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向来静谧的司马府今儿个热闹喧天、笙歌不断,直教司马向熙瞪大了眼。 “那不是花娘吗?该不会是邀煦搞的鬼吧!” 坐在正厅外头的凉亭里,司马向熙放眼睐着浓妆艳抹的花娘们聚集在正厅前方 的石板广场。 “不,我问过管事了,同邀煦无关。” 正在品茗的司马沐熏淡淡地道,压根儿不为眼前的阵仗而乱。 “晌午之前,我还遇见了邀煦。” 倘若不是他,他可猜不出来到底有谁会有这等胆子,居然找了这么多花娘进府, 这感觉活像是包下了整个花楼似的,会有这般大手笔的人,除了他那个蠢蛋三弟外, 应该没有别人了。 “确实不是他。” 自账本里抬起头,司马沐熏不形于色的脸上有着一抹古怪的神色。 “要不还会有谁有本事这么做?” “你说呢?” “是你吗?” “我看起来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会这么做,但我更是不可能,既不是你,也不是邀煦, 那还会是谁?” 他想不出这府里还会有谁大胆到这种地步。 “你说呢?” 他挑眉反问:“除了咱们三个,再除去怀笑和尚在北方未归的喜恩,你说还会 有谁?” 司马向熙疑惑地睐向他,“难不成是长乐?” 见他点了点头,他不禁不敢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 “是管事问了带头的老鸨,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可问题是她的身子不舒服,现下那家伙正在替她把脉诊治,她怎么可能会差 人包下花楼里的花娘?” 他现下正在等着那家伙告诉他,长乐的身子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她怎么可能会 有闲暇去找这些人? 况且,她一个妇道人家到那种地方成何体统! 她到底是在搞什么?他至今依旧搞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如今她又找了一群 花娘来…… “是差来伺候你的。”仿是看穿了他在想些什么,不等他开口,司马沐熏便告 知他答案。 “伺候我?”他瞪大了眼。 她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八成是怕你断了子嗣,想要你从花娘里头挑几个顺眼的来伺候,以延续香火。” 这种事,他不用想也猜得着。 “那蠢女人!”他咬牙切齿地怒吼道:“我都已经同她圆房了,她还想要怎么 样?” 她那颗脑袋里头到底是在想什么?她不是精明得很,怎么做起事来,却老是让 他觉得摸不着头绪? “圆房了?”司马沐熏蓦然瞪大眼。 司马向熙撇了撇嘴。 “是她老是拿这事烦我,遂我想既是她所愿,索性顺了她的愿,省得她天天拿 春宫图到我房里烦。” 说到春宫图,他不禁又想起一个人。 “对了,这干花娘八成是长乐托邀煦请进府的,要不然的话,便是邀煦出的馊 主意!” 他实在是不相信长乐会做出这种蠢事,毕竟他之前已经同她说过了,根本不需 要再为他纳妾,更不需要替他准备女人。 她到底是怎么着,硬是要将一堆女人推给他,倘若以一个妻子而言,她确实是 相当守本分,甚至还懂得替他纳妾,她身为一个妻子,自然是好得无可挑剔,但好 歹他也是个当家的,她想要做什么,难道不需要知会他一声吗?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横竖我只知道她差人找来这干花娘,肯定是为了要伺候 你,要不,这么多花娘进府,还能做什么?”司马沐熏淡然道:“她不是我的妻子, 自然不会是为我打算的,是不?” 司马向熙突地侧眼睐向他。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沐熏说这句话的时候,语 气里似乎带着一股酸意。 “沐熏,你该不会……” 司马沐熏勾出一抹冷冷的笑意。“怎么着?” “不……”他摇了摇手,又坐回石椅上。 