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午三点四十分,马萍下床,取出衣物放进脸盆,上面盖了毛巾。这之前她 一直被单蒙住头,咀嚼着将要发生的事,一中午都在兴奋与担忧中度过。 正是家属探视时间,来的人手持医院小牌儿,病房转眼变成客栈。她趁乱遛 进卫生间,脱掉病号服换上自己衣裳。外面有人敲门,她停下不敢动,一直等声 音离去,对准马桶里的倒影戴正棒球帽,病号服塞进水箱,脸盆藏在门后扣住拖 鞋。这些都是早想好的,一气呵成。 来到大街,乘上出租车,她才敢长舒一口气。 街头插起彩旗,大概是又要举办什么节。她让司机直奔广电大厦,心中默念 着那个名字。到地方,门卫告诉她段思宏要晚上八点才上班,她两腿一软,差点 坐地上。时间尚早,只好先到马路对面一家茶馆。 从这个靠花窗位置可以望见对面广电大厦,玻璃墙在夕阳下黄金般滚滚融化。 这时,那个声音又一次萦绕耳边,就像舌尖的绿茗,耐人回味……身处美好想象 中,不知不觉,皓月浮升,她看看表,起身付账,穿过马路时差点儿跟一辆疾驶 的大货车相撞。“思宏大哥,我来了!”她在心底呼唤。 门卫抓起电话说了几句,捂住话筒问找段思宏何干,她脸一热,不知该怎么 回答。门卫让她稍等。她仰望矗立在夜空下的摩天大楼,企望能看见一个天使般 身影降临。后来,门卫告诉她刚才是助手接的电话,他本人已进播音室,说完做 出无奈表情。 她只好又回到茶馆。跑堂的见她,紧着道歉已经把桌子收拾,问是不是再续 上。她坐回原来位置,点了一份龙游绿牡丹,外加常山胡柚脯,问经营到几点关 门,跑堂的说一般后半夜。跑堂的走后,她就着烛光摊开了纸笔,遥望对岸大楼, 握笔的手在颤抖—— “敬爱的思宏:”她停下来凝视。“你能原谅我的莽撞吗?现在我要离开这 座城市,留下这封信,也留下未说出的话。” 她笔下渐渐流利。“二十三年前,我出生在浙西一个偏远古镇,原本有个美 满家庭。但是妈妈在我三岁突然患了神经病,整天恍恍惚惚失去记忆,脸不洗头 不梳,穿了一双拖鞋到处乱窜,脚底磨烂了也不知道疼。一个冬天的早晨,当我 醒来时发现爸爸也不在了,他除了穿走身上的衣服什么也没带,再也没有回来。 这样,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相依为命。每天我去上学,她就像尾巴一样跟在后边, 同学们都知道我有一个疯子妈妈,联合起来欺负我,每当这时妈妈就会及时出现, 而每一次都被打得头破血流。我冷冷地看着她被人打,心里使劲地说:打,打, 拼命地打,往死里打,打死了,也就没人说我是疯子的女儿了。我跟你说过的额 头伤疤,就是那时留下的,我抱住欺辱我的男同学一头栽下台阶,当时只想死。 “伤疤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不再跟她说话。十八岁辍学到一家竹器根雕厂上 班,挣钱养活家。外人看来我是个怪女孩,独往独来,伴随年龄增长,我开始吸 引男孩子,也有好心的长辈提亲,但最终还是因为妈妈,初恋情人离我而去。我 想这就是命运,我的爱情注定是要经受太多煎熬。 “两年前,我擅自把自己嫁了,一个瘸子,比我大十岁,在我看来这是我应 该得到的,我只配有这样的婚姻。婚礼除了妈妈没外人,当时我是那样地感激他, 接纳我的同时接纳了妈妈。这种想法很快被证明很傻,瓶中的栀子花还没凋谢, 生活已经凋谢。唉,每当看到那条萎缩的腿,我就想自杀!我决定离家出走,父 亲那样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当然我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我丈夫。 “然后,我就来到这座城市,也找到心爱的男人,我深爱他,但命运再次捉 弄我,同居像一杯茶越品越淡……我想杀了他,然后同归于尽。我对你说过,我 生活在冰窖里。幸亏我被痛苦折磨得失了眠,漫漫长夜,每天都准时来到收音机 旁,既使生病也从没错过。您很难想像,您的声音给我多么大支撑。在我下决心 永别人间时,又是被您的声音拦腰抱住…… “罗里罗嗦您肯定烦了,您说过,像我这样神经兮兮女孩子每天遇到很多, 那么就实在对不起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渴望与您建立联系。好啦,不再写, 爱您的节目,同时爱您…… “马萍深秋之夜” 她眼睛湿润,久久望着可望不可及的对面窗口,嘴唇贴上信笺,烙下一个吻, 在上面留了通讯地址。茶早凉了,带着苦涩润入咽喉。茶馆的老式钟敲击十二点, 他问跑堂的借收音机,跑堂的说没有收音机只有背投影,在大堂里。她认定这又 是命运捉弄,懊恼自己的收音机投水时遗失。 她穿过马路,把信交给门卫。然后奔火车站,赶乘开往广州的夜行班次,这 里一刻也不愿多停。 同样下午三点四十分。施小茹离开心理咨询中心赶往海军医院,马萍头天答 应了接受心理咨询。 在病房门口,她惊呆。花篮不见,床上换了新卧具。护士说也不知道马萍什 么时候不辞而别,欠了一屁股住院费就溜了,当时是抬进来抢救的,连住院登记 卡都没填。这时进来一位戴眼镜上年纪军人,扣住施小茹非得交了住院费才让走。 施小茹觉得这毫无道理,发生争执。众人七嘴八舌,施小茹争着争着忽然不争了, 答应跟去付费。人群一下息了声,好像闪了气儿。她并不是理屈,而是觉得冥冥 之中马萍在看着她。付费处电脑打出来的单子着实吓她一跳,仅长途电话费就花 掉一千多块。 有人认得她是施小慧的妹妹,跑去告诉了施小慧。施小慧冲过来的时候嗖嗖 带风,人还没到声音早到:“这不是放屁呢吗,噢,救了人还得管交住院费,那 么以后呢?吃喝拉撒养老送终什么都得姑奶奶管吗!”说着话人到跟前,推开妹 妹,两手叉腰,凤眼竖立。一群人当时就松了,谁都不愿意再抻头儿,说话声像 入冬的蚊子。施小茹刚要说话,被姐姐堵回去,她要的就是这个场面,还要状告 到院长政委那儿。一伙人顿时没人敢再提钱不钱的事,夹着尾巴散去。她仍不依 不饶,嘴里蹦出来的都是街面上现行的骂人话。“教训呀,同志。”楼道人走干 净,她把讨回的钱放妹妹手心。“世上不是做好事就有好报,知道吗?” 施小菩一声不吭地跟在姐姐身后。 下了班,她坐进姐姐那辆车厢里挂满各种宠物玩具的白色沃尔沃。时正黄昏, 施小慧沿着湖滨大道车开得像在公园游乐场。远远可以望见新房,水杉之间那幢 红色尖顶单体别墅。 一到地方,施小慧就风风火火扎进小窝不管妹妹。施小茹每次来这里都有参 观建材展览会的感觉,大厅水晶吊灯流苏闪耀着让人晕眩的光彩,每扇雕花柚木 门上都钉了小木牌,写着“指导员室”、“连部”、“伙房”、“阅览室”等等。 施小慧换了睡衣, 手托冰冻脱脂奶下楼,让她评价新安装的窗帘颜色和花式。 “好,很多中低档歌舞厅都用这种布料作帷幄。”施小茹只瞟了一眼,说。 “谁让你不陪我去的。”本来姐妹俩约好去采购,但施小茹总有事脱不开身, 她只好押着未婚夫上街。“你再摸摸这料子,很贵的。” “贵就好吗?” “他喜欢。” “你呢?” “我说再转转,可他非得买……” 施小茹不言语了。忧心忡忡又想起马萍,跟着想起代名词:死亡…… “想汉子了?别笑我说正经的呢,工作也有了,是不是可以考虑了?”在施 小茹的生活中,婚姻是个死角,为这个姐妹俩没少争执。“需不需要他介绍一个, 有钱的王老五可不少。” “烦不烦你。” “好好好不说了。”施小慧见妹妹脸红不再说。