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正月的某日,细雪纷飞,梅颤枝头,春寒料峭。 相爷府却来了一位贵客。 京城航运首富之子严燿玉,特地登门来访。虽说是来访,但严燿玉的脸色却 是十分严肃,甚至有些愠着怒意,俊脸上不见半点笑意。 进了书楼,瞧见埋首卷宗的公孙明德,他拱手说道:「相爷,打扰了。」 公孙明德抬头,黑眸静望着严燿玉。两人相识多年,但是这么多年来,从不 曾见过他这般多礼、这种神色。 「严兄,请坐。」 「不敢。」严燿玉摇头。「我不会久留。今日登门,只是来跟相爷说件事情。」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龙儿的事。」 公孙明德脸色一僵。 「我想问问相爷,是否知道,龙儿近日食不下咽,呕吐不已,却不肯就医。 她虽然逞强,不在人前掉泪,但是那双眼,始终肿得像是核桃似的。」严燿玉缓 声说道,双眼直视着公孙明德。 当初,他曾说过,要与龙无双断绝师徒关系,不过是口头上的玩笑话。 他是龙无双的师傅,十几年来,看着这古灵精怪的小妮子长大、看着她到处 闯祸、看着她闹出事端、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人,就是不曾见过,她如此 难过的模样。 公孙明德的视线不闪不避,缓缓点头。 「我知道。」每天日落,他总隔着窗棂,听着银花报告一件件、一桩桩关于 龙无双的事。 他知道她的身子,愈来愈虚弱;知道她吃不下,连水都沾不得,呕吐得虚脱 无力—— 严燿玉又问。 「敢问相爷,龙儿嫁进相府,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事。相爷是如何「驯妻」 有术,竟能把龙儿整治到这种程度?」他薄唇上扬,却不见半点笑意,说的话更 是尖锐如刀。 公孙明德沉默半晌,听进这番笑里藏刀的指责,却没有发怒。 「我冤枉了她。」他说道,看着舒张的大掌,想起她在他掌下,哭泣的大喊 着恨他、说她嫁错了他。「我还打了她。」 严燿玉深吸一口气,紧拧眉头。在他观念里,打女人是最最不该的恶行,尤 其是打自家妻子,那更是千刀万剐的大罪。 「为什么?」他追问,非问出个水落石出不可。 公孙明德指着桌上的卷宗。 「因为那几桩抢案。」他极为平静,语调清晰平稳,像是在诉说着毫不相关 的事情。「证人所指出的特徵、身形,以及所抢的货品,全都符合她昔日惯常的 行径。那时,我尚未查出她不在场的证据。」 对于那几桩抢案,严燿玉当然也曾耳闻。只是,他看着卷宗,却没去触碰, 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公孙,你这次不但是大乱,而且大错。」他语重心 长的说道。「龙儿虽然任性,但仍是有分寸的。这么多年来,你何时见过她曾经 欺压百姓?」 没有! 公孙明德脸色一变,蓦地想起,这么多年来,龙无双只跟官家周旋,从未做 出扰民的举动。 事实摆在眼前多年,他却盲目得从未识清,在他眼里,就只看得见她的任性、 她的态意、她的胆大包天。如今,他身为她的丈夫,却是未审就先判,擅自定了 她的罪—— 她说。 你以为,那是我抢的? 她说。 你现在是认定了那是我做的? 她说。 你觉得是我做的,那就当作是我做的好了! 她那夜的言语、神情,至今历历在目,公孙明德握紧拳头,强压住那阵涌上 心头的痛楚。她沾了泪的粉拳,曾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他胸前,纵然如今泪早已干 了,但只要想起那一幕,他的胸膛仍会隐隐作痛,仿佛已被她的泪水灼伤。 严燿玉看着公孙明德的神情,再度叹了一口气。 「公孙,你聪明一世,但遇上这女娃儿,却也糊涂一时。」旁观者清,他早 看清这对冤家,在次次争斗下,滋生蔓长的情愫。「你是动了真心,才会乱了分 寸,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是又如何?」 「如何?相爷,你跟龙儿之间的事,不仅是皇上会为她作主,我也会替她作 主。」严燿玉慎重说道。「既然错是在你,当然就得由你认错。」 「抢案查明后,我自会去带她回府。」公孙明德冷冷的说道,不希望夫妻之 间的事,还有外人来干预。 「等到那时候,龙儿不是气清了,就是心死了。」严燿玉讽道。「还有,只 要龙儿不是自愿回来,而是相爷用强,我定会插手。」 公孙明德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来,难得的失去冷静。 