是他的错觉吧!沐熏不可能会对长乐有意的,天底下的男人,唯有他受得住她 的性子,更只有他才会笨得被她吸引。 “怎么会诊治这么久?都已经半个时辰了。”司马向熙拿起玉瓷杯轻呷了一口 茶。 与其计较她近日来的古怪,他还比较担心她的身子。 记忆中,似乎从未见她生过病,她甚至连风寒都未曾染上过,这十几年来她就 是这般健康地度过,怎么会在这当头出了毛病? 该不会是为了煎毒药而累着了吧?那可讽刺了。 “对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同你说一声。”沉默了好半晌之后,司马 沐熏突然出声。 “什么事?”他侧眼睇向他。“可别要我去同那干花娘周旋,那种事我做不来。” “那些交给长乐处理吧,不过,我要说的事和长乐有关。” “什么意思?”他接过他递过来的账本。“所谓有问题,难道是指记错了账, 抑或者是……” “或许我不该说,尤其在她已经成为你的妻子之后,她可以说是咱们司马家的 主母了,对于银两的调度,我自然是无权过问,但若是从药铺里支出的,她是不是 该要在上头记载,好让我知晓她是把银两用到哪里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该死,他的胸口又开始发闷,就连头也跟着一块儿 发疼了。 是老天在整他,见不得他好吗? 他的身子早已好了许多,怎么这几日下来,仿佛又开始走回头路了?再加上长 乐这一阵子的古怪和今儿个一堆事的冲击,搞得他有些心力交瘁。 “今年砒霜的进量似乎比往年多得多。”会不会是他会错意了?但每年总结的 账本他总是会瞧上一回,并非是怕她贪了铺子里的钱,而是想要知道铺子到底赚不 赚钱。 不过,今年的砒霜进量和去年相比,几乎多了整整一倍。 “是多了不少,不过似乎都已经卖出了,但这件事我倒还没问过她。”司马沐 熏接过账本查看着,“不过,你不提我倒还没发现,这砒霜卖出的价钱恰巧和铺子 里所少的银两一般哩。” 司马沐熏的话一出口,仿若一道疾雷打在司马向熙的心上,痛得他连俯下身子 也止不住这乍来的剧痛。 “大哥,你怎么了?”司马沐熏忙将账本丢到一旁,想要扶起他。的长指泛白, 俊脸也苍白得吓人。 已经许久未曾发病了,为何在这当头……难道他这一阵子所喝下的药汁真的有 问题,她真是狠下心要杀了他不成? “既然申大夫在府里,我差人要他顺道来替你瞧瞧。” 司马沐熏方要抬头唤人,便见有人急急忙忙地自远处的石板小径奔来,嘴里还 直喊着:“大夫人有喜了!” 掌灯时分,偌大的司马府里处处挂上灯笼,仿若要将黑暗赶走似的。 端月楼里,理该是大肆庆祝之时,却静默得没有半点声响,往里头一探,长乐 正在软榻边伺候着一脸苍白的司马向熙用膳。 “不用了,我吃不下。”他别过头去。 长乐细长的美眸直睇着他,总觉得他今天古怪极了,古怪得让她猜不出到底是 发生了什么事。 “那喝点茶吧。”她将碗放到一旁,起身斟了一杯茶。 司马向熙睇着她益发清瘦的身影,心中闪过一抹不舍,可是思及自己心中的疑 惑,他不禁又按捺下心底的不舍。 是该让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这是什么?”半躺在床上的司马向熙接过她递来的茶水。 就是这个味道……确实不是他的错觉,他确实闻过这个味道,虽说和她今天在 煎药时所散发的味道淡了许多,但确实是这个味道。 难怪他总觉得这味道十分熟悉,原来是他房里的茶水。 记得先前他曾经问过她,她只说这是江南新到的一叶天,那时他不觉有异,但 如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她先是一愣,又极为自然地道:“这是江南新到的一叶天。” 他确实是十分古怪,从他到厨房找她开始,他确实古怪得教她摸不着头绪。 她有孕了,他应该要感到高兴才是,然他却没有半点欣喜之色。 “长乐,下午在正厅前吵翻天的一群花娘,是你找来的吗?” “我……”她顿了顿,有点赧然地道:“因为我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遂我想 或许我同怀笑一般,八成是年岁大了些,根本就赚不出个子来了,为了不让你断后, 所以……” “所以你不找小家碧玉,反找花娘,为的只是想要替我传宗接代?”