“我真搞不懂你,出去玩你 不喜欢,唱歌你不喜欢,搞对象你也不喜欢,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别瞪眼! 女人年轻就是优势,不趁着年轻抓紧,老了就全完了,这是我的经验。不过我还 算幸运,碰上了好老公……” “姐你再说我就回去了。” “好好打住,独身吧。”走了几步。“不过买地毯你一定陪我去。他看中的 我都不喜欢。”说着话上楼。洞房布置得贴金描银,弥漫着一股性的气息。施小 慧说这就对了,本来这间屋子就是为男女那事准备的。 “怎么还没用婚纱照把它换下来呢?”施小茹指着墙上姐姐身穿海军装的彩 照说。 “他这两天脸上发痘,痘消了才能照。” “不过我还是喜欢这张,挂那么一张总觉得假惺惺的。”施小茹一屁股坐婚 床上,随着水床上下颤动,说:“咱也找找新娘子感觉。”说着伸开四肢。施小 慧看着妹妹波浪一样扭动,说:“快结婚吧,我送一张德国最新式水床,比这张 还大还柔软。” “我跟谁结婚的呢?”施小茹闭着眼睛说。 “这好办,你真有这个心就包姐姐我身上。” “我喜欢克林顿。”施小茹说完自己也笑起来。“你叫我来看宝贝,还不快 拿出来。” 施小慧一路唠叨“克林顿什么了不起,一个老色鬼。”取来朗利父亲从约翰 内斯堡重金采购的一对白钻戒指。宝石在夕阳里折射出色彩斑斓的光芒,寓示新 人变幻多彩的末来。 “还有证书呢,英文我看不懂。”施小慧打开盒子里一张纸说。 “这应是一位民间匠师的作品。”施小茹念出。指尖儿穿过戒指,伸到远处 比试。 “就冲它,你也该……”施小菩一瞪眼,她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拈取另一 枚戴上。 “一段人生将就此结束,新的人生从此开始,有夫之妇,就不再那么自由了。” 见妹妹斜眼看她,又说。“你是不是想说爱情呀忠诚什么的,这话留着那天再说 也不迟。”她将妹妹带到储衣间。那些不同款式的婚装就像一群新娘子花枝招展。 “太漂亮了!”施小茹手指从每一件婚纱上划过。“快穿上我看看!” “真是少年不更事,你以为穿个小背心?” “反正他没回来。” 施小慧经不住缠,脱去睡衣,钻进一堆白雪只露出脑袋,嘴里哼着《婚礼进 行曲》原地转了一圈。 “像梦。” “一根拖纱在抽屉里,穿上就变成敦煌飞天了。” “四个字:光彩夺目!” 妹妹围姐姐转圈儿,眼里放光。 “你也穿上叫我看看。” “算了。你的衣服我怎么合适。” “玩呗。” “算啦。”施小茹红了脸,半推半就。 “穿上啦我求你了……”施小茹被逼着穿上那件丝绸绣花立领旗袍。“快, 眼镜戴上。哇!哇哇!知道你像谁?戴安娜!小一号!走几步。你这样出去,男 人会一片一片毙倒!”施小茹被拽到穿衣镜前,只看了一眼脸蛋立刻绯红。“四 个字:羞花闭月!” 施小茹还是第一次穿婚纱,憋不住笑出来,说:“咱俩别互相吹捧好不好。” “说实话比我漂亮,你气质比我好,带一种古典美……” 花园里传来脚步声,施小慧说:“他回来了。”施小茹忙要换装,被拦下。 “别动,就这么穿着。”楼下传来两声唤,等了等,没见动静寻上楼来。姐俩儿 捂住嘴使劲憋住笑。朗利猛一见她们打扮得小绢人儿似吓一跳,立刻说别动,取 来照相机。施小茹死活不肯照。朗利笑道:“怪不得男人夜夜做梦当新郎呢。” “呸!”施小慧手指往他脑门上一戳,一个青印儿。 “所以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施小茹上来帮腔。三个人热热闹闹,施小 慧换了衣服去厨房。一忽儿,热饭凉菜端上桌,外带一盆银鱼莼菜汤。朗利伸手 就要捡菜肉焖饭里的腊丁儿,被施小慧在手背上打了一掌,命令他先洗手后动筷。 