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离去的心意已决,请不要找我, 因为我不会想再见到你。 不用再烦恼读怎么解决我这个包袱,也不必担心我全去打扰你,你放心去做 你的驸马吧! 这辈子我做过的最大赔本生意就是你这桩,不但赔了人还赔了一颗心,现在, 我把你的字据送给你,你的这笔债我也不想讨了,希望从此你我不再相干,各走 各的路,各过各的日子。 无情 笔 白纸被人忿忿地捏成一团,然后狠狠的掷到角落。 “该死的!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她人呢?好端端在府里,你们居然没有 一个人发现到她不见了!” 暴怒的口吻炮轰着厅内一字站开的仆役,玄睿难掩怒火的一掌劈断四脚茶几, 被主子火气吓到的大伙个个害怕的垂下了脸,一点声音也不敢吭。 玄睿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在他劳心劳力准备一切,终于今天准备妥当,没 想到早早回府迎接他的竟是空荡荡的一室,及一张让他看了要吐血气死的信。 什么叫做不要找她?什么叫做安心去做驸马?又是什么叫做互不相干?好呀! 这女人胆子真被他养大了,还真敢对他这样说! “爹,娘……不,是花姐姐写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还有,花姐姐到底去了 哪里?”被推派做代表,小六子硬着头皮面对熊熊火焰。 “别再跟我提起她!她要走就随她去!”失去了往日沉稳的形象,他火大的 叫喊。 从来没有女人敢这样对他说不要找她,这女人简直要气死他,亏他还把她放 在心头第一位。好,不找就不找,他就依她! 喀朗怯怯插了话。“那个,爷,我想起来了,昨儿个午后,那位沈姑娘来过 了,就是花姑娘的表姐,沈薏蓉。” “是么,她来这里干么?”没忘记那个女人曾猜想过他的情儿,玄睿自然升 起警觉心。 “花姑娘支退了大家,独自与沈姑娘见面,之后,有几名下人曾见过花姑娘 面有异色的在府内四处徘徊。”“好,很好。”黑瞳瞬间一眯,他紧握双拳。 “喀朗,备轿!” “爷?”喀朗困惑,这么晚了,备轿要上哪? “看来我得亲自去一道沈家。”玄睿的眼里燃有怒火。 他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为何前几天两人还如胶似漆,转眼间她便可以这么 绝情的说走就走。 然后,等他搞清楚事情的经过后,他定要让那个胆敢从他身边跑走的女人主 动回来道歉! 算算日子,今天,是三个月的到期日。 用力合上看了就生厌的帐本;她重重吐了口郁气。 回来无情庄有六日了,这些日子她是一步也没迈出过无情庄,就怕在外头听 见他成亲的消息,她选择一个人窝在房里——那间终于回归她名下的房里,也是 唯一还仅存他气息的地方。 可恶!她做什么还对他念念不忘?她可是花无情,人称花后耶!花中之后又 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摘去后冠,变成一个平凡的小女人,为他烦心,为他…… 可恶! 他难道一丁点都不曾想过她吗?也不会派人来问候她一下? 这个没良心的男人,说不要找她就当真对她不闻不问,好歹她曾说过喜欢他, 也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他怎么可以真的不理她?真是狼心狗肺极了! 在她陷入咬牙切齿中,敲门声响起。 “花老板、花老板……” 花无情捂住双耳,假装听不到。 她已经够烦了,这个迟儿却一天到晚对着她嚷嚷,都说了这几日她要休息, 庄内之事交由几名忠实的伙计去处理就好,干么三天两头来敲她的门。 “花老板,我……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快开门呀!” “我说过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花无情朝门外的人儿一吼,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就在她以为迟儿又像前几天 一样,被她成功地赶走后,外头又有了呼喊。 “花……花老板,不行呀!你……不能再……不听了,这……很重要……” 惨了,她越急就越结巴,她该怎么告诉花老板,今天是……今天是…… 咿咿呀呀的声音吵得花无情更烦,她索性把门打开,瞪着这个不懂得看她脸 色的丫发。