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开门看见访客,胡芷苓很惊讶。 “歆慈?你怎么……提着行李?”瞄见好友手上的行李箱,本欲说的招呼变 成疑问。“怎么回事?” 客厅里第二个人,也是明家户长、胡芷苓的亲亲老公明仁白,听见妻子的话, 也走至玄关。 “明大哥。”龚歆慈柔柔一笑,神情看来疲惫。 “不要告诉我,你打算请长假出国旅行。”看她的行头,很难不作此想。 “没有报备的假我不会准,临时找代理主播很麻烦。” “我并没有要请假,只是……”话到一半,龚歆慈忽面露难色,迟疑的没有 把话说完。 “真想踹你这个工作狂两脚。”胡芷苓恼嗔道,也真的送了老公两记脚丫子。 “看不出来歆慈在逃难吗?” 逃难?龚歆慈闻言,浑身不自觉颤了一下。 这两个字虽不正确,但却贴切,只是……她逃开的究竟是“难”,还是其他? 她不知道,擅长分析时事的脑袋无法解析感情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因为无法解析,因为不能予以回覆,她非常非常胆小的逃了。 “让我猜猜,你逃的‘难’,是不是姓上官单名谨,嗯?” 纤秀的身形再次一颤,无言的给予肯定答覆。 “感情问题?”明仁白一点也不浪费父母给他的名字,非常“白”目的点破, 让龚歆慈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老公啊……”胡芷苓突然娇俏的搂住老公脖子,吐气如兰。“你何不 继续你的工作狂习性,缩进你的书房办公,把客厅留给我们两位绝世美女,嗯?” 明仁白挑了挑眉,还来不及开口,他的妻已经邀功似的问:“你觉得你的老 婆我这项提议如何?” “非常好。”心系公事,却苦于被爱妻纠缠,不得不陪她看电视的明仁白简 直是举双手赞成。 “不用了。”惊觉自己打扰人家夫妻的生活,龚歆慈萌生去意。“我、我先 走了。抱歉,打扰你们……” “别开玩笑了。”胡芷苓连忙拉住她。“你是有事才来找我的不是吗?” “可是…” “放心,仁白巴不得你来打扰。相信我,书房里的卷宗比起客厅的电视还来 得吸引他,我说的对不对啊?亲爱的老公。”胡芷苓回头征求丈夫的同意,正好 叫住走到书房门口的明仁白。 明仁白的举动说明了一切,果然是标准的工作狂一名。 “芷苓,我……” “上官谨跟你说了?” “什、什么?” “还要我说得更白一点吗?”胡芷苓盯视好友羞红的脸,这表情要是让外面 那些追求她的企业小开看见,恐怕会造成更疯狂的追求吧!“上官谨那小于的心 思,全世界大概只有你看不出来。”头一遭,发现这位心思敏锐的学妹可以用 “迟钝”两字来形容。 “是吗?”只有她看不出来? “还有啁,”对谈间,胡芷苓已将来客迎人客厅,倒了杯果汁给她。“你大 可以用屋主的身分赶人;没必要把房子让给他,自己逃出来吧?” 隔着茶几对坐,胡芷苓又说:“好了,现在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了,仁白的书 房有隔音,不用担心被他听见。” “我想说的你都知道了。”龚歆慈握着杯子,低头凝视柳橙色的波面。“何 必我再说一次。” “听当事人亲口说出来比较有真实感哪。” “芷苓!” 胡芷苓笑了一阵才收敛。“不逗你了。说真的,上官谨让你很困扰吗?” “我没想过他对我是这种心思,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而且……”顿了下, 她试着描述:“不是我自抬身价,而是我觉得他并不是在这次见面之后喜欢上我, 听他的话意好像很久以前就对我……这让我困惑,我跟他认真算起来,已经有十 一年没有见过面。” “你没见过他,不代表他没见过你。”傻瓜。 “怎么说?” “别忘了你的工作是什么,从偶尔出现在电视上的采访记者,到现在坐上主 播台,你这张脸很多人都见过,在电视上。” “那又如何?” “光是你的外表就很吸引人了,歆慈。”真服了她。“别忘了,你初登主播 台的时候引起多少蝶乱蜂喧,人很注重第一印象,这一点,生存在电视图内的你 是最清楚不过的,不是吗?” 