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知道了那个最终成功的精子,以后叫做人,你的本质己经被传递,虽然你的 肉身己经枯萎,你没有成功,准确地讲你失败了,但你却同成功的人一样,原来失 败与成功没有区别。 舞台上演员动情的表演,你却无动于衷。每一段古诗的韵脚都迷失在现实这副 词牌的出口。你看着幕落,静等着他的解析,亦如柔弱的女子守望前世如烟的情愫。 一转眼却撞到了他的笑颜徘徊在秋水边岸。那眼神有着且浓且淡的温柔,浓得摄魂, 淡得雅致,总有一滴没有落下的眼泪沁于其间,你知这是一丝很微妙的错觉。但你 仍然心悸,害怕某一刻听到泪水滴落的声音,无论这张脸庞上充盈着多么丰盛的喜 悦。 “如果我的推断不涉冒昧,那么我猜你没有恋爱过?” 你有些惊讶,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更像是一个勤劳的叙述者,暗暗地窥探着他人的隐 蔽和秘密,记录并传达他们的爱情。 你笑一笑不置可否。你赞赏他丰富的想象力,虽然这想象令你颇为讶异,但是 很显然,你也并不认为完全错误。 “告诉我,为什么?”他的声音温和而柔软,在你浅淡的笑容中低吟,像是稀 薄的空气里突然融进了晨露的芳香。 “不知道,许是害怕。害怕……失去……失败……失落……”你知道,面对他, 你无法说谎。 “这就是现实世界,当你走进,你会爱上它。” “不,这是远离痛苦的诀窍。比较起来,我宁愿深信现实世界仅存在于写作者 的文字以及摄影家的镜头。” 他顺手递了一沓信笺放在你的手中,清淡的墨香扑鼻而来。你抬头望他,迎着 的是他暖阳般的笑容和笑容里传递的无拘无束的真诚,抽出其中一封仔细折叠的书 笺,凌乱的笔迹下是单纯而狂放的热情。 “情书?”你知有些冒昧,但还是忍不住打开来阅读。 亲爱的女士,我喜欢您手握笔专注的模样,喜欢您凝眸的眼神,喜欢您夕阳下 淡淡的轻愁,喜欢您粲然的笑容,透着摄人魂魄的魔力。喜欢您鲜明的个性,它张 扬着反潮流的勇气,洋溢着逆传统的朝气,喜欢您保持自信的力量,闪耀迷人的魅 力。我为自己能够结识您而倍感荣幸。我希望某一刻您将允许我分担您的烦恼。这 一刻但愿您年少轻狂,但愿您英姿勃发,但愿您轻佻浮华,但愿您纵横捭阖、喜怒 于形。请不要在您心中隐藏最沉重的温柔,不要带着内心深处的凄凉,带着无法解 读的寂寞,带着最隐秘的生活体验,带着历史巨翼的阴霾,在深谙世道的心智下品 尝苦涩。 与您的相识使我渐渐明白,幸福不是永无止尽的苦苦追求,而是对重复的深沉 渴望;原来在这世上最为凝重浑厚的爱叫做习惯,就像每一次与您见面时的畅谈, 就像你我并肩在月荫下散步的那些个有限的夜晚。我远远地欣赏着您顽强地奋斗在 那个充斥着喧嚣吵闹,弥漫着欺诈和不公的腐臭气味的城市里。我看到了直击我内 心深处的属于您的永恒而尊贵的骄傲。在远离您的夜梦里,我步入教堂,向黑暗中 的神灵求解,为什么您要把骄傲独自享受? 我遥望着长空安静地守望,任放飞的思绪如深夜的星光幻化成您的笑颜在心中 闪烁着爱的图腾,夜已深沉,声声清癯的叹息挽我入梦,仿佛看到您款款而至,翩 翩倩影,婀娜娉婷。醒来周遭空空如也,只余怅然一片独对着月色凄凉迷朦。 第十一夜 “很有魅力的女人。”手里握着浓浓的相思,你感觉到自己的心飘飘摇摇渐渐 失去了方向。不可名状的失落已经超越了自身可以承载的限度,不需要再以痛苦来 凸显,反而可以想出一些应景的话来宽慰自己。 “是的,她的美妙姿态夺人光芒可以扫除我眼中的雾障,任饕餮的时间也不能 将它们吞噬。可是她的冷漠无情却像晨曦的冰霜……” 现在,你已经尝试着放弃信仰,轰轰烈烈地跌进爱情。不论迎接你的是多么沉 重的孤独,即使一切终归于奢望,你仍愿恪守对爱情的如槃信念,无悔地坚持和等 待。因为你确信他就是那个你一直期盼的人,一次人生中最美丽的相逢。但击鼓声 起,你打个寒颤,审视着莽撞的自己,已有几分的清醒。眼神重又回到舞台,灯光 渐亮,这世界喧嚣于层叠迷离间,真真假假粉墨登场。你问自己看到了什么,可见 的只有涌动的心海漂摇着一舟的期待,渐行渐远,竟全都是爱。 第4 场成败 [ 幕启,玫瑰红色背景,蓝色冷光源。使舞台整体呈现" 紫红色" 的色调,营 造" 非日常" 的梦幻空间。艺员着白色软绸箍薄纱质地百摺长裙静坐一几案前对镜 梳妆,灯光聚焦于案前,宫,越两调,板胡、曲笛、笙声起。] 