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了
我在楼下传达室收到一封信,从邮戳上看是从本市发来的,姓名那一栏写着的
是" 春树" 收。我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我?用这个名字我只发
表过很少的一些采访,而且都没有留下过地址。我突然想起来,我初三时穷极无聊
时曾给一家大型音乐杂志寄过一次征友启事,他们莫不是登了?那可速度太慢了,
事情都过去了大半年了!我打开信,果然是如此。他说他看了我的征友信息,想认
识我一下。他说他叫李旗,现在在北京学习画画,如果有时间可以去他那里玩。最
后他认真地写了一句,希望我作一个" 优秀的少先队员。"
我想起我登的那个" 征友启事" ,好像里边说我喜欢U2、许巍和Nirvana 。还
喜欢卡夫卡和电脑。那会儿提Nirvana 还是满令人自豪的,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
不堪。
我很兴奋地回了信,寄了出去。但这次他的信姗姗来迟。
大约两个礼拜后我收到了他的信,上面解释说他刚回了一趟山东老家。
有一天我收到一个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说要找" 春树" ,我说我就是。" 哦…
…" 我能听出他那边有一丝惊喜。" 我还以为你是男孩呢!" 他说。然后我们约好
一天去他那儿玩。" 我是不会迟到的。" 我飞快地补充一句。其实我想也许我还会
迟到。
那个星期六是一个雾蒙蒙的清晨,我坐车到积水潭下。他说他在鲁迅美术学院
上学,我们于是就约在了鲁迅美术学院门口。我看了看表,大概我已经迟到了十分
钟左右。我在想我又迟到了,哈!我带着一种又滑稽又内疚的心情向前走去。在过
马路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倚在学校门口的一棵树上看着我。我赶快地走过去," 我
是春树。" 我说,他伸出手,我们握了一下手,然后两个人一起向前走去。气氛有
些拘束。他和我想像的不一样。头发有些长。有点落拓文人的气质。穿一件皮衣,
皮肤挺白的,有些瘦小。我想也许我也和他想像的不一样。
他带我走进一个小胡同,是在一家音像店的对面。离他的学校非常近。他住在
一个小四合院里,他在里面租了一间房,我进这种地方总是非常不适应,我更喜欢
高楼大厦和光亮体面的地方。
我有些拘谨地走进屋,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床,还有一面墙上密密麻麻地堆满
了磁带,音乐一直在响着,我坐在他的床边,我们不咸不淡地聊着天,他的眼神里
有种神经质的执著。这间小屋里阴冷又潮湿,没有暖气,李旗起身给我倒了一杯开
水,我喝了水。有阳光从外面射进一些来。一个普通的平平淡淡的上午。却有那么
一点点的不对劲,所有的情绪和位置在向着一个方向逆转,我感觉到了,却无法控
制。或许我想看沉浸在其中的结果是什么,会不会很致命。你看,我就是这么爱冒
险。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生命中一种东西很快地就降临了,一切都是那么迅速,
那么来不及招架。我像忽然扑进一幅景物画一样,感到和周围环境的不和谐。李好
像又说了些什么,他说话的时候盯着墙壁,好像是说什么人要遵循自己内心深处的
意愿,要真实什么的,然后就是沉默。我忘了自己说了什么或者作了什么举动,但
我想我一定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李抱住我,然后脱掉我的鞋,我穿着一双有白色
绸带的丝袜,因为我喜欢上面的绸带。抱了一会儿,李站起来,喜气洋洋地说,等
我把外面晾的被子拿进来。他走出门,抱进来一条被子。然后我们躺在了床上,亲
吻。一切都有点不真实。
" 血。" 我对他说。" 哦。" 他拿出手纸擦净,随手扔到了地上。
" 你多大了?" 李旗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我。" 十六。" 我骗他说。他没说
什么,点上一根烟,有些累了的样子。
" 你有女朋友吗?" 我随口问道。
" 有。"
我一下子惊呆了。
他说那个女孩叫蔡芸。以后每次提起她,他都称她为他的女朋友。比如" 我女
朋友怎么怎么样" 等等……
我的头有些晕又像是清醒无比,我不知道怎样表达现在这一种情绪,我清了清
嗓子,才发现并没有什么需要我的表达,李并不需要我与他的沟通,他并没有想到
我也是有思想的,也是需要倾诉的。中午我们出门吃饭,是在小饭馆里吃的蒸饺和
馄饨。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生活造成的习惯,他的食量很小。
那一天就这样很快地过去。吃晚饭回来后我有些不由自主地挎着他的胳膊,我
直觉地认为我们既然都已经这样了,这样做也是很自然的。他轻轻地皱了皱眉,我
连忙撤下我的手,有些尴尬。还有些无奈。" 你知道吗?" 我在找着话题," 我会
背《长恨歌》,有一些地方已经忘记了,但还记得很多……"
从新街口坐地铁回家经过傍晚的街道,阳光金黄细碎地打在我的脸上,发梢上,
地铁站口有小贩蹲着拿大桶卖花,有我喜欢的玫瑰和百合花,这是北京十月底最后
的纯洁和灿烂。
回到家后他打来一个电话,忘了说了些什么。有些焦急和担忧的声音,也许他
怕我把他告上法庭,让他去坐牢。哈!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