她点头。“你的意思是,小谨也是看中我的外表,就像那些送花送礼的公司 小开、企业名人?” “你认为他是那样的人吗?” 龚歆慈不假思索的摇头,非常直觉的。 “那么,你还怀疑什么?怀疑他的为人,还是怀疑他别有用心?” 龚歆慈微恼的瞪着好友。“小谨不是这种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不知道。”胡芷苓一摊手,双肩耸了耸。“比起我, 你应该才是更清楚他的那个人,不是吗?” “嗯。”她点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逃?” 没料到胡芷苓会这么问,龚歆慈一时找不到话来答。 “龚伯伯的事你逃,上官谨的事你也逃一逃是会成习惯的,歆慈。”胡芷苓 语重心长道:“你应该是最清楚才对,一逃再逃,只是把问题留在那里,事情并 没有得到解决;被你逃开的人,甚至是决定逃开的你,最后都受到伤害了不是吗?” 龚歆慈沉默了。 是的,她的确比谁都清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她就是不知道怎么解决才会 选择逃开,不去看就不会想,不去想也就不会难过了……是吧? 小小的反问,问住了她自己。 未多时,屋里电话响起,恍神的龚歆慈浑然无觉,直到胡芷苓拍她肩头,拉 她回神。 “找你的,是你家那只惨遭主人弃养的看门犬。” 龚歆慈恼嗔胡说八道的手帕交。什么看门犬!难听又损人。她暗暗埋怨道。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有接电话的打算,胡芷苓也回瞪她!“你接不接?” 看着话筒,龚歆慈迟疑了。该接不该?她问自己。 接了又如何?如果她知道怎么解决就不会胡乱抓出几套衣服,近乎逃难似的 躲到芷苓家来。 不接呢?她又无法作出这么没礼貌又伤人的决定。 “左右为难”这句成语道尽她此刻的心境。 真奇怪,人家小俩口吵架,为什么最忙的人是她?胡芷苓愈想愈觉得好笑, 笑自己的多管闲事呵。 算了,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吧!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三秒之后我立刻挂断。一、二…” “二”字还没说完,龚歆慈已经枪下话筒,移师到客厅角落。 看吧,个性温吞的人就是需要逼。她摇头,为好友的别扭和一遇到感情相关 问题就逃避的怯懦叹气。 “好好谈,需要我的时候,你可以在书房找到我。”没她的事,那她就去烦 她的“阿娜答”了呵。 但是,胡芷苓前往书房的脚步在中途停了住,为了突然想到的某件事。 奇怪,上官谨是怎么知道她家这支电话的?这个疑问令她攒起眉头。 这支电话三天前才装好,连歆慈都不知道号码的。 他,怎么会知道? 虽然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息,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上官谨还是很确定握着话 筒的人就是他要找的。 “歆慈。”他更听见在唤出这个名字时,那头倒抽一口气的讶然。 然而除了抽气和呼吸,他还是听不见其他声音。 没办法,他只好主动开口:“回来吧!该走的是我不是你。” 他说话的声音少了平时会听见的笑意,是因为她吗? “如果我的感情对你造成困扰,你可以当作没这回事。”上官谨再度开口, 感觉像在对答录机说话,很不习惯却不得不。 会这样可以说是他自己造成的,谁教他一时冲动表白。 “……”那厢,依旧无言。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才九岁。”上官谨拉开客厅的落地窗远眺,夜幕无 止尽的黑就像时光隧道,将他拉回过去。“还是个流鼻涕的小鬼头……不,我在 你面前流的是鼻血。”回想起来还是很丢脸。 “噗哧!”龚砍慈终于给了呼吸以外的声音。 “你很美,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在我眼里都很美,无论是外表或内心, 你美得不可思议,不像乡下女孩。” “……谢、谢谢;”羞怯的声音细细飘进他耳里。 “我喜欢你,小时候曾经希望你是我姐。还记得吧,我上头三个姐姐都很… …不,是非常强悍。”再听见她的笑声,上官谨心情也放松了些。“但现在我很 庆幸你不是我姐姐,而是一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一个我可以追求的对象。” 那头又安静了下来。 “对不起啊,本来是想说些让你宽心的话,没想到还是失败。”深呼吸换口 气,上官谨逼自己问出来:“就算当作没这回事,我们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是吗?歆慈……”姐“。” 这声“歆慈姐”,唤得龚歆慈莫名揪心。 真正听他这么叫她,龚歆慈才发现自己并不觉得高兴。 歆慈姐——她不喜欢他的叫法。 “好了!”电话中,上官谨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开朗,“就这样吧,歆慈姐, 很抱歉打扰你这么久,我也该离开了,你快点回来。 “你、你要走了?”在向她告白,把她吓得魂不附体之后说要离开? 还叫她……歆慈姐?龚歆慈按住胸口,觉得有股热流梗在其。 听见他再次这么唤她,她一点也不觉得开心,真的开心不起。 歆慈姐——她之前怎么会以为他应该这么叫她? 比起这称谓,她宁可让他厚着脸皮笑唤她名字! “我不认为在这件事情之后,你还会认我住你家。不走不行哪,我话都说得 这么明白了,对不起,我不是你以为的邻家男孩,很早以前就不是了。” “你是想告诉我,你之前的言行举止都是……装的?” “当然不是!”他急忙道:“我唯一瞒你的是我的感情,没有其他,之所以 不说的原因就像刚才说的,我想靠近你,等你意识到我是个男人,而非你以为的 男孩;但是……我的冲动破坏了一切,可见我的感情EQ很低。” 直率的话熨红她双颊,教她只能无措的咬紧下唇,不晓得应该说些什么。 她不是没被人追求过,甚至也曾出现过更疯狂的追串者浮华绚丽的话语、价 格昂贵的礼物等等,从踏进新闻界就不曾间断过。 但没有一个像他言辞这么直接、坦率、单纯,甚至还带着歉意,为他的感情 造成她的困扰而致歉。 他的表白是冲动的,但依然带着体贴,没有浮夸的雕饰,只是平铺直叙得教 人耳热颊红。 “回来吧!”电话那头的上官谨又说,“你放心,当你回到家的时候不会看 见我,我保证。”那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 “歆慈……姐?”这样说还不行吗? 只不过是表白自己的感情,竟然从可爱的邻家小弟变成恐怖的吃人怪兽,上 官谨心态很难平衡。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很遗憾,这个问题从他喜欢的对象身上得到的答案, 似乎是——有错。 他的喜欢,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丕变,但不是变好,而是变糟,他跟她连最 基本的朋友都作不成。这样的结果从她不留只字片语。就让出房子的行动中可窥 见一二。 “…总之,确定你没事就好了。”这是最后一次说话了,上官谨这么告诉自 己,语气夹带浓浓的不舍,与形同遭她拒绝后难掩的沮丧。“钥匙我会丢在你的 信箱,我的东西会一并带走,另外,你离开之前煮的饭菜我吃完了,盘子也洗好 归回原位,还有…” “我不要你的保证。”龚歆慈猝然开口,解决他想找话题说,好延长这最后 一通电话的困难。 “啁?” “我不要你的保证。”她重申。 她说的,是他所想的意思吗?“歆慈姐?” “还有,不要叫我歆慈‘姐’。” 怨怼的口气明显得让上官谨沉到谷底的心死灰复燃。 “歆慈。” 他乖乖配合。 顺耳多了。 这厢的龚歆慈唇角微微勾起笑纹。 她不逃,面对上官谨的感情——这一次,她不想逃。 “但这不代表我接受。” “歆慈?!” 