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顾爷,真的是顾爷!脸色不像是平常那么苍白,反倒显得黝黑,那双黑色的眼 眸没有躲避她的视线,而是笔直地看着她。 芷孃克制不住地顫抖着,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盈盈大眼里充斥着慌乱。她的 手轻轻抚着地,画过他俊朗的眉目及那双闪烁着激烈情绪的眼睛。他握住她的小手, 紧紧地帖在脸上,专注地看着她。 「魅影?顾爷?不,不可能,我是在作梦……」芷孃喃喃自语着,以为又陷入 前一夜的梦境里。这怎么可能是真的?那个诱惑她红杏出墙的邪恶男人,竟然就是 她的丈夫? 「芷儿,这是真的,这才是我真正的模样,平日里顾炎的表现都是为了避人耳 目。」 他徐缓地解释道,捧起她美丽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诉说着,怕又吓着了她。 她的眼神慌乱,不安而困惑地看着他,细嫩的小手触摸着他的肌肤。「顾爷的 脸色好苍白的……」她抚摸着他黝黑的肌肤,想起先前在石屋里,她因为难耐的激 情而在那黝黑强健的肌理上轻咬着。 「那是石墨找来的香粉,我必须隐藏自己练武的事实,才能够让那些工松懈, 以为我没有任何的威胁。」他急切地说着,握住她纤细的肩膀轻轻摇着。「芷儿, 你怎么还不相信?真的是我。」他开始怕她无法接受这一切。 难怪她触摸顾爷后,指尖都会有某种陌生的香气,那是他所上的「妆」。先前 的种种闪过她的脑海,她的身子顫抖得更厉害,胸口有某种情绪不断累积着,压迫 得她不断喘气。之后,那些情绪陡然爆发,她低喊了一声,冲进他的怀里。 「芷儿——」他张口又唤着她,冷不防胸口遭到几下重击,他呛咳得稍稍岔气。 「你!真的是你!」芷孃愤怒地瞪大眼睛,听见他那声咳嗽之后就更加确定了。 是他!真的是这个该死的男人!地握紧了拳头,猛力地搥打着他宽阔的胸膛。「全 都是你,从头到尾你都知道,却还这样戏弄我,对我做出那些事情来!」她气愤得 不断喘息,用尽所有力气搥打着顾炎。 「芷儿,你听我说。」顾炎没有阻止她,只是任凭她打着。他小心地护着她, 没有任何的反抗。想起自己对她所做的种种,他怀疑她此刻手中若是有刀子,大概 也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胸膛。 「我不要听!」芷孃激烈地说道,双手搥得好疼,想起他第一次扮成魅影接近 她时,她眼里开始凝聚泪水。「你竟然到别馆来戏弄我,把我当成不知耻的女人。 天啊!现在真如你指控的,我的确是不知耻的女人,竟然与丈夫以外的男人做出那 些事情,当我回顾家哭诉时,你是不是在心里窃笑?」她想起自己对顾炎坦诚的情 況,羞愤的情绪让泪水流得更急。 所有的事情都被揭穿了,她开始慢慢想起那些奇异的关联。顾炎会脱口说出已 经知道她跟魅影之间的种种,是因为那些事根本就是他所为,难怪瞧见她出入陸家, 魅影会那么愤怒;难怪在最亲暱的时候,她总是会在魅影身上感受到熟悉……她想 起在温热的 水池中,她因为痛极而反抗时,魅影那句话语为什么会让她感到似曾相识││那是在拜 堂成亲那一日,顾炎对她所说的第一句话,安抚了她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芷孃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竟这么愚昧!在那时她就该察觉才是,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声调,以及同样由冰冷转为炙热的黑色眼眸……他们根本就是 同一个人,而他竟恶劣到这种地步,欺骗摆布着她,让她沉溺在深深的罪恶感中, 以为自己背叛了顾炎。 「芷儿,你冷静点。」他轻哄着地,瞧见她的眼里又聚了泪,知道这个美丽的 小女人怕又是要哭得梨花带雨了。她一向爱哭,发觉了他的真正身分后,怎么可能 不哭? 