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病房里,杜来峰沉沉地睡着,肖护士在一旁照料着他。杜小欢和樊迟歌守着杜 来峰,杜小欢心痛地替杜来峰捋了捋头发,樊迟歌傻坐着,目光呆呆地落在杜来峰 没有表情的脸上。肖护士过来对两个人小声说,你们得离开了,院长刚来了,叮嘱 了不许家属进来,一会儿护士长看见了我得挨批评。杜小欢说,对不起,我们这就 走。杜小欢和樊迟歌站起来,恋恋不舍地离开病房。 杜小欢和樊迟歌从病房里退出,走廊那头,古小泉和何铁心带着桃花匆匆走来。 杜小欢看见桃花,有些惊讶,说,小泉,你这是干什么?古小泉大大咧咧地说,桃 花想见见迟歌,我带她来了。桃花很焦急地问,俺能见见来峰哥吗?杜小欢说,医 院有规定,重伤号不能见,我们刚刚进去看了一眼,他没事儿。桃花看樊迟歌,樊 迟歌也看着桃花,两个同样年轻的、身份却不同的女人默默对视着。何铁心好奇地 看两个女人,古小泉捅了捅何铁心,然后悄悄拉着杜小欢离开了那儿。 古小泉将杜小欢拉到住院部外。杜小欢问妹妹,你这是玩的哪一出,怎么把桃 花带来见迟歌?何铁心说,我开始就说不行,这么闹太孩子气,她偏要坚持,张罗 着跟自己要见迟歌似的。古小泉说,桃花想见迟歌,为什么不让她们见?再说她俩 已经见过了,又不是生人。杜小欢说,见过了你还带来,让她俩说什么?迟歌又怎 么说,怎么想?古小泉说,大哥一个娶了,一个要娶,反正她俩迟早要说上话,迟 歌见过世面,能想通。杜小欢哭笑不得地说,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桃花是大 哥娶过的,革命队伍里不兴一夫两妻,桃花一来,再带个馒头,迟歌和大哥眼见着 成不了,是要分手的,你还凑这个热闹,让迟歌伤心。古小泉问,谁说迟歌和大哥 成不了,要分手?杜小欢说,这不明摆着吗,大哥和桃花是夫妻,还有个儿子,迟 歌根本没有希望。古小泉说,馒头一个小人儿,没记性,桃花是妈,迟歌也是妈, 跟谁都是跟大哥。大哥和桃花只做了一夜夫妻,两人没感情,大哥和迟歌情投意合, 你说谁有希望?杜小欢说妹妹,你当这是唱曲子呀,哥哥妹妹恩恩爱爱?大哥是组 织上的人,组织有组织原则,不是过家家。你呀,是不懂我们组织上的事儿。古小 泉批评杜小欢说,就你这转不过弯来的脑子,我都不明白你是怎么把我教育过来的。 何铁心责备妻子道,小泉,你怎么这样说话?古小泉不接那个茬,说,大哥和迟歌 分不了!杜小欢和何铁心不明白,看古小泉。古小泉说,两个猪脑子――我给你们 把事情说白了吧,省得你们俩大眼瞪得我犯头晕。这两天我和桃花聊天,聊她和大 哥的事,你猜怎么着?桃花有伪。何铁心哭笑不得地说,这,胡闹上了吧。杜小欢 看出古小泉不是胡闹,说,快说,是怎么回事儿?古小泉故意拿架子,说,你老批 评我,也不表扬我,我不跟你说。杜小欢只好求古小泉说,好妹妹,别闹了。 古小泉是要快乐的,知道再闹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快乐,就正经了说,桃花这 两天和我说话,总是躲躲闪闪的,前言不搭后语,还时常发愣。何铁心说,人家是 惦记着大哥。大海捞针地找人,大老远的来了,跟孟姜女也差不了多少了,到了这 儿,连人也见不上,能不傻?我那个时候不也这样吗?古小泉说何铁心,我让你大 海捞针了吗?你那线一根接着一根纫,把人家的针纫得死死的,一时三刻不见就往 怀里拽,就差没缝在你腰带上了,还说这种话,你没良心。杜小欢说,铁心,别捣 乱,让小泉往下说。古小泉又拿架子说,说轻了,不解我的恨,不干。杜小欢咬牙 切齿拿指头戳何铁心的额头说,罚你夜里给小泉焐脚――这行了吧?古小泉说,这 还差不多。先说第一件,馒头不是大哥的孩子。杜小欢一怔说,你说什么呀,不是 大哥的是谁的?何铁心说,我怎么说的?我太有经验了,她在家一天到晚就这么神 神道道地收拾我,我都让她给收拾成丑角了――小泉,玩咱们好好玩,咱们不拿这 个玩,啊?古小泉说,我问你们,知道大哥和桃花成家多少年?杜小欢说,这个我 能记得,十年。古小泉说,也就是说,馒头要真是大哥的,他应该九岁了,对吧? 杜小欢说,没错。古小泉说,可馒头过年就十一岁了。杜小欢问,你怎么知道?古 小泉说,这是馒头当着桃花的面对我说的。馒头说,俺娘说,俺过年就十一了。杜 小欢说,要这样,馒头真不是大哥的孩子。杜小欢拦住一对宝贝说,那第二件呢? 古小泉说,不光馒头不是大哥的孩子,馒头也不是桃花的孩子。