才刚复活的心瞬间死去一半。 她还是打算拒绝他吗?上官谨惶惶不安的想着,有别于工作上的满满自信, 面对龚歆慈,他总有矮她一截的挫折感。 这并非年龄差距的缘故,而是由于先爱上对方的人难免会因患得患失,而将 对方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上使然,所以才会有“先爱上的人是输家”这句话 的出现,短短八个字道尽先爱上对方之人的苦恼。 “我必须承认这段日子因为有你的出现,变得很热闹,可是我没有想到你对 我抱持的是这样的情感,我很惊讶。” “这也是我迟迟不说的原因。”要不是一时冲动……唉,他恨死“冲动”这 两个字。 “我很吃惊,但……” 嗫嚅半晌,龚歆慈强迫自己诚实回应他的坦言。“老实说,我并不讨厌。” 死了一半的心再复活二分之—。 “这么说……” “并不代表我接受了。”同样让人心灰意冷的话再度出口,又浇熄他二分之 一的希望之光。 加加减减,上官谨只剩八分之三的心还没死。 不过也快被她反覆不定的话给弄疯了。 “歆慈,我不懂你的意思。”女人心海底针,原谅他脑筋差,怎么也摸不透。 “我需要时间理解你跟我所知道的上官谨不一样的事实,也需要时间想想跟 你是否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请你留下来,不是想戏弄你,而是……” “而是什么?”他急切的问。 龚歆慈没有卖关子,个性使然,她并不擅吊人胃口。 “我想重新认识一个叫上官谨的男人。”她说。 死透的八分之五的心又活了过来,就因为她这一句话。 “谁来阻止他!”这句话,虎仔是想咆哮出来的,如果此刻不是在执行任务 的话。 “哪个人去打他八个十个耳光?叫他不要笑得像个白痴,当心等下怎么 死的都不知道!” “我看很难。”狐狸匍匐前进至虎仔身边。 “恋爱中的男人跟笨蛋没两样。” “妈的!” 虎仔低斥一声。 “不过就一个女人,就让这只比谁都奸的豺狼变成笨狗,这像什么话?去, 说是我的命令,调他去望风,不用跟我们去攻坚,反正他现在春风满面,随便他 去望什么风都行。”至少性命无虞。 “虎老大遇到大姐也不一样。”狐狸哪壶不开提哪壶,挑了老大哥的痛脚一 踩。 “去你的!至少我现在很清醒,不像他。”粗指怒指一脸傻笑的手下,虎仔 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去他的担担面!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后生晚辈?亏他还把他看作可造之材哩! 真是瞎了他一双虎眼。 听到老少同事在谈论自己,代号“豺狼”的上官谨匍匐过来。 “老大哥叫我?” “这次行动你调去后方,不要跟着冲锋。” “为什么?” 还敢问他为什么?虎眼怒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 “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一出去可能就被歹徒给毙了?平常出任务笑得奸 诈就算了,反正狼嘛,不奸怎么叫作狼?但是现在的你跟只傻狗没两样,同 样是犬字边,多一笔少一笔就差很多。“ 听出他话意,豺狼摇头。 “我是工作爱情两得意,老大哥,你多心了。” “我看过自信满满最后害我包莫仪的年轻小伙子的数量,比你谈情说爱的次 数还多。”虎仔摇头。 “滚到后面去,要不我就敲昏你。” “来不及了。”豺狼笑得很诈,一如以往出任务时。 “再十秒就要行动了。” “混帐!”虎仔低咆。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虎大哥。”豺狼笑容不变,酒涡不变,令人咬牙的可 爱也不变。 “证明我依然还是匹奸诈狡猾的狼。” 虎仔翻翻白眼。 “是头满脑精虫的色狼吧!”他低吼。 服公职多年培养出来的直觉,在他心里抹下一道不安的痕迹。 但愿能顺利达成任务,但愿……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