「不要!你走开,我不要再听你说任何话……」她不断地摇头,又气又羞,此 刻完全不能思考,只想离他远远的。 他陡然发出一声低吼,再也忍无可忍地握住她纤细的肩膀,霸道猛烈地将她抱 入怀中,灼热的唇覆盖住她娇嫩的唇瓣,制止她愤怒的指控。他的舌探入她口中, 诱惑她柔嫩的丁香小舌,吞入她低声的抗议及喘息。 芷孃的身子有瞬间的僵硬,甚至还想要推开他,但是他握住她的双手让她无力 反抗,而属于他的气息那么强烈地环绕着她,石室里的亲暱回忆,随着他激烈的热 吻又回到她的脑海里,她发出低低的呻吟,许久之后才在他的吻之下软化。 顾炎恋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舔吻着她娇嫩的唇。「我道歉,甚至要我恳求你 的原谅也行。我承认最初的动机的确恶劣,但是当我知道你的美好后,要我怎么能 够抗拒?」他笔直地看进那双眼睛里,对着她盈泪的眸子叹气。 泪水滑下眼眶,她的双腿软弱地支撑不住身子。「你……你欺负我……」她嚶 嚶哭泣着,却跌进一双等待的双臂里,她倚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心里隐约放下了某块沉重的巨石。 顾炎与魅影是同一个人,她并不是爱上另一个男人。她一直在魅影的霸道激情 及顾炎的温和里不安着,直到他承认了,那些真相才豁然开朗。 「我早说过,只有我才能够欺负你。」顾炎轻笑一声,拥抱着她娇小的身子, 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本以为复仇的种种筹备都是理所当然的,奈何 你却闯了进来。我考虑到了一切,却没有料到那些高官们竟会把你推入我的怀中。」 想起在温热的水池中,他袒露的肩背上那些可怕的伤痕,她不解地抬起头来。 「你白晝里裝成体弱多病,夜里却扮成魅影去杀人?你不是跟我提过,你的亲人是 死于大火中?」她小声地问道。 「那是一樁精心策划的诡计,当夜里有许多人闯入顾家,是那些人点了火,也 是那些人亲手杀了我的家人,那一夜里无论老弱妇孺,他们全不放过。」他缓慢地 告诉她,想起惨死的亲人们,骨血里就有着隐约的疼痛。 他无法忘记那些仇恨,所以长年寻找着仇人,发誓就算是尽其一生,也要血刃 那些匪徒。那些高官们没有亲自下手,却都与那件血案有关,只是幕后主使人太过 狡猾,虽然长年与高官们保持利益关系,却甚少出面。 他追寻了太久,线索每每呼之欲出,却寻不到最好的机会能够复仇。他仍旧记 得那一夜里,那个男人是怎么杀了他的父母……芷孃轻咬着唇,从那双眼睛里看到 好可怕的恨意。她感觉不到恐惧,反而只是感觉到揪心的疼痛。她知道他的悲愤, 无论是身为顾炎或是魅影,那些仇恨所带来的伤痛一直纠缠着他。 「所以你化身为魅影,执意要复仇?」她小声地问,伸手覆盖住他的脸庞。就 算是他如此恶劣,但她是真的爱上了他,怎么忍心看见他痛苦? 他低下头来,将脸埋入她温热的颈边,呼吸着她身上美好的香气。「我筹备好 了一切,也将所有情況都考虑进去,却万万没想到,你会闯进整件事里,更糟的是, 我竟然无法对你视若无睹。」他紧紧拥抱着她,用所有的力量护卫着他最心爱的女 人。 「但是,你却老是欺负我。」芷孃温顺地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身边,又想要 哭了。 他是多么恶劣啊!戏弄了她、诱惑了她,还把她连人带心地骗上手,每次都把 她弄哭了。 「爱哭的小东西,等回到顾家后,你要怎么懲罰我都行。」他诱哄地说道,亲 吻着她柔嫩的粉颊,属于她的淡淡香气,安抚了他的神魂。 他的心不是因为鲜血而得到平静,而是因为她的泪水,点点滴滴地流进他心中, 洗去那些痛苦与仇恨。 芷孃这才想起两人如今还身在辛家,她猛地抬起头来,小手胡乱地抹去泪痕, 无限紧张地看着他。「我们必须快些离开,辛总管的表情好可怕,他像是存心想利 用我吸引你来。」她一想起辛骓的表情,就不禁心寒。 