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住进这条山谷,还不到一个月,一天早上,先走出洞口的季琴,打算生火做饭, 可她拿起水桶,想去河边打水时,她愣住了。 赶紧转过身,跑进山洞,把睡着的周五喊醒了。周五问出什么事了。季琴说, 我不知道,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五走出山洞,往河道里一看,也一样愣住了。 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河道两边突然有许多人。一下子看过去,数不出有多少 人,不过,看上去不会少于五十个人,其中主要是男人。 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打着赤脚,和在地里干活的许多农民没两样,不过,他 们的手中没有种地用的农具,他们站在河边的浅水里,做着一件同样的事情。 每个人不管个子高矮,不管是胖是瘦,不管是男是女,手里都拿着一个木头的 簸箕,并不断地弯下腰,像淘米一样重复着淘洗的动作。只是在他们的簸箕里,连 一粒大米都没有,全是些碎石和泥沙。 周五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不过,他知道这些人,不会伤害到他和季琴,因为,他们的胳膊上没有红色的 袖章。而要弄清他们在干什么,也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周五走到了河边,走到了一个黑脸汉子身边,问黑脸汉子为什么要淘洗河里的 泥沙。 黑脸汉子看看周五,觉得周五有些奇怪。周五以为他没听清,就又问了他一遍。 黑脸汉子没有回答他,而是反过来问他,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不会是没事跑到 这里来玩的吧。 周五跑到这里来,当然不是没事来玩的,可他也想不出,拿一个木簸箕淘洗河 里的泥沙会有什么意思。周五说,你们是不是想捉河里的鱼? 黑脸汉子旁边还有别 的汉子,听到周五的话,全笑了起来。黑脸汉子看了看周五,说,看来你是真的不 知道啊。 黑脸汉子和周五说话时,手里的簸箕一直在动,这会儿,簸箕里只有很少的一 点细沙了。 黑脸汉子把簸箕伸到周五脸前,让周五看。 周五说,全是沙子,有什么好看的。黑脸汉子用手把细沙拨开了一些,让周五 仔细看。 周五再凑近了看,看到了几粒沙子,和别的沙子不一样,不但是黄色的,还闪 着亮。周五说,我看到了发亮的沙子。 黑脸汉子说,这些发亮的沙子,不是一般的沙子。它们是金沙。别看这些金沙 一粒粒那么小,把它们聚到一起,就会变成金砖,变成金条。 周五说,你是说,这是金子? 黑脸汉子说,当然是金子。 周五说,你们是在淘金啊。 黑脸汉子说,原来你不是个傻子啊。 周五当然不是个傻子,不过,直到这会儿周五才知道,这条山谷,看起来,和 别的山谷差不多。其实并不一样,这是一条黄金谷。在河道的泥沙里,藏着金子。 黑脸汉子还告诉周五,他老家在甘肃,来这里淘金,已经好几代了。他家的男人, 有一半都死在淘金路上。不过,这不算什么,年年春天,只要天一暖和,雪化了, 他和村子里的男人,还会结伙来淘金。 金子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周五当然知道。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东 西,不能用金子换来。什么东西都会变,金子不会变,几千年了,它都没有变过。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会有那么多人,冒着把命丢掉的危险,跑到荒山野岭去找金子。 周五跑到这里来,没有想到要找金子。可是周五知道这里有金子后,周五就想 到了找金子。 周五说,我要去淘金。季琴说,为啥? 周五说,带来的粮食快吃完了,要买粮 食。季琴说,省着吃,还能吃半个月。周五说,我们还要生孩子,不能让孩子受苦 受罪。季琴说,要是让孩子受了委屈,我可不愿意。周五说,还有你,我不能让你 一辈子住在这样的山洞里,有了金子,我要给你在花园里盖座大房子。季琴说,山 洞里冬暖夏凉,我看比什么房子都好。周五说,我还想了,你成了我老婆,我没给 你个啥,我要用金子给你打个金戒指。季琴说,这你可要说到做到,不给我金戒指, 我就不给你生儿子。周五说,那好,明儿个我就下河淘金,你在家给我生儿子。季 琴说,你傻啊,生儿子,可不是我一人的事。周五说,我知道,儿子是个苗,你是 一块地,光有地长不出苗,还得有种子,我有种子,我得把种子播到你这块地里, 才能长出苗。季琴说,我这块地,可是块好地。周五说,我的种子,也是好种子。 季琴说,那你还等什么。 周五把被子往旁边一撩,翻起身子,播起了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