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十年後: “有一桩case我想让绵绵试试看……” 话未说完,沉肃刚硬的男声划破沉闷气氛,严厉反对,“我不赞成!” 坐在办公桌後的一名发色灰白长者,显得不以为然的微微一笑,继续陈叙著 他内心的盘算。 “绵绵自小就接受我的训练,我对她有信心,再者,她的心性较姿姿稳定, 行事踏实,适合白夫人委托的那桩Case,我看就让她小试身手吧!” “我坚决反对!”男声依旧冷硬地反对。 “绵绵已经是可以自立自主的成年人了。”言下之意便是他的反对也没多大 效用。 “那不代表她有承担责任的能力。” “没让她试过,又怎知她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长者看著他紧绷冷肃的面 容,不禁失笑摇头,“阿邦,该让绵绵独立,好好见识一下这个社会,而不是一 辈子都像温室小花……” “像温室小花有什麽不好?绵绵跟姿姿是我的妹妹,我保护她们一辈子也没 问题。”应邦的脸色依旧冷沉,一副坚不让步的执拗样,“总之,我就是反对!” “嗯……”他的偏执让长者忧心的蹙紧眉,“你爱护她们也不能说不好,不 过……你这样根本是保护过头吧?” “我倒不觉得。”应邦轻哼一声,“打从她们叫我一声哥哥起,保护她们就 是我的责任。” “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你到了三十岁也不肯成家生个孙子给我抱抱吗?”发 色灰白、脸上刻划著岁月痕迹的阮浩正有些怨怼。 “爸,好端端的怎麽扯到我身上来了?”应邦嘴角不由得下拉几分,不喜将 矛头转到他头上,“在绵绵跟姿姿没找到好人家之前,我怎麽可能……” “阿邦。”阮浩正近乎哀求的说道:“你可不可以多为自己著想一点,不要 事事项项都是以绵绵跟姿姿为主?就算你想保护两个妹妹,也保护过头了一点… …要知道,现在公司上下都谣传你有恋妹情结,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应邦无所谓的耸肩,“嘴巴长在人家脸上,我管不了他们想说 什麽,爱谣传什麽就去传吧!我行得直、坐得正。” “你这麽想,不代表别人也这麽想上近日来谣传越来越离谱,竟还传出”乱 伦“之说,”你们三人虽然无血缘牵绊,但却都是我收养的孩子,名义上还是兄 妹啊!“ “我们当然是兄妹,一辈子都会是兄妹!”应邦斩钉截铁的保证。 “外面的人可不这麽认为。人言可畏的道理你懂吧?就算你们再怎麽清白, 外面的闲言闲语却不曾少过。”阮浩正顿了下,改换为柔软语气,“如果早几年 你愿意接受我的提议结婚生子,也不会让八卦杂志钻破头,想找煽情八卦报导… …” 应邦眉一拧。他怎麽老觉得父亲今天的对话。其实是冲著他而来的? 阮浩正偷觑了他面无表情的脸庞一眼,又说道:“不过现在也不迟,近来我 见几位名门淑媛得体大方,有空的话可以帮你们安排见个面……” “爸。”应邦不留情的打断他建构中的梦想,“别把话题扯远了,相亲我拒 绝!还有,绵绵太年轻,犯不著让她这麽早就见识社会的残酷,所以将她从会馆 调任到公司的想法,我也反对!” “绵绵还太年轻?!”阮浩正惊诧得瞪亘眼。 无视於父亲胞掠讶神情,应邦抿著唇角,一脸酷酷的走出办公事。“以上就 是我的意见,我先出去做事了。” 阮浩正不断重复著应邦的反对理由,‘’太年轻了?不会吧……绵绵都已经 二十六岁,不但是成年人,也正值适婚年龄……“ 这个养子究竟是对两个异‘姓妹妹保护过度,还是对女人年纪有异於常人的 认知? 不过无论是哪一点,都无法阻止他想让两个可爱养女独立的念头,最重要的 是!他得让年届三十的养子承认两个妹妹已长大成人的事实,从此好好为自己的 幸福打算,并且快些帮他生个孙子! 