顾炎瞇起眼睛,想起那个当初送芷孃到顾家拜堂的总管,那人的眼神始终莫测 高深,彷佛在打探着什么。 蓦地,尖锐的呼喊声从宅邸的某处响起,芷孃紧张地抓紧顾炎的手臂,胆怯地 从窗户望出去,却只看见庭院的远方传来隐约的火光。那红色的光影在窗櫺上跳跃, 令人胆战心惊。 「怎么回事?」芷孃小声地问,美丽的脸庞上满是不安。 「看来是有人在辛家放了火。」顾炎皱起眉头,再度想起辛骓那双隐含着其他 企图 的双眸。记忆回到最可怕血腥的那一夜,那双眼睛意外地更加鲜明了││他是不是在何 处见过同样的眼神? 「该死,是魅影,是他放的火!」门前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一身华服的辛大人 闯了进来,脸上满是紧张的汗水。当仆人们惊慌地通报,说有人在宅邸的四周都燃 起了火时,他马上慌得没了主意,貪图性命的本能让他火速地奔到这里来,想抓了 芷孃当成护身符。 只是,当他慌乱地推开木门,却看见一个黑衣男人抱着芷孃时,他根本没有看 清对方的面容,登时已经放声喊叫了起来,转身就逃往庭院里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魅影在这里……」辛大人吼叫着,那声量十分惊人。他 没命地奔跑着,足迹散乱在雪地上。 「待在这里,千万不要离开。」顾炎低咒一声,匆促地吩咐芷孃,双足一点已 经窜出屋外。他手中长鞭舞动着,先是回身捲住木门,之后笔直地缠住奔跑中的辛 大人。 咚地一声,辛大人的双足都被长鞭缠住,当场狼狈地摔在雪堆里。他惊骇地翻 过身来,看着顾炎的表情先是有些困惑,之后则迅速地变得惨白。 「是你,你就是魅影。」辛大人恐惧地喃喃自语,想起先前对付顾炎的种种, 他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当然是我,你认为我可能放任那些策划了顾家灭门血案的兇手们逍遥法外吗? 你们这些人都跟那件惨案有关,不是吗?」顾炎缓慢地走近,冰冷的黑眸直视着在 地上翻滚的男人。「我已经等待得太久了。」他徐缓地说道。 「不,顾炎——顾公子,你听我说,那件事情与我无关的。」辛大人连连摇头, 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竟然可以长年伪裝成药罐子,还成功地避开众人耳 目。 要是顾炎的伪裝没有这么成功,他们这些人不会硫于防范,以为多年前所涉入 的那件血案已经成了过往云烟。顾炎一直在等待着报仇的时机,一个一个地解決了 当初涉入的所有人。 「我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么说的。」顾炎冷冷地说道,又走近了几步。 「你听我说,那与我无关,全是如今聚贤庄的沉——」辛大人的话没能说完, 一柄锋利的长剑陡然从他背后刺入,貫穿了他的胸膛。他先是呆愣地看着胸口上那 截沾了血的利剑,接着缓慢地转过头去,看见了持剑的男人。「辛骓?」他困惑地 摇着头,之后一双眼睛逐渐变得散乱无神!僵直的身躯頹然倒进雪里。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襯着四周逐渐蔓延的火光,那情景十分诡异。 辛骓走上前来, 抽回长剑, 看着自己侍奉了多年的主人,嘴角是一抹冷笑。 「早知道你守不住话的,记得承诺吗?守不住话,就该用你的命来赔。」他淡淡地 说道。 顾炎迅速地收回长鞭,警戒地看着辛骓。那神态与步伐都与平日不同了,看来 善于伪裝的人不只是他,眼前的辛骓大概也是隐藏了真正的动机,潜藏在辛家内许 久。 辛骓抬起头来,瞧着顾炎,眼睛里甚至有着几分赞赏之意。「真没想到你就是 魅影,先前送了新娘到你那里去时,你的伪裝太成功了,竟然连我也瞒了过去,否 则,在那时我就该动手杀了你。」他微笑着。 「杀了他,你回去有办法交代?」顾炎挑起眉头,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我的主人可不希罕这种愚昧的合伙人。」