杜小欢纳闷道,这 又是怎么回事儿?何铁心说,我怎么听着像一出折子?古小泉说,当着我的面,馒 头对桃花说,你不是俺娘,桃花听了什么话也没反驳,样子很慌张。何铁心说,不 是娘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婶儿?杜小欢说,对呀,馒头总不会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吧?就算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桃花不是他娘,桃花带他到这儿来干什么?为什 么告诉大哥馒头是他的孩子?古小泉急了,说,哎呀,怎么让我碰上你们这一对! 馒头过年十一岁,桃花不是馒头的娘,那大哥就没有儿子。大哥没有儿子,桃花又 带来个儿子蒙大哥,你们说,桃花这伪有多大?桃花要心里没鬼,她干吗作这么大 的伪?事情就这么简单,你们怎么就弄不明白?杜小欢愣住了。何铁心也愣住了。 天快亮了,公安局会议室里,盘龙市军方和公安部队的领导济济一堂,空气十 分紧张。张纪先介绍情况,说昨天下午公安人员在西山逮捕了敌特首脑莫千,并且 破获了两起携带炸药的案子,抓捕了当事人,起获了炸药。众人面有喜色。张纪再 介绍说,在此之前公安局方面得到消息,敌人准备借新年祝捷大会的机会,再加上 正好是老百姓过年的时候,组织一场爆炸事件,据判断敌人已经把炸药埋伏进了爆 炸点,它们有可能埋在庆功大会的会场、政府机关、军事机关、居民集中区域以及 任何地方。郭政委问道,有多少炸点?张纪回答,目前还不能肯定。我们无法指望 敌首莫千开口,抓住的那三个携带炸药的特务,他们只负责自己的爆炸点,并不知 道其它的爆炸点情况,但从这两起未遂爆炸案的炸药量判断,可以肯定这是一场大 规模的爆炸案,如果所有的炸药炸响,那盘龙市将会出现一种不可想象的场面。陈 司令说,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战役?张纪说,可以这么理解。问题是,这一场战役 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我们不知道敌人到底准备了多少兵力、他们从什么地方向 我们扑来。 张纪坐了下去。林然站起来,说,很被动呀同志们,现在离大会召开的时间不 到四十八小时了,我们不知道那些炸弹埋在什么地方、它们有多少。形势是相当严 峻的。林然巡视一下在座的诸位,说,还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通知政府,这个 祝捷大会不要开了,锣鼓收起来,旗子卷起来,悄悄地把盘龙市的子弟兵们送走, 通知盘龙市的老少爷们,你们把门关得紧紧的,不要开灯,不要放炮仗,孩子们躲 在母亲的怀里,老人们别上街听戏,黑灯瞎火的,胆战心惊的,把这个年熬过去。 林然被自己的设想羞辱了,低下头去,然后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说,不,这可 能是一个权宜之计,是一个让我们减少风险推卸责任的办法,但它不属于我们,因 为我们没有这个权利――没有权利不让政府在自己的天下行使自己的权力,没有权 利不让老百姓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地度过这个新年!林然环视着神情严肃的众人,说, 我想听听在座诸位有什么想法。陈司令说,还能有什么想法?听着蝈蝈叫就不下种 了?妈的,会照开,兵照送,年照过,还要开得热热闹闹,送得轰轰烈烈,过得红 红火火,要按照敌人的指挥棒办事,我们还叫人民军队吗?郭政委说,军队服从党 指挥,军管会和政府有什么要求,军队全力以赴!就是组成一堵人墙,军队也不会 让一块弹片崩到老百姓头上!常师长说,郭政委这话也代表了我们独立师的全体官 兵,我们坚决做好政府的后盾,保卫盘龙市的人民开好会、送好兵、过好年!刘团 长说,三二三团在盘龙市逗留期间接受军管会指挥,要人给人,要枪给枪,我就不 信,凤凰城我都打下来了,还能让几个小特务给吓唬住! 林然说,好!我对杜来峰 说过一句话,敌人可以把炸弹放在任何地方,但我不许它们爆炸,现在杜来峰负了 伤,人在医院里,我还是这句话,敌人可以把炸弹放在任何地方,但我不许它们爆 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