想到此,阮浩正缓缓拿起话筒,按下几个数字按键。 “喂,李秘书吗?总经理回覆威扬集团白夫人的case没?” “报告董事长,总经理说为免牵扯进威扬集团的家产之争,需要几天考虑。” “你回覆自夫人,就说我有个好人选推荐给她。对了,这件事先不用知会总 经理,总经理那边我自会亲自交代。” “是。”李秘书恭敬的应和,“那我就遵照董事长的指示,亲自回覆白夫人。 若是白夫人想进一步会晤的话……” 。 “届时就把电话转给我,由我亲自与白夫人商谈。” “是的。”李秘书尽职地将上司的交代记下,“董事长还有其他事交代吗?” “有。”阮浩正握著话筒,一步步将脑中计画付诸实行,“帮我把今天下午 的时间空下来,再帮我打电话给绵绵小姐,就说我有要事与她相商,请她下午到 公司来。” “好,我会确实转告绵绵小姐。” “就这样了。” 交代完毕後,阮浩正挂断电话,刚硬严厉的面容露出一抹淡笑,喃哺低语: “再怎麽说我也老了,这把年纪也该抱孙子喽——年轻人偶尔也该顺顺我这个老 人家的意才行啊……” 吱——突兀的煞车声,在熙来攘往的交通要道上响起。 只见一辆高级黑色轿车失去控制的蛇行起来,唯恐受到波及的车辆急忙转动 方向盘闪躲,而闪避不及的车辆则纷纷传出擦撞声。 “靠!前面的会不会开车啊?”无辜受累的驾驶人立即降下车窗怒骂。 “前面的你会不会开车?”害他硬生生撞上对方的後车灯。 “妈的!你是怎麽考上驾照的?”这下好了,换个保险杆又不知要花多少钱 了。 几辆闪避不及擦撞在一起的车主从喉间冒出气愤声,纷纷下车,卷起袖子想 与肇事车主理论。怎知,引起祸端的高级轿车,却在此刻失控地往一旁的行道树 撞了上去。 所有想上前理论的车主,被这一幕吓到了,全都傻在当场。 不久後,高级黑色轿车的後座车门开了,一个戴著银边眼镜的男人踉跄走出, 一站稳身子後,马上调整略为歪斜的眼镜,然後小心翼翼的探头进後车座,急声 问道:“白先生,你有没有事?” “没事。”清冷的嗓音从车内逸出,沉稳的指挥若定:“看看司机有没有事。” “是!”戴著银边眼镜的王律柏,立即走到车头半毁的前座察看。 在清晨上班的尖峰时刻,小小一个车祸马上引起大塞车,造成开车族的不便。 交通警察在接讯後,旋即赶到现场指挥大局,一名交警开始驱赶围观民众, 另一名交警则忙著把乱成一团的交通恢复成原先的顺畅。 刺耳的警车鸣笛声也在这时由远而近响起。 “有没有人受伤?”来到事发现场的警员,劈头就是例行性问话。 警员在轿车旁看了看,想要进一步问话却不知该找哪位苦主,连忙改口喊道 :“车主是哪位?” 刚下车的白睦,才站直身子,警员的目标随之落在他身上,“发生什麽事? 好端端怎麽去撞行道树?是不是喝酒了?知道撞毁国家资产可是要吃罚单的吗? 问你话怎麽不答?是不是还在醉?” 警员连珠炮的询问,让白睦感到不悦的抿了下唇,眉头亦皱了下。 “啊!”看见上司眉头一紧,也察觉到警员过分逼人的态度,身为助理的王 律柏马上奔上前,咧唇陪笑,“警员先生,有什麽问题问我就好,白先生没空逗 留在这儿,他赶时问……” “赶时间就可以制造车祸影响交通秩序吗?”警员瞥了白睦一眼,“那位白 先生没空,警员就有空吗?每个人都乖乖遵守交通规则不好吗?没看电视也该知 道喝了酒不宜驾车……” “警员先生。”白睦无视於警员频频打量的目光,态度自若的提醒只顾办事 的警员,“司机陷在前座,是不是该以救人为先?” 听了,警员收起记录本,往身後吆喝一声,“这边有伤者,快来帮忙救人, 另外赶快通知救护车到场援助。” 见警员暂将矛头转向,王律柏偷了个空赶紧向上司解释:“白先生,我没料 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司机老陈驾车一向平稳,这种情况我相信他也是第一次遇上, 请您不要过於苛责他……早上重要的会议耽搁不得,我马上为您找辆计程车……” “不用了。”