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石俱乐部
我没想到那天罗熹会给我打电话。我对他的印象是天秤座男孩、粉红色的头发、
说话怪里怪气。他总是在笑。很瘦。
那天下午,我接到一个电话,一个略带夸张的男孩的声音说:“您好,我找春
树。”
我听出他的声音,说,“我知道你是谁!”“我是谁呀?”那边挺有兴致地问。
“罗熹!”“是我。”他在那边笑。不是那种爽朗的笑,而是很孩子气怪异的笑。
我受他的感染,也笑起来。
我们一直在瞎聊,他时常孩子气地笑。于是我们也就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扯到他
女朋友的话题上。我问他:“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现在没有。”
“为什么,分手了?”
“她走了,她不要我了,回国了。”
“外国人?”
“中国人。去澳大利亚移居的。”
“噢。”
“没事儿,再找。”我安慰着他。
“找不着啊。”他说。
“不会吧?”我有些惊讶。
“我想找一个红头发的。”他嘻嘻笑道。我这才想到,自己染着红色的头发。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甚至有关性的话题。我问了他一些问题,他一一回答。
我妈催我挂电话。于是我挂了电话,说好一会儿再给他打过去。
“所有给我打电话问这个的女孩最后都跟我上床了。”他说。
“是吗?”
“一直有人打电话问我这个问题,……最后就让我给……亲自证明了。”
“也许这次是个例外。”
他在电话里一再暗示我和他好。我没办法,只好约他出来谈一谈。我们约在城
乡门口见。那天天气有些闷热,我到时看见他已经来了,我发现他上次的粉红色头
发已经变成了极浅的金色。
“嗨。”我向他打招呼。
“来啦?”
“啊。”
“我们去哪儿啊?”
“就往前走走吧。”我说。
我们向前走,路人纷纷看我们,不仅是因为我红色他金色的头发。我在去城乡
的路上,还碰到一个熟人。她喊我的名字“嘉芙!”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红色的
头发,“嘉芙,你现在就这样!”
我知道她的惊讶和不解。那个人是我的邻居,孩子和我一样大,以前还是一个
小学、初中的,她常常教导那个男孩向我学习,她一直觉得我乖、学习好,可从没
想到某一天我也会变得这么“叛逆”。偶像突然倒塌了?哈!
“咱们去玉渊潭玩吧。”我跟罗熹说。
“好吧。”
我们向前走着,不时地聊两句什么。我们从公园的铁栅栏上翻过去,踏着草走
进去就是八一湖。
“哎,那个看门的人怎么也不拦着咱们啊?”我说。
“不知道。”
我们沿着河边的水泥地坐下。
“我瘦吧?”他对我说,“我不爱吃肉,吃肉不可能这么白。”他笑嘻嘻地看
着他的小细胳膊,又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我看着自己被晒黑了的胳膊,有点儿不
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每天吃什么?这么瘦?”
“我每天下午才起床,起来后就买一瓶统一冰红茶和四个‘多纳高’。晚上可
能再吃一点吧。我吃饭不多。”
“我挺喜欢××的。”我有点不着调地说。
“哦,他从95、96年那会儿就开始吃药了吧,总是傻乎乎的,原来他有点胖,
现在变瘦了。”
“××,他很坏,每回都带回不同的女孩子。”
“没事啊,多好玩啊。”我应着。
罗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在河边风有点大,显得有点冷。“这儿挺冷的。”我说。
“是,夏天去公园的河边感觉挺好的,比外边能凉快两三度呢!”
“咱们走吧。”
我们出去。在翻栏杆时我拉住他的手,他说:“不用吧?没必要吧?有点儿过
了。”
我笑了一下。
这都什么呀!
后来我们去商场里的走廊里呆着。那里既不冷也不热,少有人穿行,适合谈话
和聊天。
他拿我的电话本玩着,在上面随便写着:
Lagwagon
NOFX
PunX
Ska core
Hardcore
Ska sucks
Maybe I hate you…like youSex
“我想和你发生关系”他说。
我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我们一会儿可以坐车到我们家去玩,你今天晚上可以住在我家里。”
“你妈不管你啊?”
“不管。我老带女孩到家里去。”
“那挺好的。不过,……我不能去。”我发现自己的心在跳,但我只能说“我
不能去。”
我揽住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没关系的,也许以后可以。”
“不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不行?”他倔强地低下头。
“今天不行。”我重复着,咽了一口唾沫。
“Why ?”
“因为,因为,……我爱G ,我爱他,没有人能分开我们。我不想和另外一个
人。”我有些费力地解释着,“也许我们不是最合适的,你以后会找到你真正爱的
人。”
“可你不应该伤害我。我要证明我比他强。”
没办法,你只是希望和一个聊得来的人睡一觉,而我……咳,其实我对这个也
无所谓,但是一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G ,我就没法再说什么了。我发现我已经想不
起来我曾经爱过谁,那些人的面目已经模糊了。
“其实我认为理想中的性爱关系应该像美国一些俱乐部,比如‘沙石’一样,
大家本着共有的精神,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包括基本层次的真实、身体上的裸露及
开放的关系,只要不攻击他人,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人。毫不保留,毫不遮掩。
我说的振口有词,仿佛多老道。其实连自己都心虚。”
“那你这种女孩挺少见的。在中国尤其少。”
他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我只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是啊,我喜欢他,
他也喜欢我,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整个事情充满了矛盾,一方面我好像是个极力
提倡性解放反对性专有的人,一方面我又对G 和罗熹的态度虚伪,按我的逻辑,我
应该这就和罗嘉走,跳上床“坪坪碰碰”大干一番,这样才正确,才是享受生活的
正确态度。因为我并不觉得公开和另一个人的肉体上的不贞会影响感情,反而会让
我们有新层次的亲密。
“谁说我们没有感情?一个喜欢我的女孩,抱着我,安慰我……”他伸出手揽
住我的肩膀。我们固执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我们走吗?”他说。
他是个要面子的人,看得出我的拒绝有点儿伤害他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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