辛骓继续微笑着,瞧着四周的火光。 「这情景真是熟悉,不是吗?像极了当初血洗顾家的那一夜,谁能想得到,当初的 余孽,如今已经是名动京城的魅影。」他叹息着,感叹那日竟没有斩草除根。 「你究竟是谁?」顾炎厉声喝道,双眸里充斥着愤怒。 「不记得我吗?」辛骓抖动手中长剑,那剑锋传来轻鸣之音,迴漾在整个庭院 里。 「我是当年顾家收容的武师之一,就是我在饭菜里下了药,让主人领着众多伙 伴,在夜里血洗了顾家。」他徐缓地说道,欣赏着顾炎的表情。 顾炎紧握着拳头,双瞳因为愤怒而迸射如火般的光芒。他这些年来血刃了无数 帮兇,在那些人口中不断地听见某个名字;而眼前这个人,就参与了多年前那场血 案,甚至还是那个罪该万死的内应! 愤怒在他胸口爆发,多年的血海深仇在他血液里奔流,他的双目几近赤红。 顾炎怒吼一声,霍地猛一挥鞭,长鞭击打着地面,巨大的劲道,击破了青石地 板,扬起的细碎石子,笔直射向辛骓的方向。 「哼,你以为这种小石子就对付得了我吗?」辛骓急转手中利剑,一轮剑花挡 去了所有碎石。 顾炎双目一沉,击打在青石上的鞭头瞬间弹起,直如长棍拍向辛骓正转漾挑开 碎石的剑身。他不再手下留情,一心只想取了这个男人的性命。 辛骓见顾炎鞭上带有强大的劲道,心念一转,決定不宜硬拚。马上脚一蹬,跃 上了半空之中。一边跳开了顾炎直刺而来的鞭子,一边意图由上空出招压制住顾炎 的攻势。 但顾炎低哼一声,手腕急甩,那灵巧如龙的长鞭,绕上了半空,围了一个大圈, 漫天的剑影,转瞬全被收入了长鞭围成的绳圈中。 辛骓心中惊骇,明白顾炎的功力远在他之上,握剑的手急忙后拉,想将自己的 利剑抽回,好脱离长鞭的可及范围。但这时才要收剑,却已经为时太晚。 雪花在四周飞舞着,火光也逐渐逼近,两个男人的表情同样凝重。不同于顾炎 冰冷的沉稳,辛骓的表情已经逐渐显露慌乱。 顾炎的手用力一拉,长鞭迅速收起,缠绕住利刃,那柄剑登时如同朽坏的木头 一般,发出几声轻响,之后断成了数截,纷纷跌落地上,无声地陷入柔软的雪地中。 辛骓应变也快,急忙射出手中的断剑,足蹬一旁假山,几下俐落的侧身,知道 眼前的顾炎武艺惊人,若是再恋棧下去,他非但没有半分胜算,还极有可能命丧当 场。 「你逃得了吗?」顾炎头略微一偏,已避过辛骓射来的断剑。脚步一提,黑色 的身影在雪地上显得格外耀眼,转眼竟轻易地赶过,窜到了辛骓面前。「还想走吗? 十多年的旧帐了,不在今天算清楚吗?你掳了芷儿来,不就是想要引出我?」背对 着辛骓,顾炎冷冷地说这。 辛骓见去路被挡,略显慌乱的表情反而变得冷静了。「真是想不到,当日主人 没有斩草除根,留了你这余孽,倒成了我今日丧命的主因。」他嘴露狠笑,对着顾 炎背后要害,抡起拳头重力击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顾炎并不躲避,只是扬手一挥,让长鞭捲上了辛骓腰间。 那一拳几乎打上了顾炎,但在最后一刻,顾炎突然由辛骓眼前消失。辛骓心中 大骇,背后突然一记巨大力道传来,长鞭似棍,猛烈地鞭打着他的背部,强大的力 这,将辛骓被踢上了半空之中,但攻势并未因此而止歇,一记一记又一记的内劲不 断袭上了辛骓的背后,阵阵血花由辛骓的口中喷出,最后,腰闻一道猛力的后拉劲 道,几乎扯断他的身躯。 「若是提了你到你主人面前,他的表情会变得如何?」顾炎冷冷地说道,将手 中长鞭投往树梢,轻易地将辛骓软似烂泥的身子高高悬挂在树上。 「你动不了他的,没有人会相信他与那些案子有关系,就算是你杀尽了所有的 相关人,你还是没有办法真正复仇。你动不了我的主人,他将会是最后的贏家,扯 下金銮殿上那个昏君,夺得天下!」辛骓狂妄地吼着,知道自己已经离死不远。顾 炎不会饒过他,而主人若是知道他失败,他也难逃一死。 顾炎双眼一瞇,缓慢地挑起眉头。他早知道那个幕后主使者有夺江山的野心, 此刻辛骓的说词,只是印证了他们的猜测。「他所积的罪孽,总有一天将会用他的 血来偿还。」 他淡淡地说这,双眸冰冷地看着树梢上所悬挂的男人。 火焰舔噬着四周,红色的光影在雪地上跃动着,襯托着满地的鲜血,看来有几 分诡异。