白睦断然拒绝,环视周遭一眼,“现在是尖峰时间,搭计程车 不见得快。” “那……”王律柏额冒冷汗,不知所措的拚命动脑,“真是糟了,今天的会 议很重要,尤其又关系到遗嘱的公布……” 此言一出,白睦立即给了他一记厉眼。 王律柏知晓失言,忙鞠躬致歉:“对不起,我不该多嘴!” “我去坐公车,再转搭捷运。”白睦收回眼,整理略尢凌乱的服装,“这里 就交给你处理了。” 他迅速的抉择让王律柏呆了呆,接著马上面有难色的低唤:“白先生,您就 这样独自行动?这样……不太好吧?” 白睦挑高眉角,不以为意,“哪里不好?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可以在最短时 间内抵达公司?这里是台湾,可没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直升机当交通工具。”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王律柏压低声量,倾近他的耳边低语: “现在正值威扬集团的混乱时期,万一大夫人及少爷们想对白先生不利的话……” “你多虑了。”白睦脸色未变,锐利的眸光不见动摇一分,“就算他们想对 我不利,也不会蠢得在光天化日、公共场合下手。” 王律柏依旧认为不妥。 “可是白先生……” 没让他有再次劝阻的机会,白睦直接以离开的行动表示其坚定,“公司见!” “啊……好,公司见。”无法劝阻一意孤行的上司,王律柏不禁忧心的喟叹 一声:“久待国外的菁英分子都这麽不怕死的吗?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行事一板一眼的白睦,总是彻底执行计画,不讲情面也不留馀地,就是这种 果决刚硬的态度,赢得威扬集团总裁的赞赏,让总裁不惜重金将他自国外延揽回 国。 可是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如八点档的狗血剧情竟在集团内上演了—— 被延揽进集团工作的白睦,摇身一变成了总裁偷偷养在外边的私生子,於是 一场富豪之家的金钱斗争!轰轰烈烈地展开。 後来,总裁生了一场重病,病重的他不断要求流落在外的儿子白睦认祖归宗, 但白睦无法原谅抛弃早逝母亲的父亲,於是绝情的与他划分关系。 不死心的总裁使出种种温情攻势,最终还是让父子俩相认。 然而平静一时的时局,却又因总裁的病逝、遗产的争夺而再掀高潮—— “唉——豪门深似海啊!”真庆丰他只是一介平民,卷不进豪门争斗战中, “还是认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打住脑中过度泛滥的想法,王律柏表现出和顺的态度与警察配合。 而此时,一个隐於围观群众中的身影,正紧盯著白睦的所有举动。见白睦迈 著步子离开车祸现场,走向公车站牌,倏地收回看热闹的视线,忙不迭的跟上白 睦。 早晨的交通拥挤及繁忙,已是台北市见怪不怪的景象,不过这对早早起床却 仍被瞌睡虫缠身的公车族来说,则是个可以趁机闭眼小憩的好机会。 绑著俏皮马尾的阮绵绵也加入闭眼小憩一族,身子随著公车的颠簸而晃动著。 吱的一声,公车上的乘客随著司机踩下煞车而往前倾,接著是喀啦的吵杂开 门声,以及乘客依序上车的脚步声响…… 尽管闭著眼,阮绵绵的感官神经仍清楚地将耳边的一切动静接收完全,这个 习惯是经年累月跟著养父学习武术而养成的。 “全票多少?” 兀地,一道清冷却具威信的嗓音划破车内杂众声,清晰地传进正闭眼休憩的 阮绵绵耳中。 在充满吵杂的环境,一道嗓音没什麽稀奇,激不起一丝的好奇,然而那冷淡 得不含一丝情绪起伏的声调,却轻飘飘地穿透阮绵绵的耳膜,在她平静无波的心 湖上吹拂起小小的涟漪…… “全票十五块。”司机大哥机械化的应答。 “嗯。”