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房外偷窥已久的人影突地晃动了一下,但在最后一刻,仍是握紧了拳头,硬咬 住牙关,忍住了冲动,躲在房外往里头偷觑。 “长乐,甭急,先听我把话说完。”见她身子一软,几乎就要倒在床上,怀笑 连忙将她扶起。“大少爷不过是气过头了,大夫替他诊治过了,他一点事都没有, 就连身子的旧疾都康复了,反倒是你,问题才大得很。” “是吗?”长乐无力地追问着。 是吗?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好…… “长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大少爷?你为何不先管管你自己?你要知 道你有孕在身,又躁劳过度,遂导致气血攻心,再这样下去,就算你有十条命都不 够赔,你知道吗?”怀笑关心地看着她,“那日大少爷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事骂你, 甚至是打你?要不你为什么会流泪?” 她老是这样把别人的事全给揽在身上,却压根儿不懂得照料自己…… “不过是误会罢了,你何必再追问?”想起那天的事,沉重的痛楚又如海水般 地向她袭来。 “有什么误会?是你误会了大少爷,不对……你不可能误会大少爷,但是大少 爷却极有可能误会你,不过大少爷到底是误会你什么?”怀笑见连日来的追问总算 有一点成果了,更是乘胜追击地问着。 “这……”唉,她现下连要把话从头说一次的力气都没有了。“罢了,我也不 想再多说了,横竖等我把这孩子生下来,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往后什么事都没有了, 什么争执、误会也都不会再有了。” 她当年入府,求的就是为司马家生下子嗣,如今子嗣有了,那么她还留在这儿 做什么? 况且,大少爷根本就不喜欢她,他一点都不喜欢她,也一点都不了解她,要不 他怎么会认为她是一个不知羞耻的荡妇? 罢了,若他真是这般认定她,她也无须再多做解释,说不准她说得愈多,他反 倒会认为她是在狡辩,那么她又何必把自个儿搞得两面不是人呢?只要她离开了, 也应该会对他的病情有帮助才是。 “长乐,你在胡说什么?”怀笑错愕地睐着她。“你怎么会想要离开这儿?究 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的! “我已经决定了。”她斩钉截铁地道。 “你在胡说什么?大少爷还需要你,况且你已经有了身孕,怎么能走?”她岂 能放任长乐怀有这种心思,“老爷待咱们的好,你可别忘了。” “有了子嗣,岂不等于是报答了老爷的恩泽?”长乐不禁勾唇谈笑着。“况且 大少爷的身子早已好了许多,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倘若我要走,也无所谓了。” 她该报的恩,该还的情,都全数偿尽了,还留下来做啥?难道还要让他伤她? 她才不愿意。 “可、可是……”怀笑顿时觉得手足无措。 长乐不多话,但不代表她不会说话,再加上她这几年跟在沐熏身旁学做生意, 口才自然是比她好上许多,她根本就说不过。她,但说不过是说不过,她也是得要 同她说清楚才成! 要不然她若真是执意要走,这府里头岂不是会只剩下她一 个? 喜恩在两年前与三少爷成亲之后,立即去了北方,说是要寻找可以使用的木源, 至今尚未回来,加上长乐也说要离开,届时…… “对了,我差人送了信到北方去,说不准喜恩会赶回府,届时咱们三个姐妹再 好好地聚聚,现下你只管好生休养,待会儿大夫会来替你诊治。”反正距离长乐要 产子还有好一段时日,她就不信她挽留不了她。 “大夫?”长乐不解地微蹙起眉。“哪一位大夫?” “不就是你常说的那一位医术高超、妙手回春的申大夫。”除了他,还会有谁。 “申大夫没让大少爷给赶出铺子吗?” 这几日她一直待在房里,什么事也不想管,什么活也不想听,遂她根本不知道 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若是依大少爷误解她的程度,他怎么可能不把申大夫赶出铺子? “大少爷为何要将他赶出铺子?那一日大少爷身子不舒服,还是申大夫亲自为 他诊治的,有什么不对吗?” “不……”她只是有点不懂。 “难不成你想要大少爷将我给赶出铺子?”申遣缘推开门走进房里,俊尔的脸 上堆满了笑意。 “申大夫?”长乐惊讶极了。 “身子还难受吗?”申遣缘走向前。 “身子还好,倒是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申遣缘笑了笑。“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真正有事的,是偷偷摸摸 躲在房外偷觑的人。” “嗄?”