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过大型的群架
我们坐车去市区,车窗彻底敞开着,左边进来的风一屁股把右边进来的风挤过
来抢座位,右边的风又把左边的风两掌推出去,我们观看无形泼妇的打斗。
没有什么可怕的,没有什么比你不在我身边而我即将失去你更可怕。是你让我
明白自己的尊贵,我配爱你这样的倾国倾城的男人。我也随之价值连城。我只想尽
我所能的对你好,就算我的爱总是有去无回那也不要紧。如果不够好,请你不要嫌
弃我。
当你美得令我耳晕目眩,我开始预感你的命运多舛。我惊恐有一天你受不了苦
难,贪图享乐,会拍卖出售自己。我怕你卖不了好价钱受委屈,又怕你开出天价我
购买不起。
如果你会死去,我要吻你、干你,我会咬伤砍伤自己,你得什么病,我也要得
什么病,你哪种死法,我就挑那种死法。
如果我要死了,你会不会这么对待我,有你陪葬,我的坟墓就是世界上最金碧
辉煌的坟墓,胜过皇陵。所有的盗墓者都要千里迢迢来一睹芳容,瞻仰我。
我是在瘟疫中长大的,毒素滋养着我。十七年,我遇到过多少场瘟疫,你能想
象。瘟疫是我的年轮,当我的生命像陀螺那么飞旋,它们就是我奇丽绚烂的花纹。
每一次群体的恐慌,天然的、人为的,我都称它们作瘟疫。随手抓来的都是瘟
疫。
我遇到一九九零、九六、九七的巨大洪水,我在床上玩耍,它涨到了床沿,整
个床快要浮起来。洪流把屋顶一张一张揭走了,连梨水河好几个水塔也被折断了。
生死不详、下落不明的猪、狗、家具顺流而下,我在水中踩到了蛇,可是它比我还
惊恐,忘记了咬死我。
我见过死尸,腋窝里卷满了草,苍白浮肿的肌肤吹弹可破,像是穿了一件蓑衣,
蓑衣是他的寿衣。他在我不远的水边荡着,人们拿一些绳索套住他,把他朝岸上拽。
洪水过后遗留下来的是霍乱、鼠疫。传说一个村庄的人为此被焚烧,一定不是
虚构,你可以看看那一年出生的婴儿,她们的母亲迫不得已服用了四环素,你可以
看见那一年的孩子张开嘴巴,发出蓝绿色荧光的牙齿。
我见过的火灾,楼房上的火光串通了晚霞,点燃了天空。巨型的化妆品广告牌
烧去了一半,留下一张谁残妆的脸。空气里弥散着人肉烧焦之后的油腻和香。很多
人从楼顶上绝望地把婴儿投下来。摔死总比烧死好,长痛不如短痛。我看见有的人
烧的只剩下一只心脏、一只脚掌。整个身体烧得只有一张脸那么大。
我看见过大型的群架,在大学校园里。我和围身在其中,他的朋友是主打。
今年的端午节他们鬼混在一起。
不能责怪围,要不是他留级,他根本看不起这些人。
有一个叫杨的人,退伍回来,在学校里进修,气焰嚣张得不得了。为了庆祝节
日他们开始互相灌酒,一个人是另一桌上的,自己带了一瓶酒过来敬酒,被灌倒在
地上,三两手抬他在沙发上。
我在收拾沙发的时候看到一个现代文学的笔记本,还有一个帐本、一把算盘。
我猜想老板有个孩子跟我同龄、同系。醉酒的那个人两手在空中乱舞,围给他塞了
一个沙发上的小孩子的书包。他抓住了书包,也就安然得睡着了
还有一个人,头上缠满了纱布,这副样子了还是要赶来喝酒。他自己解释是昨
天晚上上厕所摔的,奇怪,到底是用哪个头去上厕所的。
他们打了半天牌,围和对面跟他一伙的熊赢了几包香烟。他们俩的对手是两个
大一的,其中一个衬衣老是解开一片,这一片给太阳晒黑了,衬衣脱下来以后,竖
着黑白相间几道杠。
结果被警察抓走的就是他,他大概是打牌受了围和熊的欺压,想争回点面子,
我想他放回来以后肯定身价倍增。那么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吃到中途,没有酒了,他们吆喝老板娘,老板娘担心他们给不起钱,有些不情
愿拿酒。杨拿起一块西瓜皮砸在老板娘的腰上,老板娘哇哇大叫,扫掉了桌上的几
只盘子。那个醉酒的人突然又爬起来,吓死人,他的拖鞋穿反了,我怕他踩到碎渣。
我指导他穿拖鞋。
杨和别人抢厕所又再次发生冲突,他拿出了两把刀,喊打喊杀。一把是从老板
的砧板上拿来的,粘着几颗黄瓜籽。还有一把是自备的,雕龙刻凤的,长满了红锈,
大概很久没有拿出来过了,这个拿来砍人,不得破伤风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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