朗利啪地打了个立正,向左转,跑步走,进厨房—— 朗利,原籍台湾,父亲是本岛专营无线电器材商人,同时也是一位喜欢游历 的冒险家。父亲从海外寄回的明信片让他从小向往大陆的名山秀川、风土人情。 后来他考入上海同济大学土木建筑系,毕业后不愿再回岛,投资注册了一家名为 “两岸相邻”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当年购下湖畔一块坡地建造观景别墅。转年, 获悉政府作出市区建设南扩的战略信息,又在南山置地建楼,引进国际先进小区 管理经验,名声鹊起。两年前,市统战系统组织的春节联谊会上,他被一身军装 的施小慧吸引,一见钟情。对这位未来的姐夫,妹妹一直颇有微词。姐姐却不以 为然,她喜欢的就是他身上想吃就吃,想玩就玩,想大把花钱就毫无顾虑地挥撒 的豪爽劲,在军队混迹这些年,她已经穷够。婚期定在秋天,施小慧几次打报告 赴台都因军人身份被拒签。 吃罢饭他们开着公司里小卡车上街买地毯。兜了一圈,仨人三种眼光,地毯 没买成,买了些杂七杂八的。“现在去哪儿?”朗利发动车问。 “嚎!”施小慧想都没想,说。 施小茹要回家,说着自己熬不起夜,明天还要上班。“开车走,今天听我的!” 施小慧不让朗利停下来,拉起妹妹手说,“唱到十二点解散,好吧?” 到歌厅,朗利熟门熟路,进门对领班说:“除了小姐,什么都要。”这边还 在定小吃,那边已经唱起《好人一生平安》,朗利问施小茹唱什么,施小茹说今 天主听,等他们唱累了填空。她只用屁股尖坐在沙发沿,总觉得这里的沙发不干 净,也从不用这里的杯子,甚至不动桌面上杂食,她曾听说老板把客人吃剩下的 瓜子收回,再端给下一拨客人。满屋子都在颤动的时候,她又想起马萍,眼前再 次浮现湖水被重重地砸开一个窟窿,棒球帽浮在水面…… 朗利天生一副好嗓子,可惜缺少专业训练,唱着唱着会倒不上气来,他唱歌 的最大优点就是投入,闭眼摇头如同升天,有时会为一两首乡歌潸然落泪。朗利 大嘴一张,施小慧跟妹妹聊天也得提高嗓门,可施小茹还是听不清,施小慧踢过 去一脚,朗利声音立刻矮下十八度。施小慧非得给妹妹点一首,施小茹拗不过, 只好点了一首英文歌《鸽子》。她唱的时候,两个人就不再说话,连瓜子也不嗑, 静静地听。歌声严肃认真,软绵无力,像漂浮在水面的手绢一点点下沉,一点点 下沉。 “你妹妹嗓子是不是动过手术?”朗利小声问。 “你嗓子才挨过刀!”施小慧一瞪眼朗利忙陪笑,说:“我们没恶意。” “我看你就没安好心。” “你们说什么?”施小茹问。 “没什么,她不懂英文我翻译。”朗利说。 施小茹接着唱。施小慧嘴贴朗利耳朵说:“我问你,上次一块儿吃饭高先生, 就是做电脑生意的, 还在吗?” “在。” “是不是还没对象?介绍给我妹怎样?” “怎么不早说呢?他刚认识一女演员,正如胶似漆呢……” “算算不说他,还有别的吗?合适我妹的?” “这我可要好好想想,我身边的估计她都看不上,估计他们也看不上她,你 别不高兴,她这样的又不是一般人。” “两点标准:高学历,高收入。” “她不是不找吗?” “经过一番思想动员又找了……” 施小茹没等唱完就放下话筒。两个人报以掌声。 “再唱一首!”朗利提议。施小茹坚决不干。“别让她受罪了。”施小慧说, 兴致勃勃为自己点歌。施小茹缩在角落里静静地听。她在大学的音乐课永远是及 格,偶尔获过一次良。“下面请著名歌星施小慧小姐用闽南话为各位演唱歌曲《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大家热烈鼓掌欢迎!”朗利嘴对麦克风模仿出此起彼伏的 掌声。