他哼了声,伸进裤袋里翻找硬币,然後翻出一张百元钞,紧接著问 道:“接受纸钞吗?” 司机大哥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然後拍拍投币箱,“你看见箱子里有钞票吗? 没零钱也可以刷卡。” “接受刷卡?”白睦显得有些讶异。 没想到台湾的科技进步到连公车票都可以刷卡,不愧是傲视亚洲的科技强国。 “要刷卡就快,後而还有一堆乘客等著上车。”看见後面一长串的排队人群, 司机大哥脸色越发难看,粗声催促。 白睦未将他的不满催声听进耳里,慢条斯理的从西装内袋中拿出皮夹,抽出 一张卡递向司机。 见状,司机大哥瞪直眼,无法置信的眨眨眼,脸色开始扭曲起来,“先生,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是接受刷卡吗?”他可没把话听错。 “接受刷卡没错……”司机大哥咬牙切齿,发誓有听见车内乘客的闷笑声, ‘’但是接受的是市政府发行的悠游卡,不是信用卡。“ 白睦冷冷扫了司机一眼,“你早该把话说明白。” 被他淡然的话语一激,司机大哥不自觉吼了出来:“你怎麽不认为是自己没 常识?哪有人搭公车是刷信用卡的?就算没常识也该看电视!” “抱歉,我不看电视。” 这话让司机大哥听了为之气结,“你不看电视关我屁事!总之要搭车很简单, 丢十五块铜板进投币箱,否则就下车!” 白睦动作徐缓的将信用卡放入皮夹,继续在身上找寻著铜板的踪迹,丝毫未 将逐渐冷凝紧绷的气氛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然而迟迟等不到公车开动的乘客,开始冒出细碎的抱怨声。 来自四面八方的议论声及抱怨声传进阮绵绵耳中,她微睁开眼,视线落向引 发混乱的前方。 从司机大哥中气十足的吼声,她知道有人正为身上没零钱而伤脑筋。 没零钱是吧? 她挑了下眉角,伸手探向牛仔裤袋内—— 一抬眼,只见一只白暂小手正缓缓收回,接著在耳畔扬起专属女子的甜腻嗓 音。 “司机大哥,车票钱我替他给,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喔!”阮绵绵笑容 可掬的打破紧张的气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司机大哥见俏丽美眉愿意出手相助,大嗓门又起, 顺势找了台阶下—— “看!这社会还是有温暖的,大家多学学这位小姐的热心助人啊!这位先生, 已经有人帮你付车票钱了,快去找位置坐下,不要挡住门口,後面还有要上车的 乘客。” 白睦没理会司机,视线紧紧追随著未能见到其面,只见到一小撮马尾在脑袋 後面摇晃的纤细背影。 不假思索,他立刻迈开步伐,边闪躲著车内乘客,边跟上在乘客中东钻西窜 的马尾女孩。 “呼——”真庆幸没人跟她抬椅子。回到原座一屁股坐下,阮绵绵忍不住发 出满足的叹息。 一大早就做了件善事,让她的心情大好,连闭眼继续打盹,嘴角都有抹淡淡 笑意。 忽然,一道黑影遮去了洒落在身上的暖阳,眼前的阴暗提醒著有人站於身旁 的事实,而她也不以为意,调整了个坐姿,继续舒服闭眼。 白睦看著正在闭眼睡觉的女孩,确认了她脑後的马尾後,犹豫著要不要出声 打扰她的好眠。 不过要他受人恩情却当没这回事,他办不到,这也不是为人之道。 “小姐。”他出声低唤。 阮绵绵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圆澄大眼对上白睦深如泓潭的黑眸。 瞄了瞄左右两方动静,她不确定的反问:“你叫我?” 眼前的人……是男还是女?阮绵绵眨了好几次眼,都无法辨别出眼前出声询 问者是何性别。一切只因那张脸中性得让人分不出男女。 