是她脑袋空了太多天了,以至于让她笨得连话都听不懂了吗? 有人在外头偷觑?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而申大夫若是瞧见了,为何不阻止外头那个人,反倒是神 色自若地人内? “先让我替你把脉吧。”申遣缘不再多说,只是牵起了她纤细的手开始为她把 脉。 “申大夫,你不是说外头有人吗?”既然有人,他为何不阻止他,或者将他拿 下,质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是说不用管那个人了吗?”申遣缘依旧只是笑着,然后将她的手抓得更 紧。 “申大夫……”申大夫抓她的手抓得这么紧,似乎有悖礼节了。 “怎么了?”他不以为意地替她把脉,而另一只手则是加重了力道将她拉住, 不让她有机会把手给缩回去。 “你这样抓着我的手,似乎有些不妥。”长乐直睇着他,不解他这突来的举动 究竟是为哪桩,他向来不曾这般逾矩的,再加上他方才说了什么外头有人,这感觉 怪异极了,好似他是存心对她这般无礼的。 但她不懂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何不妥?”他的笑意逐渐加深。“咱们不是向来都是如此吗?这样有什么 不妥?” 长乐蹙起柳眉。不管他到底有什么理由,他都不应该这样调戏她的。 “放开我。” “放开了,我要怎么把脉?” “我的身子没有任何不适,你不需要替我把脉。”她想要怞回自己的手,但他 却抓得更紧。 “你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而且身子酸软无力,别说想要自行起身, 光是要下床就有问题了,倘若不好好地补血补气,说不定届时你肚子里的孩子会… …” “如何?”长乐一听到孩子的事,不禁将他逾矩的事给忘了。 不能有事的,倘若孩子真的有事,岂不代表她所有的苦心都付诸流水了! “恐怕……”申遣缘故下眼,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 “申大夫,你别吞吞吐吐的,尽管告诉我。”她的手微微发颤,细长的美眸更 是噙着泪水。 “这……” “究竟是如何?”见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她不禁更急了。 “放心,一切有我,你尽管放心。”申遣缘勾起一抹微笑,再一次将她的手握 紧。 长乐不悦地瞪着他。 “申大夫,你失礼了。” 他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他以往不是这样的,为何今天的他,总让她觉得轻浮, 甚至还带了点调戏的意味? “面对如此佳人,要我如何不失礼?” “你……”她印象中的申大夫不是这个样子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www.。net www.。net “你这个混账家伙,我不吭声,你就当我死了不成?居 然敢当着我的面对长乐这般逾矩,你真是个下流的混蛋!”突然,一声怒喝从外头 破空而来,仿若一记闷雷打在长乐的心上。 一抬眼,果真是多日未见的他。 仔细数数,打她进司马家至今,这一回是她没见着他最长的一段时日,而她亦 是头一次感到莫名的思念。 不过,他的气色真好,和前几日相比,确实是好上许多,这么一来,她也可以 走得比较安心了。 只是……这是怎么回事? 是她多日未到外头走动,睡傻了不成?要不她怎么会至今依旧理不清头绪? “你怎么会在这儿?”申遣缘佯装意外地睐着他。 “我怎么会在这儿?”司马向熙恼火地瞪着申遣缘仍未松开的手。“你不是一 直知道我在外头的吗?” 混蛋家伙,他真是当他死了不成? 明知道他在外头站了好半晌,居然还如此胆大包天地握着长乐的手,这岂不是 摆明了在对他挑衅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儿?”他无奈地摇摇头,再假装猛然会意过来般地道: “我知道了,方才一直在外头偷窥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你——”见申遣缘睁眼说瞎话,手还明目张胆地握住长乐的手,而长乐竟也 不懂得怞回自己的手,他不禁火大地冲向前去,挡在两人之间。“我何必偷窥?这 儿是我的地方,我爱来便来,何必偷窥?” “站在外头直往里面偷觑又不入内,这不是偷窥,是什么?”申遣缘勾唇笑得 益发挑衅。 “我、我哪有站在外头偷觑!”司马向熙赦然地轻咳了一声,不敢看向身后的 长乐。“倒是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身为一个大夫,居然光明正大地调戏良家妇女!” 