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飞行员
我一天比一天地更加讨厌学校。我不想再学这些东西,我不想再呆在这里。我
已经受够了这里。在这儿呆着是多么没有意义。是多么可笑和没用。想到还要在这
学校呆两年,我就想疯。想到期末考试还要考文书、速记、形体、计算机,我就头
大。看着台上那老母鸡一样的男人( 我们校长) ,我不知道他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我想上大学,我想上大学,我要一个人呆着,我要一个人呆着。再在这个学校呆
下去,我还有命吗?分配、上班、考学……累死了。在班里,我只对语文、政治感
兴趣,因为教历史的老师还兼教高二的摄影,所以我们高一下半学期就没有历史课
了。我目前的生活就像一枚导弹,不知被发送到哪里,我想早晚都会落在地上,成
为碎片。班主任王教师在我的周记上问我:“为什么你总是看低同龄人的素质和能
力呢?”口气似有埋怨和不屑。没有,我哪里有,我只是觉得中学生都缺乏团结。
我讨厌我的学校却眷恋这个班。确切点说我是喜欢班里的那种慵懒、颓唐带一
丝丝甜的气味和几个谈得来的同学、老师。感谢班主任王老师为我提供的各种方便。
在严酷的大环境中给我相对的自由。这对我来说是多么难得和感动啊!虽然我已经
很少感动了。我想她一定比较理解和赏识我。
电台里《校园民谣》的“寂寞山庄”的第一首歌的前奏听起来是那么熟,居然
是郑钧的《无为》,我初三时常常听到的一首歌。然后主持人在读一封千篇一律的
信。
我知道我进入不了他们的情绪。孤独是孤独的,但又怎么会出现共鸣呢?那些
大学生们的喜怒哀乐,而我是一个郁闷不得志的职高一年级学生。
我只能与自己交谈,尽管自己帮不了自己。我可以与作者交谈,他们宽厚、平
等,还比较有意思。这样挺好。在我十五岁末的日子里,在腐烂变态的北京春天,
我还在用一次次地疼痛触碰真实、追求梦想。我知道我的思维呈分裂跳跃状态。但
我也清醒无比。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我在做的是什么。
我现在需要解决的是我自己。
我需要把自己放到一个空阔的地方,不干涉谁,干我想干的,爱怎么着怎么着。
吴佳祺是多么地酷,他的《世界音像》版是多么地酷,做他的读者是多么地幸运和
爽。
我认识了一支开封的乐队。他们说他们叫“精卵”。“精卵”给我寄来一些他
们的照片,这些照片是黑白的,几乎都以贾佳为主角。他们的场景分别是在学校、
危房、开封的大街上和自己家的楼下,分别有白建秋( 贝司) 、魏瑞仙( 吉他) 、
贾佳( 主唱、吉他) 、李占武( 鼓) 。
他们说:“来开封吧,我们等着你。”
在班里我常常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我太爱他们了。我多想走在开封的大道上!我要去开封,我要去开封,我要逃
离现在的学校,我要去开封看他们,我们肯定有说不完的话。主意已定,我要去开
封。
我妈说她给我找到一个心理咨询老师,让我和她周六周日去看看。我当时听了
特别抗拒,我的心理没病,干嘛要去看心理医生!但后来我想也好,如果那个“心
理医生”能理解我,说不定也能说服我妈让我去开封。我们去的是清华大学附属中
学的心理咨询室。
这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我们穿着短袖衣服戴着帽子去找心理医生,为我解
决一下“心理”问题。从375 车站下车后我们走了好长时间才来到清华附中。一些
住宿的学生还在,校园里随时都能看到轻快、活泼的身影。我们走到一座小楼的三
层。然后找到那个写着心理健康咨询室的房间。一位长头发的女教师接待了我们。
我们有些局促地坐下来,她给我们倒了两杯水,我们聊了一会儿,她说先去开个会,
让我们等一会儿。
我和妈妈坐在沙发上,喝着水。我翻看着一大摞《北京青年报》,窗外是高高
的杨树的绿萌,风儿摇曳着窗棂,能听到楼下正在玩乐的学生的欢声笑语。我有点
奇怪,什么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当学生的单纯心情了呢?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那个老师终于回来了,她浅笑着说“不好意思”,我说
“没关系”。“走,咱们到另一个屋里。”她说。另一个房间比刚才那个更温馨,
桌椅都很精致。“喝咖啡吗?”她问我们。“谢谢。喝水挺好的。”我说。一上来
就对她很有好感,她有一种让“病人”信任的体贴和温和。我把我想去开封找“精
卵”的想法跟她说了一遍,她说支持我的想法,能不能等到暑假里去呢?我说我一
天也等不了了。我的心已经飞到了他们那里。其实她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但是她
最终没能说服我。我知道她是理智、正确的,在暑假里去的确是比较好的方法,那
样不耽误上课,没有危害性。我妈还说暑假可以让他们来北京玩。所有费用她和我
爸付。
她说如果我去了开封找到了“精卵”而并不像你想象的这样好,或见面后是另
一番情景你会接受吗?
我会有心理准备。
她向妈妈耸了耸肩,微微笑了一下。
离开清华附中时我有些留恋。这真是一座好学校。大、美、有良好的校园环境,
学生活泼开朗,老师很亲切,很好。符合我所有关于理想中学校的一切想象。
鸟儿啼鸣着飞过校园,天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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