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林然送走了丁威、冯克、李道正和文华,立刻要人把文达和杜来峰叫到他的办 公室,让他们不再跟部队南下,即刻交接,到盘龙市军管会报到。文达一愣问,报 什么到?为什么?杜来峰也急了,说我们犯了什么错误,这就给撸了?林然说,不 是犯错误,也不是撸,是留在盘龙市工作,中原局决定,文达担任盘龙市军管会副 主任、警备司令兼公安局局长;杜来峰担任盘龙市军管会委员、公安大队大队长。 杜来峰往一边躲说,没我的事儿,我是野战军,不是警察,你找别人当警察去。文 达说,谁的主意?这不是乱弹琴吗! 谁做的决定?让他亲自来对我们说!林然笑眯眯地说,不用找人了,是我做的 决定。文达和杜来峰没想到,说怎么是你?林然说,怎么,我就不能做这个决定? 小样儿。文达不服气地说,你自己怎么不决定,拿我们做牺牲品?林然说,自我介 绍一下:林然,盘龙市军管会主任兼市委书记。然后他又接着说,具体工作分配我 们以后再谈,现在执行军管会第一任务:召开新闻发布会,接管国民党盘龙市政府。 史鸿庭回到公馆,直奔楼上,笑嘻嘻地推开一点红房间的门,愣住了。一点红 靠在床前默默地流着泪,见史鸿庭进来,迅速抹去泪痕,把脸背过去。史鸿庭走过 去,坐到床边,把一点红揽过来,一点红半推半就地挣扎了一下,不动了。史鸿庭 说,怎么了?一点红把脸背过去,不说话。史鸿庭说,我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出 了什么事?曹妈说你什么了?还是高管家?一点红强笑道,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曹妈她对我很好,老高对我也很好。史鸿庭不明白,说,那你抹什么泪?一点红止 住口,低了头不说话。史鸿庭不高兴了,说,你倒是说话呀! 一点红抬起头看着史 鸿庭,期期艾艾地说,我说了你会怨我,你一怨我就不喜欢我了,会赶我走,我再 没有地方可去了。史鸿庭说,我不会怨你,更不会赶你走,你说吧。一点红说,真 的?史鸿庭说,你二爷什么时候说过反悔的话?快说快说,都快把我急死了。 一点红要的就是史鸿庭的这份急,等把史鸿庭撩上了房,她才开口说,我早上 起来,你就不在了,我想你很快就会回来,可我等呀等,越等你越不回来,我心慌 极了,我想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想我没做错什么事呀?史鸿庭听一点红这么一说, 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就为这事儿?一点红忍住眼泪,点了点头,哽咽道,我想 我还是死了算了。 史鸿庭盯着一点红看,突然不笑了,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半晌转过身来 慨叹地说,想不到啊想不到,都说你一点红气馥如兰,谁又知道你泪红胜血?我史 鸿庭遍种桃花,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了,那些大家闺秀,内室淑媛,谁有你这样一位 勾栏中人深明大义?谁又能说出你这样知道进退的话来?我是明白得太晚了!史鸿 庭走到一点红面前,把她重新拥进怀里,动了感情,说,以后我去哪儿,你就跟我 到哪儿,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呆在家里默默地流泪了。一点红惊慌地说,二爷,快 别这么说,男人公干应酬,图的是大事,我这样使小性子,不是误你吗?你让我承 受不起,我倒还是不说那句话的好。史鸿庭说,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一点红温柔 地捂住史鸿庭的嘴,说,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以后再不这样, 不流泪,不说赌气的话了。史鸿庭怔怔地盯着一点红,喃喃地说,真的是牡丹富贵, 梅萼清奇。一点红着眼看史鸿庭,说,可惜明霞可爱,瞬眼辄空。史鸿庭说,我史 二爷惜香怜玉,自然知道如何点霞为虹,一日百年,我怎么会让你这明霞从我手里 漏过一分一毫去?一点红顺势滑入史鸿庭的怀里,呵气如兰,声音如一缕走过了半 个夜晚的箫笛,叫一声,二爷…… 两个人鱼儿一般游上床,史鸿庭是好手,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机关在哪儿, 知道什么才是调教,一点红本是欢场中人,且是场中高手,哪里又用得着他人点拨, 两人很快就气喘吁吁了,连高管家在外面敲了好几次门都没听见。等在楼下客厅的 是一个中年汉子,个儿不高不矮,人不胖不瘦,头发是新剃过的,洗得很干净。他 坐在史鸿庭对面,脸上是不卑不亢的神色,报上家门,自称姓周,代号虎斑蝶,是 国民党盘龙市反共救国工作站的站长。 史鸿庭一百个不情愿在这种时候见什么鸟人,无奈一点红在怀里扭着小腰要他 别误正事,他才换了睡袍来到客厅,仰身半躺在沙发上,一副不耐烦的架势说,我 们认识吗?虎斑蝶说,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史鸿庭说,有这个必要吗?虎斑 蝶说,史先生是我们看重的栋梁之材,我们早就有心和史先生这样的人共事了。史 鸿庭并不领对方的情,说,我史鸿庭是孔方之徒,只和钱打交道,你们是搞政治的, 拿着国计民生的事当弹子球玩,你我是两条道上跑的车,拉不到一个套上。虎斑蝶 说,史先生是王佐之才,虽然隐结草庐,党国方面却久慕其名,我这次专程登门拜 访,就是来请史先生出山的。史鸿庭说,哦?有点意思,我倒想听听,我这个王佐 之才,能替你们做些什么?虎斑蝶说,史先生是社稷之臣,当然不能怠慢了,我们 打算任命史先生为盘龙市反共救国工作站少将副站长。说罢,虎斑蝶拿出一张委任 状,展开摊在茶几上。史鸿庭朝委任状瞟了一眼,动也没动,轻蔑地一笑,说,国 民党八百万大军,一朝龙虎股肱,到头来还是输在共产党手里,落得个以位让贤, 三王时的家天下换了五帝时的官天下,连蒋先生自己都避难去了孤岛台湾,这样的 结局,分明是大势已去,如此朝廷,翰林无声价,郡守无威仪,你说说,我要它做 什么?虎斑蝶说,史先生果然秉性骨鲠,可不知史先生听说过君子之身,可大可小, 丈夫之志,能屈能伸这句话没有?共产党来势凶猛,党国现在遇到一些困难,但光 复之期,指日可待,危难之时,希望有识之士精诚团结,共济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