「她已是公孙家的人了。」 严燿玉却冷冷一笑。 「相爷,这门亲事虽然是结了,但是也是可以分的。」只要龙无双坚持,皇 上再下御旨,就算是当朝宰相,也不能违背。 两个男人望着对方,彼此僵持不下,气氛紧绷着。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焦急的呼喊,让两个男人同时一震。 「相爷,龙门客栈遇袭了!」 黑衣人。 几名黑衣人,先潜入了龙门客栈后方,从西边的厢房绑架了铁索的妻子。女 子的惊叫声,以及婴儿的啼哭声,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客栈里人人戒备,心急如 焚的铁索,更是想也不想,立即追赶上去。 店小二们动作较慢,但也是重情重义,全都追杀过去。客栈里的客人们,眼 见事端又起,当下撇了好酒、好菜,各自奔逃出门,保命去也。 丫鬟们正心头挂虑,留守在客栈里担惊受怕时,东边的厢房竟又有了动静。 更多的黑衣人,从东面翻墙而人,个个身手矫健。他们的动作极快,一路上 制伏丫鬂们,带头的那个,没一会儿的工夫,就闯进了莲花阁。 银花见到有人闯了进来,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眨着眼睛掹摇头。「出去出去! 夫人在休息,不可以进来打扰。」 黑衣男人冷笑一声。 「我就是来打扰她的。」 「啊?」直到这会儿,银花才觉得有些害怕。眼前这个男人,横眉竖眼的, 浑身散发着骇人杀气,肯定是来意不善。 她鼓起勇气,挡在床前头,硬着头皮,摆出个笨拙的姿势,坚决捍卫主子 的安全。「我、我警告你喔,我、我我我我——我很厉害的,你不要过来喔,不 然我一掌就——啊——」 忠心的银花,被黑衣男人一巴掌就打飞出去,惨叫着跌在墙角,小脸蛋瞬间 肿得像是包子。 黑衣男人跨步上前,预备掀开罗帐,一柄锐利的匕首,冷不防就穿帐而出。 他反应迅速,却还是被划伤脸皮,鲜血冉冉流下,他却丝毫不在意,反倒揩 起鲜血,抹在唇上尝了尝。 「公主虽然抱病在身,反应却还是快得很。只可惜,这一刀准头不够,没能 杀得了我。」他冷笑着,一把撕开罗帐。 床榻之上,龙无双长发末梳,脸色苍白如雪,手里仍握着匕首。只是,她身 子实在太过虚弱,先前那一击,已经用尽所有力气,这会儿就连握着匕首的双手, 都在隐隐颤抖。 瞧清黑衣人的样貌,她讶然一惊。 「是你!」 「下官河清县前任县令廖桧,先前受公主「关照」,今日特来回报。」他还 装腔作势,行了个官礼,眼神却如毒蛇般恶毒。「下官真没想到,龙姑娘原来是 先皇庶女,如今还成了相爷夫人。」 「既然知道我的身分,你还胆敢造次?」她冷声说道,极力保持镇定。 廖桧哈哈大笑。 「就算你是公主、就算你是相爷夫人,我的仇还是非报不可!」他靠上前来, 流着鲜血的脸,凑近那张苍白的脸儿。「你当初害得我积蓄多年的家财,一夜之 间全被剿了,还让我丢了官。敢问公主、敢问夫人,这笔帐咱们要怎么算?」 「什么积蓄多年的家财,那全是民脂民膏!」 「对!所以既然是我抢的,那就是我的。」他厚颜无耻的回答,愈靠愈近, 一双眼打量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子。「你让我赔了钱财,又丢了官,本大爷就拿你 这个人来抵!」 说完,他大手一抓,也不顾龙无双病体虚弱,扯住她就往外走。 「住手!」她挣扎着,身子像是掉进冰窖般冷。也不知是因为春寒,或是因 为恐惧。「你挟持了我,就是死罪一条。」 廖桧纵声狂笑。 「能吃到你这块嫩肉,就算是死也值得!」 她心中一凛,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早已被恨意以及色欲蒙了心智。这也就是 他次次绑架她,却没有杀她的缘故。 这个男人想玷污她! 莲花阁外,十来个黑衣人重重把守着,一见老大得手,立刻发出欢呼。 「先别乐,等回去后,本大爷把这女人玩得腻了,再让给你们去玩玩。」廖 桧说道,单手握着龙无双的颈,力道极重,只要再稍稍用力,就会捏断她的颈子。 黑衣人们围着廖桧,正预备撤退,没想到外头却陡然人声大响。几乎在同时, 两道身影飞落在莲花阁前,正是公孙明德与严燿玉。 一个把守在外头的黑衣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焦急的喊叫着:「老大,外 头全让御林军给围住了!」 该死! 廖桧暗咒一声,没想到御林军的速度,竟会如此快速。 身穿黑衣、面容艳丽的女人,手持着长刀,靠到他身边,神色紧张,但瞥见 龙无双时,眼里顿时充满妒意。 