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冬天(2)
“我叫石钧,你叫什么名字?”他说。
我想了一下,就说:“我给你写吧。”
他扔过一个本,我翻开在密密麻麻的人名中写上我的名字,又愣了一下,写上
了电话。
“林嘉芙。”他读道。
“这不太适合说话,咱们到楼下走走?”他说。
“好吧。”我边下楼梯边说。“刚才那支可恨的乐队太烦人了!听着他们爱来
爱去的,我胃都要疼了!”
“你才十五岁,懂什么爱不爱的!”他跟在我身后说。
我没理他。
“6684××××”他拿出刚才那个电话本,读道:“6684……军线?”
“没错儿。”我大声说。
“那你爸爸是后勤部的?”
“我不太清楚,也许是中央警卫团或别的什么。”
“A ,前面有一辆车,上面有人写了字。”我跑过去,果然上面已经有乱七八
糟不少字了。
“你写吗?”“不写。”“我写吧!”他说,伸手在肮脏的车窗玻璃上写上
“嘉芙宝贝”四个字。
我们继续向前走去。
“你多沉啊?”他问。
我考虑着怎么回答,“嗯,最近没有量。要不明天去量一下吧。”
“不用了。”他突然从后面把我抱了起来,我挣扎着。
“还挺沉的啊!”他说。沉就沉吧,还说什么“挺沉”之类的话。
他放下我,俯下头来,没等我明白过来,他已经吻到我了。我大惊,真的有点
儿生气了。我挣脱开来,拿手指着他头说:“你……!”“你……”石钧重复了一
遍我的话,笑了。
我默默地向前走,他也不说话了。一瞬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是的啊,
你怎么能这样……”我在心里小声地叹息。还是我们“大老王”王主任说得对:对
陌生人得提高警惕。我的反应实在太迟钝了。
他第二次吻我时我低低地说:“可我并不认识你!”“这吻就当作认识。”他
说。他带我走到一个拐角处,问:“毕淑敏、林白的文章你看吗?”“我比较喜欢
池莉。”我笑了。他顿了一会说:“现在我比较喜欢欧美文学。”
真是和我一样。我最近也刚对欧美文学感兴趣,但还远远不是能和他谈这个话
题的对手。
“嗯,你看过什么小说?”
“《垮掉一代》、《局外人》、《打死父亲》、《麦田守望者》……”我绞尽
脑汁想我看过的欧美名著,有太多的书我听过却没有看过了。
“《约翰·克里斯朵夫》你看过吗?”
“没有。”我面向着墙,感到自己很可笑。平时总觉得自己是天才,却连一部
普普通通的《约翰·克里斯朵夫》也没有看过,败在了这个混蛋手里。
“外面太冷了,咱们穿件衣服吧!”他说。
是很冷。我们向酒吧走去。
“你是解放军艺术学院的?”
“是。怎么?”
没什么。我是羡慕他。伴着剧烈的头疼。
上了楼,我们披上了外衣又走下来。石钧伸手揽在我的肩上,我没有拒绝。我
们拥着向前走去,看起来像在齐心协力地抬一件东西。也许是感到不太舒服,他又
把手拿下来,又突然孩子气地笑道说:“跑几步吧!”跑了几步,又说:“咱们倒
着走吧!”前面有一个胡同,他说:“咱们到胡同里去吧!”我说:“好吧。”我
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他到底敢干什么。
“你认识颜峻吗?他是我哥们儿。”眼镜说。
“我知道他,我还知道陶然、郝舫、吴佳祺。”
“你以后准备写乐评?”石嬉笑着对我说。
“不!别侮辱我了。”我目视前方,坚定地说,“我要自己干!吴佳祺曾经说
过:光说不练,纯属扯谈。”
“你的眼镜多少度?”
“275 吧!”他伸手摘下了眼镜,戴在他的眼睛上,“怎么样,头晕吧?”
“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亲我的……”
“亲你的嘴。”他接上去,“纯洁的小姑娘……”
纯洁的小姑娘?不会吧?我给你的印象不会那么差吧?千万别被表面现象所迷
惑。
我们互相拥抱着而我却没有一点感觉。他的已经顶在了我的大腿上。那儿很硬。
“你大几?”我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问他。
“大三。”
“什么系的?”
“戏曲音乐系。”
已经一点多了,我们往回走。
“其实我是不愿和你计较。”
“我不吃你这一套,是吗?”石义正严辞开口了,“那你吃哪一套?王朔就曾
在研讨会上说‘我不吃你这一套,我就把你给睡了。’”
我的亲爱的朋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步入正题?
“要不然在你三十岁,八十岁的时候……啊,不行,那时你都老了。”他兀自
痴笑着,联想着。
“这样吧,你二十岁的时候吧!”
“不行……这……”
“你不喜欢听真话?”石不屑地说。
“我不喜欢这个。”我说,但我对自己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事后,我才觉得
应该回答:“那样我会吃亏的。”
上楼了,他摸了我一把,我回过头骂他:“别碰我!”
紫予还在桌子上。挺落寞地看着我走过来。
“一到鲍家街四十三号,人就走了一半。”紫予说。
“是吗?”我笑,“我挺喜欢那个瘦瘦的键盘手的。”
“为什么?”
“我见犹怜。”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什么都没说。我想告诉紫予发生的一切,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
其实偶尔来点好玩儿的事儿其实也挺好玩的。
我想了想,上床睡觉了。
我知道二十天以后我会再回来,一切都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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