况且,他调戏的对象还是他司马向熙未过门的妻子,这口气要他如何吞下? “你这可就言之无理了。”申遣缘又摇摇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是哪 里失礼了?” 司马向熙不敢量信地瞪着他,“见鬼了,你说的究竟是哪门子的歪理,亏我还 真的信了你说的话,说什么你对长乐一点意思都没有,说什么你跟她之间没有半点 暖昧,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她是我的妻子,你要调戏别人我管不着,但她不成, 她是我的人!” 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和他之前说的根本完全不同! “谁说的?你们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了吗?”申遣缘反问着,再好整以暇地 看着司马向熙。“没有,是不?你们既然没有拜过天地,也没喝过合卺酒,怎能算 是夫妻?既然你们不是夫妻,我为何不能追求她?” 司马向熙怒不可遏地瞪着他。“混账东西,你明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 子,居然还敢说这等蠢话!” 他是存心惹火他不成? “那又如何?我并不在意。”他耸了耸肩。 “但我在意,她是我的女人,我们已经相识十几年了,而且她是我爹亲自为我 挑选的媳妇儿,她是我的!”那一日,他不是还劝过他吗?怎么今儿个却换了个态 度。 “这是什么话?相识时日的多寡岂是重点?若是命中注定,只要一日便会定情 ;若不是命中注定,就算强留在身边十年亦是枉然。” “我听你在放屁!”司马向熙气得想要掐住申遣缘的脖子,好让他清醒清醒。 “我说她是我的,就是我的,就算她想走,我也不会放手的!” 好个无耻下流之辈,在他面前是一个模样,在长乐面前又是另外一个模样,如 今还无耻地打长乐的主意,他非得将他轰出扬州城不可! “你说她是你的就是你的?”申遣缘优雅地站起身。“倘若你不要她,何不干 脆放她走?要不,我好心一点,让她替你生下子嗣后再带她走,也算是替你司马家 留下香火,你觉得如何?” “是谁说我不要她的?我等了她十年,等着她清醒,等着这个笨女人对我动心, 可是谁知道这个笨女人偏是不如我的意,骂不回口,吼不还嘴,甚至遭我误解了, 她也不晓得要替自己辩解!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混蛋家伙凭什么同我抢?不比身份, 不比地位,光是比这份感情,你怎么也比不过我!” 他以为他是谁? 他有什么地方可以同他相比! “感情该如何比?”申遣缘一手将司马向熙的身子拉正,让两人同时对上半躺 在床上的长乐。“咱们问她不就得了?” “咦?”长乐不解地睇着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乐,你会留下吧,你会为了我留下吧,你不会跟这个家伙一起离开的,是 不?你该要知道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既是我的妻子,你自然是不能跟着他离开。” 不等申遣缘开口,司马向熙一马当先地道,还不忘紧抓住长乐的手,“我知道是我 对不起你,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一定会改的,你千万不能离开我!” “不,这个家伙一点都不爱你,不懂得怜惜你,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跟我一 道走吧!” “你这个混账!是谁说我不爱她的?我方才不是说了,我爱她,我喜欢她,已 经整整十年了,我这么尊贵的司马家大少爷就在等她对我动心,我才要对她表白心 意,可谁知道她的心底就只有我爹的遗愿,就只知道要为我生下子嗣,要……”不 对,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会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司马向熙抬眼睐着申遣缘,见他笑得极为邪恶。 申遣缘笑了笑,示意怀笑跟着他出去。“恕在下先行告退,不打扰大少爷与大 夫人独处了。” 门板轻轻地关上,房里头静得只听得见司马向熙杂乱的呼吸声,好半晌之后, 长乐才恬了恬有些干涩的唇,开口道:“大少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该死的申遣缘,居然设计他……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