辛家的宅邸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中,无数的人在惊呼尖叫着。 「顾炎,我今日就算是死在你手里,也有你的女人陪葬,一命抵一命,这买卖 算是不亏本了。」辛骓冷笑着,疯狂的目光看向已经陷入火海中的院落。 一阵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顾炎迅速回头望去,惊骇地看见芷孃所处的宅子如 今已是一片火海。他倒吸一口气,高大的身躯忍不住震动,因火焰而失去挚爱的痛 楚轰然来 袭,他几乎难以抵挡││不会的,芷儿不会有事的!十多年前那场火夺了他的家人,难 道十多年后,又要夺了他所爱的女子? 辛骓仍在狂笑,双眼赤红着。「我替那宅子上了锁,将她锁在里面了,只怕你 现在 过去,她也早成了焦炭。我杀不了你,也要拖着你心爱的人陪葬,哈哈││」他疯狂的 笑声陡然被截断,胸口突然喷出一道血泉,溅红了雪地。 一口利剑穿透辛骓的胸膛,持剑的高大男人无声无息地走到辛骓面前,严峻的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漠地盯着辛骓。他手上的那柄长剑上沾着血迹,在雪地 里闪烁着殷殷的蓝光,血液滑过雪亮的剑身,之后缓缓滑下,一看就知是难得的上 好宝剑。 辛骓看着那人,嘴巴半开着,却只是吐出几口鲜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陡 然断了气。 顾炎谨慎地看着对方,看出对方周身惊人的杀气。那男人身上有种难言的血腥 气息,奇异地让他感到某种程度的熟悉。他似乎曾经闻嗅过那么深沉的血腥味,繚 绕而缥缈。 「再多话只是浪费时间,想救你的女人的话,动作就要快。」男人徐缓地说道, 黑色的双眼看向顾炎。 顾炎浓眉紧皱,一颗心早已经因为担忧芷孃的安危而纷乱,根本也无法多想。 他略一点头,尽速往烈焰冲天的宅邸冲了过去。 「?? 宅子里面有着四窜的浓烟及高温的火焰,芷孃的双手先是猛搥着已经上了铁锁 的门。 她的心里一阵阵紧缩着,大量的浓烟遮蔽她的视线,双手已经被汤手的门灼出 些许伤痕。 「顾爷……咳咳……」她惊慌地唤道,双眼被燻得不断流泪。她原是听着顾炎 的交代,在屋内乖乖待着,忐忑地等着他回来,但是当浓烟四起时,她慌忙想要逃 生,竟发现门被从屋外锁上,她惊骇得不断搥着门,却只听见门外传来仆人们争相 逃命的声音。 没有人理会破锁在宅子里的她,而她心里最悬念的那个人也始终不见踪影。 火焰封了出路,着了火的橫樑砰地掉落,她惊喊一声,连忙退到了内厅,如此 一来反而更是被堵死在屋内,根本就求生无门。 她不想死,不想在刚刚知道了真相之后就死去。她才刚刚发现,她所爱的男人, 跟她所嫁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呢!她信誓旦旦地说过会陪着他的,怎么能够在这时死 去? 「到这里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冰凉的手牵住芷孃的衣袖。 芷孃转过头去,赫然发现那个美丽的年轻女人再度出现。她瞪大了眼睛,隐约 地感觉到这个女入十分怪异。 像是洞察了她的思绪,年轻的女子淡淡一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她用 身子护住芷孃,挡去了那些张狂的火焰。「到我身边来,那些火就不能伤了你。」 她轻轻地扯住芷孃,将她往自己身后带。 芷孃被拉着躲到了那女人身后,好不容易才能喘息。她赫然发现这女人纤细的 身躯就像是一个屏障,那些火焰无法靠近,甚至就连浓烟都无法逼近。在那女人四 周,连空气都是冰凉的。 「小心」点!」芷孃喊道,为眼前的一切感到胆战心惊,对年轻女子的恐惧倒 是減低了不少。 「这些火伤不了我,能伤我的,该是更炙热的火焰。」年轻女子淡淡地笑,绝 美的面容上有着浓浓的哀伤。 