他突地勾 起一抹笑,但手中的茶依旧没有沾上唇。 “我没想到这几日来身子不舒服是有了身孕,不然……” “你真是傻,怀笑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是因为沐熏根本就没有和她同床,你 要她的肚子怎么传来消息?”他边说边盯着她递来的茶水,似乎正在思忖着什么。 “咦?二少爷为何不同她同床?”她不由得蹙紧眉。“不对,就算怀笑没有半 点消息,然二少爷还纳了妾,怎么可能会连其他的妾也都没有半点消息?” 司马向熙突地抬眼睐着她。“那是因为沐熏根本没和她们同房,怎么可能会有 消息?你一直急着要和我圆房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怕自己不能生吗?还是你……” “我、我一直以为怀笑没传来半点消息,是因为她的年岁渐大,毕竟我们都已 经不是甫及笄的小姑娘了。”说起这些事,长乐便又想起自己前一阵子的需索无度, 粉颊不禁多了一抹嫣红。“大少爷,喝茶吧。” 这茶水里她特地加上了药汁,为的便是要替他补身子,诚如申大夫所说的,他 如今气色不佳,肯定是与她有关,倘若不趁现下赶紧补身的话,届时若酿成大病, 那可就糟了。 “你真要我喝?” 她真的要他喝吗? 她真的这么狠心? “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多少也喝点茶水,对身子比较好。” 她压根儿没察觉他话中有话,自顾自地说:“申大夫也说过了,除了药要按时 服用,茶水也得多喝点。” “那你要不要喝一点?” 他掀起浓密的长睫,斜睇着说起话完全不心虚,甚至还极为自然的长乐。 “我?”她不解他为何要她喝茶水,但这些茶水她是喝不得的。“我不渴。” “喝一点吧,你有了身孕又忙了一个晚上,为了要照顾我这个病人,根本没得 休息,你现下不妨坐下来喝一点茶水,也可以歇一歇。”他拿起玉瓷杯,执意要她 喝。 别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总得要先试试吧! “我不渴。” 长乐顺从地坐下,却没接过他手中的玉瓷杯。“大少爷,你喝吧。” 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他会这么古怪? “别再叫我大少爷,也是该要改口的时候了,毕竟你已经是我的妻子,肚子里 又已经有了我的骨肉,该是要换个称谓了。”司马向熙缓缓地坐直身子,无视胸口 的闷痛,执意将玉瓷杯递给她。“喝点吧。倘若让肚子里的娃儿给渴着了,该要如 何是好?” 长乐抬眼睐着他,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接过手,但为了肚子里的娃儿,她自然是 不能喝下这茶水的,可是他又…… “大少爷,你喝吧,我真的不渴。” “都说了要改口了,怎么还是大少爷叫个没完没了?” 见她执意不接过手,他赌气走下床,硬是将玉瓷杯交到她的手中。“喝吧,我 要你喝。” 长乐挣扎了好半晌,决定全盘托出。“大少爷……” “嗯?还叫大少爷?” 他缓步走回床上。 “大……向熙。” 她羞赧地垂下眼,粉颊依旧酡红。“我喝不得的。” 他到底是怎么了? 实在是古怪得教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为何喝不得?”沉重地合上眼,胸口的闷痛依然不减。 “因为……” 该怎么说呢? 这种事教她如何说得出口?倘若他知道他这几日身子又开始虚弱是因为她的缘 故,会不会大发雷霆? “因为这茶水里头有毒,是不是?”他紧咬着牙,张开布满血丝的眸子,恶狠 狠地瞪着她。 她说不出口吗?那就让他说吧,反正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