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赵鸣操练是纠偏,其实并不想和工会的女孩子结婚,要往理想上说,是想快乐 单身一阵子,怎么也要快乐到三十岁往上走,趁着大好年华,继续扩大名下掌握的 美腿名单。赵鸣过去也不是没有上场操练过,但因为评委的身份肘着,操练都是端 了架子留了心眼儿的,就算和美腿女孩子上床,也先申明了各自的社会职责和历史 地位,再依赖于日益发达的科技产品,不会留下任何后患给人。这一次赵鸣报复心 切,心里恨得紧,一脑子全是要给自己平反昭雪的念头,只顾了让工会女孩子记住 教训,没承想瓜圆落子,自己反而做了个传术授艺带赠佩剑的糊涂教头。工会女孩 威胁赵鸣,说不结婚也没什么,不结婚就告赵鸣强奸,再把孩子生下来,备下奶瓶 尿布,连同赵鸣一块送进监狱里,让他们父子或父女俩一块把牢底坐穿。这一着厉 害。赵鸣在家里是老幺,没见过带孩子怎么带,监狱又不像外面的世界,即使拿定 主意要做宁死不屈的革命党,洗尿片买奶粉都不方便,不利于父子或父女俩成长。 工会女孩子不光藏了一腿,还藏了心计,明摆着锦屏射雀,赵鸣没办法,只能委曲 求全,和工会女孩结了婚。以后老拿自己的这段惨痛教训来教育穆仰天,要穆仰天 办事的时候别一时冲动,做评委就老老实实做评委,不要上场操练,就算一定忍不 住了要操练,也未雨绸缪,先把准备工作做好,以免留下后患,遗憾终身。 赵鸣知道穆仰天勾引上自己儿子的女教师后很不高兴,责备穆仰天以貌取人, 说穆仰天这样做等于以身试法,和自己上了工会美腿的当性质一样,结果肯定是咎 由自取,步了自己的后尘,一失足成千古恨。 穆仰天是那种欲望单纯的人,承认自己喜欢美丽的女人,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 是特别喜欢。但穆仰天认定美丽和美丽不同,喜欢和喜欢也不同,比如童云,她不 光美丽,不光是一张脸,“芙蓉有色千般好,梨花带雨万种媚”,她还有别的让他 更着迷的东西,否则武汉七八百万人口的大城市,美丽的女孩子如过江之鲫,他也 不是没有见识过,他追也追过了,最高分最低分也打了,为什么从来只有欣赏,没 有怦然心动,非得穷途末路到往火坑里跳的地步?现在他找到了童云,不管童云是 不是赵鸣说的那个法,他都要以身相试,他还偏不绸缪,偏不做准备工作,要板上 钉钉地留下后患,否则他真的会遗憾终身。 其实赵鸣根本不管穆仰天是不是遗憾终身。赵鸣关心的是,穆仰天是他俩这一 对臭搭档中的仅存硕果,穆仰天要取消了单身资格,他就没口实骗老婆,借口说要 给缺乏家庭温馨的光棍汉穆仰天送光明,在晚上溜出门到外面撒野了。赵鸣知道穆 仰天要结婚的消息后大为吃惊。 “你们认识才半个月,半个月能干什么?剃一次头都来不及长出长头发。你没 发疯吧?” “我要长头发干什么?童云有长头发。童云的头发足够了。我当然没发疯。我 现在还没疯。我就是不想发疯才和童云结婚的。” 赵鸣看穆仰天。一副认真极了的样子,就直了眼睛,用力摇晃脑袋说:“完了, 你完了。” 赵鸣的话和开奥迪车的刘师傅如出一辙,这让穆仰天有些不高兴。“怎么你们 都只有这句话?”穆仰天面有不悦地说,“难道你们就不能说点别的词儿?” 穆仰天说什么也不愿请人参加他和童云的婚礼。 童云要请自己的父母从宜昌到武汉来,要请穆仰天的兄嫂从上海到武汉来,还 要请幼儿园那些叽叽喳喳的同事,包括那天冒雨从大门里冲出来准备痛揍穆仰天一 顿的幼儿园教工,让他们老的坐太师椅,少的牵婚纱、撒花瓣儿,大家再一起吃蛋 糕,分享自己的快乐。 穆仰天坚决抵制,说来可以,快乐也可以,我这儿蜜月过了他们再来快乐,蜜 月期间,我这儿戒严,蜜月过了,他们愿怎么来都行,愿来多久都行,愿不远万里 叽叽喳喳坐牵撒吃干什么都行。 “他们那次不是没揍成吗?”穆仰天理直气壮地质问童云,“我们俩的蜜月, 关别人什么事儿?凭什么要别人来分享?” 穆仰天这么一质问,童云就没话可说了。 童云没话可说,不是真的没话,也不是真的说不出来。童云是被突然遭遇的幸 福撞得昏了头,那幸福不光突然,而且来势汹汹,根本不是童云这种单纯的女孩子 能够应付的。童云只顾了高兴,只顾了幸福,再把穆仰天当了那幸福的源泉,源泉 说话了,说不要人分享,她就拿源泉的话当圣旨,给幼儿园的同事说好话,要他们 耐心等,等自己蜜月过后再普天同乐,给父母打电话,说自己忙昏了头,要蜜月过 后才能顾上他们。这样一件件把事情摆平,然后幸福地叹出一口长气,把自己单单 纯纯地交到霸道得完全不讲道理的穆仰天手上。 结婚那天,两个人从街道办事处领了结婚证出来,穆仰天急不可耐,拖着童云 钻进出租汽车,一个劲催师傅快点开车,还嫌人家没开出一级方程式的速度来。出 租车在省建集团的宿舍楼下停了,穆仰天掏出一把钱,塞给司机,等不及找零,打 仗似的,拉着童云下了车,心急火燎地往楼道里冲。童云穿着高跟鞋,走不快,喘 着气说等等。穆仰天不等,猿臂轻舒,一勾身抱起童云,从一楼一口气冲上七楼, 也不放下怀里的童云,也不管她格格怕痒地笑成什么样,摸索着开了新房的门,强 盗似的一脚踹开,撞了进去,回脚带上门,钥匙丢在地上,裙裾曳坠,直接把童云 摔上了碎花满天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