芷孃还想开口询问,低下头来却看见那女人淡蓝色的衣衫此刻又染上了大量的 鲜血,她骇然地倒吸一口气。「你受伤了?」她顫抖地看着那些鲜血流下衣袖,在 地上盈成血泊。 年轻女子缓慢地抬起染血的衣袖,美丽眸子的忧伤更加浓重了。「他又杀人了。」 她轻轻叹息,那声音简直让人的心揪得都发疼了。 芷孃无法明白地摇着头,张开口正想要询问,火焰的另一端却传来疯狂的呼喊。 「芷儿!你在哪里?回答我!」顾炎扬鞭劈开燃烧中的木门,毫不犹豫地窜进 火焰中。 当初被火焰焚身的记忆一再地迴漾在他的脑海中,但是那些可怕的记忆,比不 上对于芷孃的担心。一想到她可能在这场火里丧命,他的心就疼痛得像是要淌血。 但是火势这么凶猛,触目所及的一切都在燃烧着,芷孃能够平安无事吗?他的 身躯剧烈顫抖着,几乎就要因为失去她的恐惧而疯狂。他不在乎那些火焰有多么灼 汤,一迳狂乱地劈开那些燃烧的家具及阻挡去路的樑柱,搜寻着那个娇小的身影。 芷孃又惊又喜地冲上前去,就想要扑往顾炎的方向。但是衣袖一紧,那年轻的 女子握住她的衣衫。她连忙握住那女人的手,急切地开口。「你快来,顾爷来救我 们了。」她牵住对方就想离开火海。 年轻的女子却摇摇头,伸手轻抚着芷孃的脸,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就彷佛眼 前的火焰已经无法伤害她,生与死早就与她无关了。一你的男人来寻你了,他的仇 恨已经被你的眼泪洗去,你可以给他平静。」她悠悠地说道,之后缓慢地闭上眼睛。 芷孃无法开口,只觉得从两人交握的手,有某种深切的绝望湧了过来,逼得她 甚至忍不住想哭。她困难地张开口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那女子却陡然将她推入火 焰里。 瞬间,火焰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劈开一道通道,芷孃被推过火海,笔直地撞入顾 炎的怀中。 「芷儿!」顾炎惊喜地吼道,原先的绝望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终于消散,心中 的巨石总算落下,那双手臂牢牢地抱紧了芷孃,他必须用最兇狠的拥抱,才能确定 她是安然无恙的。 「顾爷!」芷孃一看见他,就吓得哭了出来,用力地抱紧他高大的身躯。刚刚 那一瞬间她真的好害怕,恐惧会再也见不奢他。虽然他老是在欺负她,但她却还是 爱他啊! 火焰肆虐着,整间屋子都摇摇欲坠,最后几根橫梁都落了下来,发出可怕的轰 然巨响。 顾炎抱紧怀中的芷孃,单手扬鞭,硬是在火海中挌出一条生路。「芷儿,抱紧 我。」 他低头吩咐道,护住芷孃娇小的身子,迅速窜出燃烧的宅子。 几乎就在两人退出屋子的同一瞬间,屋子发出巨大的声音,砰地陡然垮下,大 量的火星纷飞着。天空还下着纷纷细雪,却仍无法灭去狂肆的火焰。 芷孃抱着顾炎,身子不断发抖着,她的脸埋在他温热的颈部,用力呼吸着他身 上熟悉的男性气息,想止住心中仍未褪去的恐惧。她的视线接触到塌毀的屋子时, 又想起那个年轻女子。 「顾爷,不行,她还在里面!」她慌忙喊道,就想要再冲回火里。 「芷儿,你做什么?」顾炎吼道,不敢相信她才刚刚脱离火海,这会儿竟然又 想要扑进那残烧的废墟中。 「顾爷,那女人还在里面啊!是她救了我,挡去那些火,我才没有被烧伤。她 说那些火伤不了她,但是现在火烧得这么大,她……她……」芷孃急得都哭了,没 有注意到持着一柄长剑站立在一旁的男人,在听见她的话语时,神色陡然一紧。 「芷儿,来不及了。」顾炎紧紧抱住芷孃,不让她再进屋子里去。芷孃能够在 那么激烈的火焰里毫发无伤,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如今连屋子都场毀,里面 就算是还有人,也绝对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但是……」芷孃连连摇头,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救了她,自己偏偏又不逃 出来。 