「大人,现在怎么办?」 廖桧不吭声,只是徐徐加重掌劲。 一声痛极的呻吟,飘出软软的唇瓣。龙无双咬着唇,强忍着疼,脸色比先前 更加苍白。 「住手!」公孙明德出声,语气极冷,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几欲溃堤的怒 火。 事隔多日,他终于再度见到龙无双。眼前的她,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他知道她伤心。 他知道她病了。 但是,他不知道,她竟如此憔悴,小脸上的红润,全被苍白取代,不剩半点 血色。原本软腴纤丽的身子,也瘦了一大圈,脆弱得像是稍稍用力,就会断折的 柳枝。 「放开她!」他踏前一步,却又再度听到她痛极的呻吟。 那声呻吟,让他心口一抽,逼得他只能停下脚步。 廖桧冷笑着,知道自个儿手上这女人,可是免死金牌,更是他的护身符。只 要有她当人质,不论是公孙明德,或是严燿玉,还是外头的御林军,全都不敢轻 举妄动。 「相爷,还请您退后点!」他狂妄的说道,朝着逼进客栈内的御林军们大喊: 「你们要是不想看见,我亲手捏断她的颈子,就全给我闪开!」 御林军们脸色为难,虽然没有让开,却也没胆子上前。全都屏气凝神,盯着 廖桧,深怕他一有动作,龙无双就会性命不保。 「我再说一次,让开!」廖桧再度吼道,抓起龙无双,举在御林军的面前。 「还是,你们想看她当场没命?」 「大人,把这个女人扔了吧!」艳丽的黑衣女人,眼看情势僵持不下,开始 有些动摇。 「不行!我就是要带走她,玩个几天、几月,或是几年。」他眯起眼睛,端 详手里的绝色美人,眼里都是色欲,却忽略了身旁女人,脸上闪过的妒意和恶毒 的决心。 蓦地,银光一闪。 「拖着她,只是累赘!」黑衣女人喊道,挥着长剑,一刀刺下,正中龙无双 的心口! 廖桧呆了,下一瞬才反应过来。他神情狰狞,猛地挥出一掌。「你这个臭婊 子!」 黑衣女人紧握长刀不放,这力劲奇大的一掌,打得她摔跌出去,连带的也拔 出刀锋。 鲜血像泉水般涌出。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震动了所有人。 「无双!」 只见灰袍翻卷,公孙明德纵身飞出,神态若狂,仿佛中剑的是他,而非是龙 无双。 他先出第一掌,断了廖桧的左手,夺回一身是血的龙无双,接着再连出数掌, 掌掌都是断骨错筋,廖桧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在重大的 掌力下,寸寸挫断的声音—— 廖桧气绝倒下时,双眼还瞪得有如铜铃般,像是不敢相信,世上有人出掌, 能狠过杀人如麻的他。 收回掌势的公孙明德,抱住怀里双眼紧闭、气若游丝的小女人。 「无双!」他焦急的再喊,神态再也不见冷静。 脸色惨白的她,颤抖着长睫,睁开了双眼,看见了他。软垂的小手,慢慢的、 慢慢的挪移。 「无双,你别动。」有生以来,他首度如此恐惧。她胸前的伤,不断涌出鲜 血,让他的心也凉透了。 她却坚持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手覆上他的胸膛。没有血色的唇,挣扎 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来。 「走开……」她喘息着,用力推开他。「不要你来管我!」 这么一动气,胸前的血泉再度飞溅而出。失血过多的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跟着就整个人软倒,完全不省人事了。 莲花阁的花厅里,挤满了人。 御医在两个时辰前就已经赶到,为龙无双医治。这两个时辰内,各类伤药、 汤药,不断往里头送,沾满血迹的巾帕,跟被鲜血染红的清水,却是不断的送出 来。 公孙明德等着。 严燿玉也等着。 就连皇甫仲接到消息,也急忙赶来,焦急的坐在花厅里等着。 又过了半晌,御医才擦着双手,疲惫的走出来。 「她伤得如何,要不要紧?」公孙明德一把抓住御医,迫不及待的逼问,眼 里全是血丝。 御医吓了一跳,连忙回答:「公主受的刀伤,深及心脉,虽然已尽力抢救, 但仍昏迷不醒,接下来的这几天,得让她静养伤势,若是三日内,高烧能退去, 那就应该无碍了。」 「要是高烧不退呢?」他问得一针见血。 「如若高烧不退,恐怕就——」御医的声音愈来愈小。 「恐怕什么?!」他继续逼问,克制着摇晃御医的冲动。 严燿玉在一旁皱眉,终于开口。「公孙,你要是现在就把御医吓死了,还有 谁能来救龙儿?」 紧抓在御医肩头的双手,终于缓缓松开。