施小慧呷了口雪碧,清清嗓子,一往情深——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梦是惟一行李 唱到一半,朗利加入,唱出两个声部,取出花瓶里的塑料花躬身献上,施小 慧呈甜蜜状,施小茹在一旁虽觉好笑,却也被这番真情所动。 天还是天雨还是雨,我的伞下不再有你 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只是多了一个冬季…… 捱到十二点。施小慧叫醒昏昏欲睡的妹妹结账。 路上,朗利问施小茹想不想听她最喜欢的那档节目。说着打开收音机,《相 叙到黎明》主题曲立刻灌进车厢:“你在黑暗里淌着眼泪对我述说,我的心深深 地被打动,多少辛酸往事,化作烟消云散。于是,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你的伤 口,你抓紧我的手,穿过层层黑夜,相伴到黎明……” “什么鸟人?”朗利手打方向盘问。 “嘘——”施小茹脸在黑暗中闪过兴奋。 “牙缝里插花,嘴上漂亮。”施小慧说。穿透黑暗的浑厚男中音深深吸引住 施小茹,以至于没有听到姐姐说话,也许听到了,在这个时刻不愿意较劲。 “又是那个家伙?”朗利问。 施小茹摇摇头。 “什么意思?” “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是谁。他出来的时候你已经睡觉,这节目不是为你准备 的,是为心灵寒冷的人冲的一杯热咖啡。” 第二天,施小茹一上班就被堵在门口非得请客。 一直跟踪马萍事件的记者在报上披露了发生在海军医院内一幕,不过报道的 主体是吞赖住院费用的骗局,她还是怀疑对象。苗青青抖落着报纸发泄:“这不 是恶心人吗?” “没关系,只要我们相信她就行!”宋幼铭满面春风,他的出现立刻使施小 茹心头释然。她颇不好意思,惊慌失措地挑了最负盛名的望湖酒楼设宴。 这天是周末,按照惯例下午每周一次案例研讨会。 首先研究了一桩老咨案,一位久治不愈的中学生,家里大人被折腾得也快成 了精神病,扬言要杀咨询师,宋幼铭表态亲自介入此案。 苗青青介绍了刚接手的一桩咨案,听上去咨客妻子是个典型性虐狂,每次房 事前都要求丈夫捆绑在床上。最初仅强迫丈夫拳打脚踢,渐渐变成了鞭挞加脏话, 骂得越难听越兴奋,丈夫把能想起来的脏话全骂光,妻子还不过瘾。渐渐牛皮鞭 子蘸水也变成隔靴搔痒,皮开肉绽还不够刺激,针扎刀剜才舒坦。再到后来,捆 绑用的绳子也嫌细,换成直径三公分尼龙绳。没多少日子,尼龙绳也因外表温柔 换上铁链镣铐,一动哗啷啷响,与之相配套的是仿真冲锋枪彩色开花弹,重炮立 体声音响顶级黄色录像带。丈夫实在下不去手,跪倒求饶,妻子竟以死相逼,丈 夫万般无奈,离家出走……苗青青眉飞色舞, 使用了大量描绘词,更像口述了一 部三级片。 有人提出夫妻矛盾切忌只听一面之词,应对双方咨询,才能从比较中分辨出 孰真孰假。宋幼铭要求下次咨询务必夫妻共同到场。“咨客叫什么名字?”施小 茹脑子里还想着马萍,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联想。 “他不肯说。” “要尊重隐私权,慢慢来,让对方在自愿情况下说出。”宋幼铭说。 轮到施小茹发言,她忍不住还是说出马萍走失的经过。宋幼铭接过来话,判 定事件跟她没有责任关系,警示各位再遇类似情况需要做哪些工作。他们目光相 遇,施小菩心里暖融融的。 散会后宋幼铭说,考虑到她刚来需要熟悉业务,近期将不会安排难度大的咨 案,然后交给她一位看似简单的定期保健咨客。“他一直由我负责, 这可是个名 人呀。”他介绍。 施小茹一瞧就乐了,咨客竟是段思宏。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