「不必了,她不在里面,那屋子里没有人了。」那个持剑的男人突然开口,之 后掉头就走。 芷孃困惑地眨着眼睛,在泪水朦朧间,像是在那男人身边看见了一个淡蓝色的 身影。 是那女人吗?她也逃出来了?是怎么逃出来的?众多的疑问在她脑海里打转, 但是一连串的惊险已经让她难以承受了,当一切总算告一段落,她抱住顾炎,松懈 地哭泣着。 「芷儿,你怎么又哭了?」顾炎叹了一口气,紧紧抱住这个爱兽的小女人。 「我好怕……怕见不到你……」她抽噎地说道,泪水不断从美丽的眼睛里流出。 她抱紧顾炎,知道自己只有在他怀里才能感到安全。他接納了出身风尘的她,虽然 曾经恶劣地欺负她,却也好温柔地舔去她的泪水。 「啊!顾炎,你又把她弄哭了?」一个嘲弄的声音传来,穿着华丽的皇甫觉缓 慢走了出来,手中摇着桐骨扇。「我才来得慢些,辛家就毀成这模样了。这下子可 好,把一些小角色收拾干净,幕后头子怕是不出来都不行了。」他满意地点点头, 对着满面泪痕的芷孃笑着。 「你是……端茶的?」芷孃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皇甫觉,认了好半天,才认出这 个男人是在顾家里端着茶水的仆人。 皇甫觉撇了撇嘴。「那只是兼差,我的正职是比较称头的。」他解释道,不愿 意在美人面前被小覷了。「顾夫人,怎么又哭了?顾炎这傢伙欺负你吗?你不如把 这傢伙给扔了,到我这儿来吧!」他提议道。 芷孃的反应是更用力地抱紧顾炎,一双泪水未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皇甫觉。 「还想要命的话,就让开,芷儿受了惊吓,需要歇息。」顾炎毫不客气地说道, 抱起芷孃就准备离开。 「顾炎,你不是该先跟我说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吗?」皇甫觉挑起眉头,这 么多年来第一次瞧见顾炎竟然肯舍下复仇的计划,反倒先关照着怀中女子的惊吓与 否。 以往要是遇到这么大的事情!顾炎可是会冷静地开始筹备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怎么如今倒像是对那些复仇的种种已经失了兴趣似的?那双原本冰冷的双眸如今已 经变得炙热,除了芷孃之外,根本容不下其他。 「那些事情可以缓一缓。」顾炎头也不回地说道,同时大步往前踏去。 「我们要回顾家吗?」芷孃小声地问,靠在他怀抱里,只觉得好温暖、好安全。 这个她所爱、所嫁的男人如此珍惜着她,彷佛她是最重要的!她的眼里又聚了泪, 只是,今生头一次,那些泪水不代表着委屈或难过,而是深深的欣喜。 在他的怀抱里,她不会有任何不安。 「不,我们回石室去。」他无限温柔地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双黑色的眸子 有着炙热的情火。 芷孃羞红了脸,把脸儿埋进他宽阔的胸膛,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顾炎则怜爱地看着怀中的小妻子,伸手轻轻地擦去她眼里的残泪。他的心首度 能够遗忘那些仇恨,只是拥抱着她,他的心就能够平静。仇人的鲜血无法带给他平 静,只有她的泪水洗去了那些仇恨,一点一滴地渗透进他的心。 她是最温柔的水,点点滴滴地溶解了他的冰冷。 他抱着她走出仍在燃烧的辛家,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纷纷细雪中。纷飞的雪花覆 盖了一切!包括那多年的仇恨,都被暂时遗忘了。 拥有了对方,所有的孤单都已经消失。在京城中最让人恐惧的魅影,如今已经 找寻到了最爱的女子。 这一辈子,不会再孤单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