那张脸……中性中又带了一点阴柔,那双风眼漂亮得不像是男人所有,一双 黑漆瞳仁有种吸引人的魔力,教人对上了不自觉有股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而 笔挺的鼻梁下方是微抿的红润薄唇,清冷偏低又富磁性的嗓音似有安抚人心的作 用。 别具特色的五官所拼凑出来、呈现在阮绵绵眼中的,是一张属於“美女”的 脸孔,而浑身上下散发的!则是一股令她羡慕的中性气质。 “那十五块……” 白睦话未说完,阮绵绵像是察觉到什麽似的微一挑眉。 “你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吧?” 她说话的腔调带著不流利的洋调,不过低沉的磁性嗓音甚是好听。 她突然转变话题让白睦愣了下,尔後他点了点头,“我回来一年了……” “现在公车全票十五块。若是想知道悠游卡哪边有得买,你可以在捷运各大 站跟站员洽购!使用方法很简单,就像国外的地铁月票那样。” 不解她何以跟他解释这麽多,白睦仍是受教的点头,“谢谢。” “不客气。”阮绵绵露出亲切笑容回应。 乍见她弯起盛著笑意的眼及毫无心防的真切笑颜,白睦有一瞬间看呆了。 他无法置信有人可以笑得这麽无心机!笑靥甚至散发出一股热流,直射入他 的心,并且一点一滴驱走盘旋於他内心深处的寒气。 她有一张如瓷娃娃般白皙甜美的容颜,弯月般的细眉则隐含著一股英气,两 股迥异的气质却奇异的融合在一起,让人不觉突兀。 圆澄透彻的眸子、小巧的鼻尖,及厚薄适中的唇办所组成的,是张可爱又美 丽的脸孔。 她身上有少女般的纯真气息,教人忍不住想发自内心疼爱她、靠近她……那 张介於可爱与美丽问的脸孔,引发人想一再驻足凝看的欲望。 猛然止住在脑海中翻滚的思潮,白睦敛下了眼皮,再张开时己恢复先前的一 派冷静及生疏有礼的态度。 “十五块,我该还你。”他简短重复目的。 阮绵绵眼角的笑意逐渐消失,感到有些为难的攒起眉来,嘟哝道:“只是举 手之劳,你无须在意。” “我在意!” 为了十五块在意? 他的坚持让阮绵绵不知该说什麽,困惑的摇晃著脑後小马尾,“可是……没 什麽好在意的,你不用还我了。” “对我而言,钱不是顶重要的……” “所以喽!”阮绵绵咧唇接话,“所以也不用跟我计较十五块是吧?” “钱债易还,人情债难还。”他从裤袋中掏出一张千元钞递给她,“该还的 还一还较好。” 盯视著眼前的千元钞,阮绵绵赫然发觉眼前的中性美女个性古怪,难缠得很。 “但是……我没有九百八十五块找你。” “剩下的就当是谢金吧!”他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回儿轮到阮绵绵不悦的挑起眉来,把千元钞推回去,“对我而言,钱也不 是顶重要,怕的是收下这份谢金後,我会心生愧疚。” 从她出手大方这点看来,钱对她而言的确不重要,但她阮绵绵也有拒绝收下 的骨气及权利吧?她做人是有原则的。 “别为了十五块争论而浪费时间。”白睦不将她的固执看在眼里,执意的将 千元钞票往前推。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钱收回吧!”无视於他的严然表情,阮绵绵笑咪咪再 将千元钞推回去。 “谢金是你应得的。”他理所当然,又将千元钞推上前。 笑意以极缓慢的速度消逝在阮绵绵的唇角,她依样画葫芦将千元钞推回去, “帮你纯粹是出自於我一片热心,若收下你的谢金,不就表示我别有意图吗?抱 歉,我担不起这个罪名。”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一点也不让步。 他坚如磐石的心意让阮绵绵忍不住叹了口气,第一次遇上这麽棘手、难以说 服的人,就只是为了区区十五块!? “如果你坚持要还钱,我也没办法。”她做了让步,“不过,我只收十五块, 谢金就不用了。” “我身上没零钱……” 阮绵绵露笑截断话,“那不是刚好吗?