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我要静一静,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别来吵我!” 迟儿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是有重……重要的事……要说嘛!” “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来烦我不可?” “就是……就是……” 迟儿怯怯的看了花无情一眼,闭上眼努力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了自己的紧张 后,随后用力睁眼,用着从出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喊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花 老板若再不赶去京城,就救不了表小姐一家人了!” 花无情吓了好大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京城传……传来了消息,说睿王爷的未婚妻………被表小姐给使计……弄 跑了,睿王爷发了好大的……一顿脾气,说……说在今天之前,如果他的……未 婚妻还不出面,他……不会放过……表小姐一家人的。” “她的未婚妻不是公主吗?怎么会让薏蓉姐骗走了?” 迟儿露出古怪不解的神情。“花老板,你……怎么了,睿王爷的未婚妻不… …不是你吗?” 哪来的什么公主? “骗人!他不是正在准备和安乐公主的婚事吗?”花无情惊讶的大叫。 这回,迟儿看着她的表情更怪。“睿王爷本来……就有在准备婚事,这事…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但是……这……新娘子明明是花老板……你呀……” 什么?花无情两眼瞪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皇上确实为了玄睿执意退婚之事气愤,也曾扬言要将他关人天牢;但 后来,不知是什么让皇帝改变了心意,愿意收回圣旨,成全他们俩的亲事,而玄 睿暗地筹划了许久,就为了给她一个充满惊喜的大喜之日,只可惜,在他俩大婚 的前日,她却因误会而翻墙跑了。 睿王爷为了一个民间女子反抗圣旨,的确成了京城一大创举,莫怪薏蓉姐会 知道此事。 在听完迟儿费力的解说后,花无情顿时觉得一片晕眩。 老天!原来这才是事实,那她不就白白伤心那么久,还痛心的写了那封信给 他? 惨了、完了,她甚至写了这么决绝的话,想必睿一定是气坏了,才会说要拿 表姐一家人开刀…… “迟儿,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呀!”她急得冒了一身冷汗。 “我……早就要……说了呀!是……花老板你……不让我说呀!” 迟儿好无辜,从她回来,自己哪一次见到她面不想说的,全都让她给挡住罢 了。 “迟儿,现在什么时候了?”她眼皮猛跳。 “快午时了。” “午时!” 老天,从她这里到京城就算快马加鞭,少说也要两天的路程,午时,她还来 得及吗? 事实证明,尽管她再快,她仍是没有办法在一个下午的时间从江南变到京城。 遣退了马车夫,她一个人步行到熟悉的睿王府,碰巧遇见了正从大门出来的 喀朗。 “老天!花姑娘,你可终于回来了。” “可以帮我通报一声,让我进去见你们王爷吗?” 喀朗突然面有难色。“这个……” “怎么了?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花姑娘,不瞒你说,倘若你在前日回来,属下二话不说一定立即让你入内; 可现在,王爷下了令,任何闲杂人等,也包括花姑娘你、皆不许进入王府。” “我是闲杂人等?”面容披动两下,他不用把关系撇得那么清吧! “王爷说,过了前日,王爷和花姑娘就形同陌路,除非再有生意上的往来, 不然王爷是不会再见花姑娘面的。” “他真这么说!他应该知道,我不是故意误会他的……”她又伤心又生气, 话都说不下去了。 “喀朗,我可以向你打探一下,关于我表姐沈家一家人的状况吗?” “对不起,花姑娘,屑下无可奉告,不过王爷有交代,只要花姑娘能拿得出 爷认为值得的东西来典当,爷便会告诉你沈姑娘一家人的消息。” 