹没有力气再跟他争吵了,什么话也没说,不再挣扎反抗,就这样听齐彦 安排,招了计程车,坐进车里,一路无言地回到他的住处。 “我不想跟你说话。”香莹踢掉高跟鞋,赤足走进他的房间,直直往最里面 的床上走,边走边解开大衣纽扣,脱掉大衣,然后坐到床垫上,表情高傲地宣布: “一句话,也不说。” 宣布完这两句话,她就躺到床上,翻过身去。背向著齐彦,表达她无言的抗 议。 齐彦只有摇头苦笑的份,她真任性,任性似乎是她不可分割的特色,随时随 地都在考验他的应变能力。他走上前去,默默地摊开被褥,动作轻柔地帮她盖好, 果然不跟她交谈,完全依照她订的规则来做。 接著,齐彦故意忙自己的事,先是至浴室沐浴更衣,然后拿了抹布擦桌椅, 最后用吸尘器吸地,做完清洁工作,他干脆坐到电脑前面,开机,开始用电脑写 作业。 >还不到十五分钟,香莹就烦躁得受不了了。当齐彦打扫房间的时候,她偷看了他几眼,还不觉得太无聊,可是他专心打著电脑键盘,那就让人无法忍受。她辗转翻了几次身,越来越烦躁,终于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怎么了?没洗澡睡不著吗?”齐彦并不回头看她,眼睛仍然盯在电脑萤幕 上。 香莹动了下嘴唇,差点冲口答话,幸好及时想到自己刚刚宣布的决定,马上 又自动闭紧嘴巴。 “我这份报告今晚非打完不可。”齐彦不在乎她是不是肯说话,但他自己的 声调里,几乎掩藏不住浓浓的笑意。“你还是去洗个澡吧!上回那件黑色的裙子 我帮你洗干净了,我看你就在这里过夜,反正只有一个晚上,我可以把床让给你 睡。” 很好!香莹忍不住兴起恶作剧的念头,既然有那件性感诱人的长洋装,齐彦 又主动提起收留她过夜,她非好好作弄他不可。 她很听话地进浴室洗澡,选了闻起来最香的沐浴精,故意把水花喷散,让自 己的长发半湿半干,变得狂野而性感,然后套著那件低胸的黑色洋装,不穿内衣, 就这样缓缓走出浴室。 齐彦仍然专注地打他的报告,甚至不看她一眼。 香莹简直想冲过去撕扯他的耳朵,可是她强忍著怒气,做个深呼吸,下定决 心,靠到齐彦身边,温柔却霸道地按住他忙碌的手。 “嗯?有事吗?”齐彦终于是转过脸来看她,天哪!他著实吃了一惊,香莹 她……她湿而乱的长发,大胆的衣服,还有全身散发的浓郁香味,真有说不出的 性感。 看他惊异的样子,发直的目光,香莹只感到一阵得意,她半强迫地拉开他的 手,硬是坐到他修长的腿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两手同时圈住他的脖子,撒娇地 说:“齐彦,我好无聊哦!你都不陪我。” “我——”齐彦第一次被逼得耳热心跳,呼吸困难,只好拚命躲避香莹的视 线,推拒著:“别闹呀!我的报告明天就要交的,我——” “不闹你也可以,可是你要给我一个吻。”香莹调皮地笑著,凑近他。 “哎!别这样。”齐彦别开脸,“不要再试探我了,我真的——” “真的禁不起诱惑?”香莹不放过这个机会,扳正他的脸,眼里的胜利光芒 再也隐藏不住。“你不是说你爱我吗?证明给我看呀!爱是需要行动的,你有多 爱我呢?” “香莹!”齐彦试著摆脱她,语气几乎像恳求,“不可以这样,你不明白, 我实在是……” “吻我!” “不可以——” “只要一下下,轻轻吻一下就好。” “不行。” “齐彦!”香莹缠著他,终于她把他的头固定住,机会难得,她立刻献上自 己的双唇,不由分说地吻住他。 这个吻不再是云淡风轻、甜蜜单纯的吻,齐彦知道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所 以才极力避免;可是香莹像羽翼初丰的幼鹰,毫不畏惧世界的险恶,全心全意投 入情爱的空间,大胆地探索著。 炽热情焰一旦被引燃,立刻如野火般漫天狂烧,面对香莹狂野诱人的身姿, 齐彦的理智被爱意和欲望击溃——他的吻变得热情缠绵而激烈;他的指尖挑逗爱 抚著香莹的身体。当他火热的双唇吻遍她裸露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雪白肌肤,仍 然感到不满足,想要拉开那个洋装的肩带,继续搜巡更敏感魅人部位……香莹开 始退缩了! “不要……”她按住自己的衣服,呼吸急促而紊乱,眼神迷蒙,嗓音也因为 情欲而沙哑,“齐彦,我怕——” 齐彦停止动作,抬起头来,同样呼吸紊乱地凝视她。 整个晚上,他们经历了太多不同程度的情绪冲击,在彼此凝视的眼神里,仿 佛又重演了一遍——香莹的舅舅和舅妈,那顿具有评分意味的晚餐;他们走在街 上的亲密与玩闹;见到慈祥和蔼的庄伯伯、庄伯母;接下来的剧烈金争执……所 有的一切,促使他们心灵相系,密不可分。 迟疑著,探试地,他们又同时向对方靠近,终于两人都闭上眼睛,再一次让 四片唇缠绵相连,没有恶作剧,没有恐惧,没有抗拒,更没有天人交战的挣扎, 他们只是单纯相爱的一对恋人,正在交换彼此的爱意和深情。 外面的世界很大,可是完全与斗室里的这对恋人无关;齐彦房里的单人床很 小,却提供了两人非常宽阔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齐彦温柔地带领著香莹,辨识 了伊甸园里,最鲜丽的繁花和绿茵、流泉与白云,还有最初的男性和女性的奥秘。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