你没零钱给,我没零钱找,刚好打平, 就这麽决定了!” “你……” 嘎——喀啦!司机大哥在此时踩下煞车,按下开门钮,好让候车乘客陆续上 车。 眼尖的阮绵绵瞄了眼陆续上车的乘客,随即站起身,打断了白睦未完之语。 正当白睦臆测她突来之举是因为到站之故,欲要迈步追上去把“欠债”一事 完结时,却见她小心翼翼扶著一位孕妇走回原位。 “来,这里有位置,请小心坐好。” 坐进位子的孕妇向阮绵绵投以感激一笑,“小姐,谢谢你。” “不用客气。”她以一贯的和善笑容回应。 此举落在白睦眼中,他只是不屑的哼了声,却不表任何意见 然而他的哼声却准确透进阮绵绵的耳里,‘’你有意见?“ “没有。”白睦撤了下嘴,不愿将时间浪废在争辩上头,“你收下我的钱较 好。” “不想收不行吗?”她拧紧眉,无法置信他的紧咬不放。 直视著她轻咬唇瓣的懊悔神情,白睦不为所动的平述:“怕你日後另有所图。” “我会另有所图?”阮绵绵瞪直眼,一股气从心底冒出,“我……我我我… … 要跟你图什麽?“ 这年头连当个善心人士都要被质疑?这社会是不是病了? “把钱收下,我就相信你纯粹是发自善心所为。J ‘不顾她惊愕目光,他拉 起她的手,将千元钞强塞给她。 “我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感觉一片好心被误解及扭曲,阮绵绵没有生气,只感到深沉的无奈在蔓延, 她将掌心问的钞票回塞回去。 何以人心会变得这麽险恶?人问不是本该处处有温暖,热心助人是出自於好 意她无意再多做辩解,只要对天对地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第一次,白睦为眼前女孩的固执感到恼火,一向以冷静看待世事的他,竟无 法控制住在胸臆间翻滚的焦躁。 他己厌倦推来推去的客套举动,若非今早乘坐的轿车发生事故,他绝不会起 意搭公车,更不会无意欠下该死的人情债。 他不欠人,这辈子他连一毛钱、一份情都不会亏欠他人! “你对得起自己,我对不起自己。”不自觉的,话中渗进情绪,他的语调略 显激动尖锐。 他骤变的口气让阮绵绵不由得一怔,“对不起,我好像惹你生气了。” 她的道歉反让白睦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无法相信一向把情绪管 理得宜的他,竟会被执拗得像头牛的女孩给激怒。 该结束了——他也该平心静气的面对未解决之事。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想再继续争论下去对彼此都无好处,不如请你把地址 写给我,我请助理把欠款寄给你。” “不用这麽大费周章吧?”光是邮资费就不只十五块吧! “我坚持!”他脸色沉肃,吻坚定。 正当阮绵绵想开口婉拒他的提议之际,眼角馀光捕捉到一道不断挨近的身影, 习武人的警觉神经立刻被挑起。 见那道身影伸长手臂,大掌朝白睦身後探去,阮绵绵立即探出手,一把箝制 住对方的脉门,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用力将手反折—— “啊!”杀猪般的叫声从白睦身後传出。 白睦迅速转身察看,不解这名身穿休闲服的男子何以靠他那麽近,而那被女 孩箝制住的右手似乎在他臀部做了什麽…… “你的手刚刚在做什麽?”阮绵绵眼儿一眯,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疾色 质询。 “没……没有。”男子矢口否认,“我没有要干什麽……” “你骗人!”阮绵绵正义感十足的戳破他的谎言,“我明明就看到你要摸这 位小姐的屁股。” 猛然惊悟到男子之所以贴近的意图是为了摸他的屁股,白睦无法自抑的从喉 间涌上一股作恶感,然後他才意识到不对劲之处——阮绵绵对他的称呼。 