拿东西典当换取薏蓉姐一家人的消息?花无情听得困惑。 而且还要找到他认为值得的东西,天知道她哪来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给他… …钦,等等,她想到了! 为了自己的幸福与表姐一家人的安危,她决定赌赌看,是成是败就看明天了。 第二天一早,花无情抱了块木板,来到了睿王府门口站岗。 由于她木板上所写的字句太过怪异,顿时引来围观的群众;自然,府里的玄 睿收到了门前侍卫的通报,很快的,他便下令让她进来。 还在猜测她什么时候会行动,没想到手脚这么快,才一天的光景,她就有动 静了。 等待她的同时,他的唇畔噙着一抹微笑,虽然只是短短数天未见,他却觉得 仿佛过了好久,他还气她吗? 其实,早在昨天听见她过来的消息,他的火气就消了,只留下迫不及待想见 她一面的相思。 他开始怀念有她逗弄的日子了,而他更期待的是,这小女人会带什么她认为 最值得的东西过来? “爷,花姑娘来了。” 令他日夜牵念的倩影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花无情一见到他,立刻开口问道:“我表姐她一家人怎么样了?你没对他们 做什么吧!” 玄睿故意不将乍见她的喜悦显露于面、沉着声道:“花老板,你不先将典当 的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我又怎么知道该不该回答你。” 她招手,后头跟进来个抱着木板的仆役。 “东西我写在上头,你自己看。” 玄睿挑眉,在看完木板上的字句后,暗眸闪过兴味和莫大的喜悦,视线移到 她身上,慢慢落下。 下意识地捂着腹部,花无情不自在的清了下喉咙。“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你肯定这‘东西’对我而言是值得的?”他反问她,盯着她脸上的任何变 化。 “当然!”她回答得肯定,其实只有自己知道,她的掌心几乎紧张得冒汗了, 就怕他不肯要。 玄睿逸出轻笑,他传人备好纸笔砚墨送进来。 “立字据你可比我在行,交由你来写吧!” 执起笔,花无情写得很顺手也很开心。 太好了,他答应了!这么说来,他心里还是有她的罗! 如同往常般,她盖了一个花字后,再将这张没有期限的典当票据移到他面前。 “好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吗?关于我表姐一家——” “你放心,他们一家都还安好,只不过,你表姐恐怕很难在京城和江南生活 了,因为我已下令,严禁她出现在我眼力所及之地。” “为什么这么做?”其实表姐也不是什么坏人呀! “我不准再有任何人觊觎我的女人,破坏我们的感情。” 他的话,令她脸蛋一红,心中荡漾着甜蜜。 玄睿要来一个木盒,妥善收好那张票据,还小心的落了锁。 收回不解的目光,她问着:“你在干么?” “把我重要的东西锁起来,省得哪天有人反悔了,找不到凭据,那我不吃亏 大了。我可不像某人,人家随便乱说都当真,连帐也不要了。” “对……对不起嘛!”她开始扭着自己的手指,吐了吐舌。“我也不想呀! 可是……人家很不安……虽然你对我极尽宠爱,也说要娶我,但我实在不确定你 到底对我……好啦!下次我不会再这么莽撞了。” “人家说生孩子很痛的呢……”她暂时只想要一个嘛! 随着耳语低喃,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当小六子闻风赶来时,见到的就只剩 一名仆役正收着东西。 “人呢?不是说花姐姐回来了吗?”搔着头,他四处看了下,一眼便发现了 仆役手里捧着的木板。 “这上头的词怎么好眼熟喔!”小六子凑上前,一字 一字慢慢的念。“典当一人,但要养两人,为期一辈子。” 他一愣,随即摇起头来。 是哪个人这么想不开,要把自己当给别人一辈子? 花无情被一阵轻摇给晃醒。 “无情庄到了吗?”逸出一声嘤咛,她转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把脸靠在夫婿 的心窝处,张口打了个少呵欠。 今天,是她归宁日,两人乘坐的轿子里铺上了暖和的棉袄,与外头的冷相此, 简直南辕北辙。 “还没,不过也快了。”揽着娇妻,他低头朝刚苏醒的她印上一吻。 “我想到有一个东西要给你看,这是我今早拿到的。” 