月明暮沉寒透对影敲灯花 曾祈恒久几多纠缠转身成败做笑谈 清悲冷苦尘如灰凌空灭散几多叹 奈何奈何无奈何寂寂离离随风去 我已不能思,无怨否?有怨又何堪 临行频望侬流绮也繁华 世人皆道万事难,侬言生生俱随意 哪若我心已将竭 惨绪如败草不赢弱风力 沉灭弹指间须向梦中倚 [ 板胡声,笙声渐歇,只余曲笛声,聚焦于案前的灯光打散投射于舞台深处, 显影中艺员持镜,而镜中人并非艺员本身,模样相同,而装扮均非,乃黑衫造型。 艺员声起。] 望得桥头即桥尾红尘一觉是梦初 嗜梦之人终梦醒旧月新露晨风萦 遥望侬 缤纷隐约双倩影虽有痛还亲 难解惑 汝为谁来 谁为侬 [ 舞台转暗,有远处打更声起,三声表示夜半三更,声渐息,幕落。] 【精子的成功:人的失败】 你在一个湿润的通道里滑行,身体渐渐地长大,开始蔓延出一种原始的气息, 你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饱满,悄悄地探出来,呼吸到了空气的味道。你还感觉到了风, 那应该是风,它正沉迷于季节中,带着一丝潮湿的柔弱,悄悄撩拨着月影,缠绵于 半个仲夏夜的窗帷。你深吸一口气。浓浓的夜色啜饮着优雅的乐曲,玫红色的纱幔 鼓动着性感与魅惑,小心翼翼地将情调二字充盈于风的空隙。你努力地抬起头,你 看到了墨蓝色的天空,厮守着七月的淡妆,透明而薄彩的云飘乎着奢华的随意,那 是一种淋漓的妩媚,自由自在而又无所不在的修饰着夜的静寂。 你陶醉着这个新鲜的世界,而你将有一亿分之一的可能长久地留在这个梦幻般 的景色中。你兴奋极了,遥想着即将到来的那个最灿烂的时刻,你将蜕变。你低下 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虽然未知的变化让你感到恐惧,但你还是敬畏地期待着。 当你的视线与思维仍然在美好的憧憬中飘流时,一个油腻的套状物事开始逼近。你 知道它将扼杀你,这当然使你颇为厌恶。你努力地张扬着身姿,制造出一些气味来 表示着抗议,你甚至更大胆地站起身来开始舞蹈,疯狂地旋转,这果然有些效果, 在随即传来的绵绵情话中它最终被丢弃。你洋洋得意于自己制造的浪漫,如愿以偿 地开始下一个旅程。 你突然有些紧张,你知道这更多的是激动,你知道每前进一步就是更近一步的 亲吻成功。那里隐藏着生命的密码,等着你去破解它诱人的魔力。在你的身边是数 以亿计的同类,都在等着一个繁大荣耀的仪式。这唯一的一次机会,最终会属于谁 呢?你悄悄地打量着他们,虔诚的抚摸着内心深处对生命的渴望,你必须比他们更 快的到达。在奋力的拥挤中你开始有些累了,这让你一时有些沮丧。你告诉自己, 你必须成功。你用力地去靠近,在做最后的拼博,但是很可惜,你最终退下来。 你长久地喘着气,渐渐地感觉到没有力气。你又一次看到水蓝色的天空,自由 自在的云,还有那布满天际的繁星,你将你的忧郁搁浅在它的目光下,慢慢低下了 头,艰难地品尝着这隆重而悲壮的谢幕。你知道那曾经让你着迷的风景以及点燃你 灵魂的憧憬,正在一点点地离去,偶尔闪烁的也只是刺激了你细腻神经的灼人寒光, 世界静寂了。你感觉到你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剥落,一点一点地销蚀,你将手伸出来, 它已经有些枯萎。你再一次试图感觉风,是的,它拂过你的脸颊,吻上你的额头了。 它缓缓吟唱着离别的旋律,你渐渐地平静下来。 你知道了那个最终成功的精子,以后叫做人。你默默地读着这个让你泪眼滂沱 的文字,在你湿润的语言中,它已锈迹斑斑。原来你的努力,你的冲刺,你刻意制 造的浪漫,是为了来到人世,你以为当初的一切都是你的努力,结果却都是父母一 念之差的偶然。一亿分之一是偶然,但生下的人却是必然,你曾经与成功一步之遥, 但你错失于一次巧合。其实生命本身就是一次巧合,偶遇巧合而成功的人,他有着 同你一样的DNA 。你上下再一次打量着自己,隔着流年看另一个被称作人的他,也 可以说是另一个蜕变的更真实的你,你有些迷茫了,你究竟是谁,你发觉你突然不 认识自己了,你的本质己经被传递。虽然你的肉身已经枯萎,你没有成功,准确地 讲你失败了,但你却同成功的人一样。原来失败与成功没有区别。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