小姐!? 白睦狐疑的挑眉,极度不解自己浑身上下哪里长得像“小姐”?没见他身材 高大、胸前一片平坦,外加西装革履吗? 而另一方面,车上占大多数的女性乘客,皆被阮绵绵的正义指控而惊讶得瞪 直眼,她们眼中都极有默契的出现两个大字——色狼! “我不是……”感受到四面八方充满怨愤的敌视,男子不禁汗涔涔,“我不 是色狼,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 阮绵绵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忙踮起脚尖,扯开嗓子:“司机大哥,麻烦请 在下一站停靠,我要下车,顺道带这位先生去警察局备案。” “好!”司机大哥豪气干云的附和,“我最恨色狼了!这麽爱摸女人,不会 自摸到爽算了!” 男子奋力作最後哀号,“我不是色狼!我不是……” “有胆做色狼,没种承认,下流!”一名怨愤女子啐骂一声。 “好好的人不做,甘愿做畜牲!索性立法三读通过阉刑算了!一愤怒女性再 添一名。 “小姐,你做得好!”看不过去的男性同胞给予热情赞扬。 零落的掌声响起,渐渐凝聚成如雷掌声,还多加了几记响亮口哨声。 “小姐,做得好啊!” 瞬间成为乘客们的注目焦点,阮绵绵一时间感到羞涩不已I 忙低头向报以掌 声的乘客们弯腰致意。 “谢谢大家……谢谢。”颊边的两朵红云延烧至耳根,连带将粉嫩耳垂也染 上粉红色彩。 嘎的一声,司机大哥豪迈的踩下煞车,按下开门钮。 阮绵绵将色狼的手臂反转至身後,不意外又听见长长一声哀叫,她边押著他 往前门走,边向投以鼓励眼神的乘客微微一笑示息。 被晾在一旁的白睦惊觉到不对,出声阻挡她的离去:“等一下!” 阮绵绵偏转过身,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小姐,你还有事吗?” 这中性美女果然是位充满魅力的女性!原本她还对她的性别有一点点的怀疑, 但在色狼出现之後,她是什麽性别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她穿著一套男性西装,教人难辨雌雄,不过现今中性风正盛,站在流行 前线的男女当然会紧抓住这一波中性风。 白睦咧唇露笑,看似和善的面容下藏著簇簇跃动的怒火。 “真有你的……”看来他的情绪控制尚未到家,否则怎会产生想一把掐死眼 前女孩的杀意,“你把耳朵洗乾净给我听清楚了……” “好。”阮绵绵一脸正色,想起先前的苦苦纠缠,显得无力不已,“不过… …小姐你可别再说还十五块给我,那真的只是举手之劳,绝对没有另有所图……” 论难缠度,没人比得过爱撒娇又有人来疯症头的小妹田姿姿,但今日与中性 美女相遇後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白睦听不进她的解释话语,唯一飘荡在脑海的只有一个念头—— 他瞪视著阮绵绵圆澄晶亮的眸子,咬牙切齿、铿锵有力的指正:“我是男、 人!” 阮绵绵看著他泛青的脸孔!将他说的一字一句清楚听进耳里,当听觉神经与 脑细胞连接上时,已慢了好几拍。 她瞪直双瞳,发出不可思议的一声:“啊!?” “正气馆”是栋突出显眼的砖红色建筑,从复古典雅的外型设计,到内部高 科技的建构,无不紧紧吸引著众人的目光,这使得正气馆重新开张不到一年,便 成为林口郊区的当红炸子鸡。 正气馆之所以迅速窜起,引起各界注意,正是因为正气馆所提供的新服务, 满足每一位顾客的需求。 未转型前的正气馆如坊间一般的练武馆,有兴趣学武者就可以进入馆内练习, 接受师父的安排,进行一个阶级一个阶级的试验,通过者就可以升级。 然而随著社会的变迁,现代人习惯速成,这种循序渐进的升级方式已经吸引 不了学生了。 於是一年前,创始者快刀斩乱麻,将正气馆闭馆,然後重新制订经营方向, 再次开幕後,立即获得热烈回响。 