玄睿取来一个镶着白玉针线花的小锦盒,示意要她打开来。 花无情掀开锦盒盖,看到的是一块不起眼的圆形玉石,她不解的抬头看向夫 婿,只见他点点头要她拿出来。 “这个,没什么特别的嘛!是要送我的吗?” 她放在手上把玩着,这类东西在她无情庄宝库里随便一抓就是一堆。 “这是我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找来天下最好的玉匠所仿出来的‘血珀’。” 从她掌心取来,他将假血珀靠近从布帘外透进的一线强光下,就见原本不起 眼的玉石,突然发出翠绿的光芒。 “还记得沈薏蓉来找你的前几日,我每日早出晚归,就是忙着和那些玉匠们 研究打造这玉石。皇上和我妥协,只要我能打造出另一块血珀,他便成全我们。” 原来,他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是如此的辛苦费力,花无情骤生感动,搂紧 了他的腰。 “不过,血珀只有一块,不论我们再怎么模仿,这块玉石仍无法跟真的血珀 完全一样。在阳光下,它中央的龙形不是血红色的。” “是吗?”她凑过头去看,真的,在这绿光中,的确有个隐隐若现的粉色龙 形出现在石中央。 “我已向皇上交代好,若皇后想见血珀,务必在晨昏以后让她看,因光线弱, 皇后自然发觉不出差异。” “太好了,这下终于解决血珀的问题了。” 接过他拿过来的假血珀,花无情发现,只要一离开阳光照射,尽管马车内并 不暗,它一样又恢复成原本普通不起眼的玉石。 “这什么文?怎么我都看不懂?”她翻到玉石的背面,看到一堆像蝌蚪一样 乱七八糟的文字。 “这是秦篆,除了皇上及几位史学师父,现在鲜少有人会了。” 钦,对唷,这像蝌蚪的文字叫篆文,以前好像也有个人对她这么解释过。 霎时,一个记忆浮现了出来,花无情登时白了张俏脸。 “睿,你说,皇上是在三年前,到江南游玩时将血珀弄丢的?” “是呀!”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无情庄到了。 “该死!”尖叫声一落,一道人影火速的从马车上跳下,直奔无情庄内。 “情儿,你急什么?小心点,别摔着了!”急忙跟进去的玄睿,就见她一路 跑向她未嫁人前的闺房。 “情儿,你到底在急什么……” 玄睿止住话,他看着她弯身蹲在房中央的地上,不知在找些什么。 “睿,快,快帮我移开这该死的桌角。” 玄睿靠近,发现他的爱妃正忙着将一只桌角下压着的东西拿起来。 “快 ……钦,小心点,别压到我的手。对,把桌子移过去一点,就是这样,耶~~我 拿到了!” 他扶着兴奋的她从地上起来。“情儿,怎么回事?” “你瞧,我找到了,这就是血珀,真的血珀,原来它一直在我这里。” 玄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送上来的东西,这…… 他取过她口中的血珀,上下翻面仔细检查,然后快步到室外以阳光照射再次 确认,直到石中现出飞跃的鲜红色龙形,他才不得不瞪大眼相信。 老天!这真的是血珀,他寻了大半年的东西竟然就在她无情庄里;而她,他 的新婚妻子,竟然将这么珍贵的东西拿去垫桌角。 “嘿嘿!你别这么瞪我嘛!我也不知道这就是你要的血珀,更何况,刚刚你 自己也承认了,普通人一见到它都以为是块普通的石头嘛!” 刚好那时她觉得桌子不稳,就拿它垫在下面用罗! “那我先前跟你提过皇上三年前将血珀典当出去,你怎么没印象?” “嗳唷!当初那个来典当的人也没说自己是皇上呀!况且他和我立的字据用 的也是假名,什么白王子的,害我找遍了许多地方都找不到这个人,我还以为自 己被骗了耶!” 玄睿捂着微微犯疼的额头,白王子,白王子,不就是“皇子”嘛! “那我白忙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呀……”花无情走过去执起夫婿的手,将他的手掌贴向自己的脸,眼 带眷恋的瞅着他。“若不是因为这块血珀,我们也不会相见的,不是吗?” “是呀!”搂过爱妃,玄睿不得不赞同她的话,他还该感谢它才是。 但是,为了这块被当成垫脚石的血珀,他做了半年的白工,他呕! 这块血珀,让她首次做了笔失败的生意,一笔积了三年都没收回的债;虽然 因为它,让她的夫君与无情庄牵上关系,却也害得她无情庄前前后后不知遭了几 桩诬陷藏匿罪,她也呕! 两人相视苦笑,这帐,他们要向谁讨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