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史鸿儒在文达的陪同下携家人返回盘龙市,林然亲自到码头迎接史鸿儒。接受 上一次军管会干部在车站挨冷枪的教训,有重要人员到达的日子,各交通要害都加 强了警备,这一次,杜来峰更是亲自带人到码头缉查。客轮缓缓靠上码头,文达和 史百卿率先从船上下来,接着是史鸿儒、俞韵之、俞律之、香儿、史鸿庭和一点红。 史鸿庭和一点红下船后没有盘桓,连招呼都没有打,立刻被高管家接走了。 林然迎着文达等人走去,与文达紧紧握手。文达将史鸿儒夫妇介绍给林然,史 鸿儒已经从文达和史百卿那里知道了林然的身份,他没有想到如今盘龙市这位最高 的执政官会亲自到码头来迎接自己,十分感动地说,鸿儒区区之身,劳林主任亲驾 远迎,实在不敢当。林然说,史先生一路车楫劳顿,奔着家乡来,我这个地方官要 不出来迎接,怕史先生日后想起了不高兴,说我林某人个儿不高,架子端得不小呀。 林然的话说得轻松诙谐,将众人逗笑了,也让史鸿儒对这个不拿架子平易近人的官 员有了好感。 客轮泊港后,杜来峰瞪大了眼睛寻视四周来往人等,他发现几名身着解放军军 装的人正朝这边挤过来。那几个解放军打着绑腿、系着武装带、军帽压得低低的, 装扮有些蹊跷,形色有些鬼祟,引起了他的注意。杜来峰向张纪示意了一下,两人 上前,高梁紧随其后。杜来峰说,等等,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解放军答,二十七团 的。杜来峰说,二十七团?二十七团在洪岗,你们来这儿干什么?解放军说,来派 粮。杜来峰一听“派粮”二字,就意识到对方是冒牌货,特务训练有素,一看情况, 情知身份败露,迅速散开拔枪。杜来峰吃过亏,又在警惕当中,快了一拍,抬手出 枪,将两名特务打倒,张纪也开了枪,打倒一个,高梁则将一名特务扑倒在地。特 务被打倒了三个,按倒一个,剩下两个拔腿就跑。 枪响的时候,史鸿儒等人都愣了,码头上一片混乱。林然一把将史鸿儒拖到自 己身后,文达反应迅速,高大的身躯挡在林然前面,随即将林然、史鸿儒和俞韵之 推进一间货栈。文达回头一看,俞律之被四处乱跑的人群撞得找不着方向,又返身 从货栈里出来,朝俞律之跑去,一把拽住俞律之,将她拉到一堆货物后面贴着,用 身体替她抵挡四处横飞的冷弹。俞律之名媛气质,场面上酬酢自如,要论见识也从 来不输给谁,到底没有经历过真刀真枪这一着,早吓得不知所措,使劲儿往文达怀 里钻。文达恨只恨手中没有武器,英雄白英雄了,只得把俞律之紧紧护在怀里,贴 紧了那堆货物,以免流弹伤着了她。 古飞雪出现在人群中,杜来峰发现了,朝他扑去。古飞雪认出杜来峰,撒腿就 跑,边跑边向杜来峰开枪,两人一阵恶射,情急人杂,均无作为。古飞雪看着自己 带来的人不死既俘,知道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了,便朝码头外跑去。杜来峰紧追其后, 瞄准他的后背开了一枪。古飞雪被击中了肩头,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杜来峰 再度瞄准了古飞雪,樊迟歌却出现在他的枪口前,杜来峰愣了一下,朝樊迟歌喊, 躲开他!杜来峰那声“躲开”提醒了古飞雪,他抢前一步,一把将樊迟歌拽住,胳 膊环住了她的脖子,枪口抵在她的脑门上,朝杜来峰吼道,别过来,过来我就打死 她!杜来峰将枪口放下,示意赶过来的公安侦察员们不要上前,古飞雪迅速拖着樊 迟歌离去。 老刀拎着枪慌慌张张躲藏到江滩边的一艘木船后,正好撞见躲在那里啃馒头的 力子和芒子,两方都愣了一下。老刀下意识地用枪指住芒子,芒子恐惧地看着老刀 手中的手枪,力子一把将芒子抱住,滚进船身下,老刀拎着枪跑掉了。 枪声消失了,文达松开俞律之,这才发现,他先前是将俞律之紧紧地搂在怀里 的,这让他有些不安。而俞律之并没有觉察到这个,感激地看着文达。文达关切地 问,你没受伤吧?俞律之红了眼圈说,这回该我谢谢你了。 杜来峰提着枪和张纪、高梁从码头里冲了出来,看见摆摊的过路的四下里逃窜, 樊迟歌呆呆地站在那儿,知道古飞雪已经跑掉了。杜来峰气得直跺脚,说,什么时 候你不能采访,偏偏这个时候来凑热闹?!樊迟歌没有留意杜来峰冲她吼什么,怔 怔地看着杜来峰,问他,刚才为什么不开枪?杜来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开 什么枪?樊迟歌说,开枪你就能打中他。杜来峰觉得樊迟歌蠢,说,那我首先得打 中你!你怎么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杜来峰说罢,提着枪扭头离去。 负了伤的古飞雪逃到观月楼,小天椒吃了一惊,吩咐月儿姐将大门紧闭了,自 己找出一应家什,手脚麻利地替古飞雪处理肩膀上的伤口。她将一条毛巾递给古飞 雪,让他咬在嘴里,再用一条绸带扎紧了他的胳膊,在酒精灯焰儿上烧了烧裁纸刀 的刀尖,果断地将刀尖切进古飞雪的伤口。古飞雪将毛巾衔在牙间,豹眼圆瞪,额 前渗着大粒大粒的汗珠子,脸上一痉挛,一颗手枪弹头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小天 椒放下裁纸刀,拿过桌上的一瓶白酒,用牙咬开瓶塞,将整整一瓶白酒倒在古飞雪 的伤口上。酒立刻成了红色,流淌下来,将古飞雪的半个身子染红了。古飞雪钢牙 错合,抽着冷气,小天椒迅速用一条干净布带替古飞雪包扎好伤口,再把伤口上方 的那条绸带松开。 做完这一切,小天椒差不多快瘫了,她一屁股坐下去,过了一会儿,抬起双手, 看了看满手的血污,起身去洗过手,很快出来,将一套男人的干净衣裳递给古飞雪。 古飞雪取下嘴里的毛巾,看了看小天椒递给他的衣裳,接过来,连同毛巾一块儿丢 到一边。小天椒愣了一下,冷笑道,何铁心大背也玩过,铜锤也唱过,刀枪剑戟什 么都能使唤,那是在戏台子上,他从来没有杀过人,衣裳不会比别人的脏。古飞雪 不接这个话茬,说,给我弄点儿吃的。小天椒走到廊间,朝窗下喊,月儿姐,叫两 碗唐馄饨。古飞雪阻止小天椒说,别叫,弄点儿现成的就行。小天椒说,放心,观 月楼已经摘牌了,不打茶围不应局,碰头的就叫撵出去,都说小天椒已经死了,没 人敢登死人的门。说罢,进屋去拿了点心盒子出来,递给古飞雪,要他先垫垫肚子, 等月儿姐的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