御医松了一口气,先退到安全距离 外,却还是满脸迟疑,一会儿之后才有胆再报告。 「另外,臣为公主把脉时发现,公主已经怀孕了。」 此话一出,三个男人皆是一愣。 公孙明德更是摇摇欲坠,像是被人重重揍了一拳。 她怀孕了! 她正怀着他的骨肉! 而他先前不但责骂她,甚至还责打她! 有生以来,他首度觉得手足无措,只能瞪着双手,恨自己当时的盲目,恨自 己这双责打她的手,恨不得现在就将双手斩下! 倏地,他再也克制不住,起身就往卧房内走去。 「相爷,请留步,公主需要静养啊!」御医追在后头喊着,他却置若罔闻, 迳自撩开罗帐。 染血的衣裳、被褥,已经全被换下,龙无双躺在床榻上,盖着厚软的绣毯, 双眼紧闭着,脸色比窗外的白雪更白。 纵使在昏迷中,她的眼角,却仍流着一滴滴的清泪。或许,是因为受了伤的 疼:也或许,是受了冤枉的委屈,让她在昏迷中,仍流泪不止。 花厅之外,有个白袍银发的男人赶到,赫然是龙门客栈前任大掌柜宫清颺. 他听闻消息后,匆匆赶来,又借提了几个活口,私下审问,问清楚来龙去脉 后,才步入花厅。 虽说,他已说过,不再管龙门客栈的事。但是,这件事情毕竟跟他也多少有 点关系,是在他「合约」内发生的事,他有义务来把事情解释清楚。 一入花厅,他恭敬的拱手,敛眉说道:「残余的活口们,已经承认那几桩抢 案是他们犯下的,为的就是要嫁祸给公主。」宫清颺话语一顿,才又继续说下去: 「主谋者是河清县前任县令廖桧,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要让公主离开相爷府, 才好觑得机会,绑架公主。」 「连饕餮宴前,无双遭遇绑架之事,也是这些人做的?」皇甫仲问道。 「是。」 「河清县远在西北,这个前任县令,怎会跟无双有恩怨?」 「启禀皇上,公主在——旅行途中,若是见着贪官污吏,便绝不轻饶。」也 就是说,她行抢贡品时,偶尔也会管管闲事。「某次经过河清镇,见当地饥荒, 县令廖桧却私吞赈银、中饱私囊。公主便下令,开了官仓发粮,卖了廖桧的家产。」 照龙无双的论调来说,这叫做「劫富济贫」。 「所以,廖桧才一路追她到京城来?」 「是。」宫清颺点头。「诸多类似的事端,公主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但这廖 桧却是唯一的漏网之鱼。他本身就是绿林人士,逃亡管道奇多。」 站在床边的公孙明德,拧着剑眉质问:「为什么这些事情,你从来不曾提起?」 宫清颺一脸无奈。 「因为那是在公主——旅行途中,所发生的事。公主旅行的「方式」与「目 的」,相爷向来不赞同。一旦消息传出去,那往后公主若要旅行,相爷更会循线 追查,派人阻挡。」他回答得巧妙,却一一点出事实。 公孙明德的脸色却更加苍白,视线再度望回床上那昏迷不醒的人儿。 原来,她曾做过这么多事。 原来,他只是被她任性的表象,蒙蔽了双眼。 原来,他误会她不只一次。 一直以来,他都错看了她! 龙无双昏迷了四天之久。 所幸,昏迷的第二天,高烧就已退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公孙明德则 是自从她伤重昏迷后,就守在床畔寸步不离。 当她悠悠醒转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脸。 十几年来,她第一次瞧见,公孙明德竟也会有如此落魄狼狈的模样。他满腮 粗短胡渣,双眼通红,像是多天都未曾睡过。 只是,一瞧见他,她立刻就转过头去,不想再看见他。 心口在痛。 不知是因为伤,还是因为他。 公孙明德深吸一口气,没有多言一句,只是缓步退开。 坐在花厅里的皇甫仲,瞧见里头有动静,不禁急切的探头问道:「怎么了? 无双还好吗?」 「她醒了。」公孙明德淡淡的答道。 皇甫仲火速跳起来,往床边冲,直到亲眼确定,龙无双已醒,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是醒过来了。」 她咬着牙,受不了公孙明德还待在房内。一个悬宕在心头已久的念头,蓦地 脱口而出。 「我要休了他。」 皇甫仲一僵,没想到妹子才清醒,就给他出了个难题。 「呃,无双,天底下从来没有妻子休丈夫这回事。」 她一咬牙,铁了心。 「不然,你要他休了我!」 公孙明德身子一震。 他知道,她自尊心极强,如今却开口,情愿被休,也不愿意跟他再作夫妻— —看来,他与她之间,已再无挽回的余地。 面对着满脸为难的皇甫仲,公孙明德抓住胸中闷痛,沉声开口,只说了一个 字。 「好。」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