转型後的正气馆不但保留了开班授课的练武馆,还分设了养生、健身及美容 三大主题馆,此番迎合大众的经营方式,立即引来大批喜爱养生及美容的群众, 再加上强力的促销方案,转型後的正气馆俨然成了追求健康生活的人们最佳的选 择。 重新开张不到一年,正气馆的服务态度及推陈出新的课程颇受好评,业绩也 扶摇直上,不少相关业者也起而效之—— “喝——哈——喝——” 整齐划一的吆喝声在乾净整洁的道馆中响起,身穿道服的学生们马步蹲得扎 实,个个精神抖擞,吆喝声铿锵有力,每一次出拳都充满力量。 道场外面,一名高大男人伫足观看著道场内的教学情况。 男子身穿一袭黑色西装,浑身上下充满著一股让人难以接近的肃气,如刀雕 出的五官没一丝表情起伏,紧皱的眉头好似散发著阵阵杀气,一双鹰隼般的眼紧 盯著道场内的一举一动,似在搜寻什麽。 就在这当口,他听见一个清脆且带著慵懒的女声,漫不经心地喊著话。 男子顺著声源瞧见了坐在壁角,一副悠哉样的年轻女孩。 女孩穿著道服,顶著“头流行的俏丽卷发,嘴里含著棒棒糖,睁只眼闭只眼 的看著正在跨马步挥拳练习的学生。 “好,很好。”她背靠墙面,左脚曲起,右脚率性的置於左膝上,边舔著棒 棒糖边摇晃著脚板,“你们真乖,就乖乖照我教你们的这样做……啊哈!” 打了个呵欠後,摇晃脚板的女孩为眼前一成不变的教学模式感到无趣起来, 一张嵌著灵动黑瞳的眸子正骨碌碌的转动著,不知在打什麽鬼主意。 他只消一眼就看穿她古灵精怪的性子又要开始蠢动了,此时若不出声打断她 的念头。只怕等会儿认真练习的一班学生肯定遭殃。 “姿姿!” 才刚从榻榻米徐缓站起身的女子,一听到沉肃的唤声,心上乍然一惊,悄悄 吞了口口水,然後转过身子,笑颜灿烂的奔出道场上副喜不自胜的欢愉模样。 “邦哥。”她亲热的揽住他的手臂,大眼眨呀眨,看起来煞是可爱天真, “你怎麽有空来看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工作很辛苦,所以要来代替我教跆拳道, 让我好好休息一天?” 应邦面无表情的瞄她一眼,然後缓缓伸出食指在她光洁的额头弹了下。 “你想得美!” “哎唷喂啊!”田姿姿夸大的哀叫一声,不依的跺脚抗议,“邦哥!你好狠 的心!忙得没空跟妹妹我联系感情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见上面,你又欺侮人家… …我要跟爸告状啦!” 应邦捺著性子包容她的鬼叫及胡闹,“姿姿,你也不想想,帮二十来岁的大 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撒娇,成何体统?” “哎唷,反正我也只会向你跟爸撒娇,有什麽关系嘛!”没被他的凶恶口吻 给吓退,她反紧 抱住他的臂膀不放,“邦哥,你最近忙得没空理我,人家好想 你嘛……” 应邦的眼神及口气充满浓浓怀疑,“你只是没人陪你一起疯一起闹,感到无 聊罢了吧!” “嘿嘿。”田姿姿舔了下棒棒糖,乾笑两声,“邦哥,话也不能这麽说,我 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等於是你把屎把尿带大的,你一离丌我太久,我当然会想念 你。” “谢谢你的想念,小生无福消受。”见她紧抱住他的手臂不放,应邦赶紧推 开她,保持一点安全距离,“也拜托你别到处去宣扬我把屎把尿带大你,不知情 者还会以为我是年纪大的老头子。” “啧啧啧,你也三十岁了,离中年就差那麽一步。”田姿姿一副同情的口吻 外加怜悯的眼神,“可怜的是至今仍是孤家寡人,我看就要一人孤老到死了……” 她的话一说完,应邦立刻老实不客气的敲了她的头一记。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