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断绝和卜天红关系的同时,穆仰天作出了另一个重大的决定:退职回家。 既然已经在感情上把自己做死,不再希望个人生活的重新开始,穆仰天就得考 虑另外一个问题——女儿穆童的成长和未来。 两人分手的时候,卜天红告诉穆仰天,穆童不是不聪明,她的聪明没有几个孩 子能比,可她学习情况时好时坏,来兴趣了积极两天,没兴趣了一落千丈,情绪波 动很大;这种情况,不能简单归于正处在青春期的躁动阶段这个说法上,她身上别 的毛病,比如自私狭隘乖张刻薄,穆仰天这个做父亲的比别人更清楚;她这样的成 长情况,令人十分担忧,如果不给予足够的重视和关心,女孩子会在这个时期形成 性格的阴暗面,最终对成人后的生活和生命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卜天红希望穆仰 天能够重视这件事,重新梳理他和女儿穆童的关系,帮助学校在穆童成长的道路上 搀扶她一把。 “别的东西可以放弃,”卜天红安静地对穆仰天说,“穆童这里,你不能放弃。” 穆仰天自知自己不是一个思想者,不会整天坐在书堆中苦思冥想;但他可以做 一个行动主义者,在女儿的成长道路上搀扶女儿一把。正如当年为了童云和穆童的 物质生活,他把自己豁出去了一样,如今为了穆童的成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那么 去做。 仅仅为了这个提醒,穆仰天对卜天红也感激涕零。 经过几天的思考,穆仰天作出决定:离开公司,离开商界,离开所有的社会生 活,回到家里,以女儿穆童的生活为圆心,做一个纯粹的父亲。 穆仰天向猎头公司要资料,要为公司聘请职业CEO 。赵鸣知道后气坏了。这一 回赵鸣真动了气,冲进穆仰天的写字间,指着穆仰天的鼻子说: “你不想干了,你半途而废,你做市场经济的逃兵,这我管不了。公司我是元 老,我也有过汗马功劳,也有我拼打出的半壁江山,你在这儿,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你不在了,要回家带孩子,就算另起炉灶,凭什么要请外人来掺和公司的事?” 穆仰天很平静,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走过去关上办公室的门,回身指了指 沙发,示意赵鸣坐下说。赵鸣不坐,气鼓鼓的。穆仰天说:“你不坐我们怎么说? 真吵呀?”赵鸣被穆仰天震住了,不服气地一屁股坐下。穆仰天从办公桌上取过香 烟,递给赵鸣一支,替他点燃,自己点上一支,吸了一口,在赵鸣身边坐下。 穆仰天告诉赵鸣,自己不是当逃兵,自己退职回家,也不光是替穆童考虑,是 时间和机会恰巧撞到了一块儿,他才这么决定的。穆仰天给赵鸣分析,公司做到这 一步,已经把底气做尽了,要不想往上再攀一级,剩下的只是赚钱,也不是不可以 ;可真要往上攀,不要说赵鸣,他穆仰天也只能算个老江湖,属于拼打商场元规则 的那一类人,不是创造和制定新规则的那一类人,所以不光他,连他赵鸣都应该考 虑考虑,顺应时代潮流,退下来当股东,让能干的专业人才来拿年薪、替公司作发 展。 “别把事情说得那么邪乎,什么元规则新规则的,” 赵鸣不服气地争辩道, “我赵鸣在江湖上混了有些年头了,早吃透了商场上的一套,理论加实践,不能说 就是白痴一个。我也不说不往上攀登,我也不说革命成功了、该躺倒睡大觉了,我 雄心也有、壮志也有,不就是没有机会吗?凭什么我就不能做创造和制定规则的人, 要把年薪白白送人?” “不错,你赵鸣聪明、有眼色、办事灵活、业内人际关系玩得转,这都是你的 优点。”穆仰天拿出朋友的身份耐心地说服赵鸣,“这样的优点做马仔可以,做包 工头可以,做小头目可以,把天捅几个窟窿的事儿,你也能干得漂漂亮亮。如果我 在公司,知道怎么收拾你,不会让你太出格,公司出不了什么大娄子。我要不在了, 情况就不同了,不用我编排,你赵鸣肯定会倚老卖老,自觉不自觉地给新来的总经 理设置障碍,那新来的总经理就没法干活了。所以,你应该和我一样,老老实实回 家做股东。” 赵鸣原以为穆仰天要从公司老总的位置上退下去,只是没忽略了他赵鸣总经理 的人选问题,先前穆仰天说他应该考虑顺应时代潮流,退下去当股东,赵鸣没当一 回事儿,现在才知道,穆仰天不是随口说的,不光他自己要退,连他赵鸣的退路都 想好了,要赵鸣给他穆仰天当陪葬,一块儿往公司外撵,而且,穆仰天居然把他赵 鸣说得一钱不值,敢情这些年苦吃扒做一场,全拿他当马仔了。赵鸣一下子就跳起 来了,把烟头往地上一丢,说凭什么我要走?我是破釜沉舟到公司里来的,这公司 里哪一块砖瓦不认识我赵鸣,哪一块我赵鸣没擦过洗过侍候过?凭什么我的女人要 别人来睡? “赵鸣,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你要真瞧得起我,就听我一句。”穆仰天没有计 较赵鸣丢在地上的烟头,苦口婆心地说,“如果让你掌盘子,你肯定会把事情弄糟, 弄得不可收拾。” “怎么个糟法?”赵鸣脸都白了,站在那里哆嗦着嘴问,“像你那么糟吗?” 穆仰天原本想说服赵鸣,一听赵鸣拿话戗他,而且是往软肋处戗,就知道这个 说服不存在了。 “我怎么糟不用你管,”穆仰天看赵鸣一眼,压低嗓门说,“你管好你自己的 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