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最后要到的地方,是那条叫额尔齐斯的河。 如果直接奔这个目标去,一天多一点就可以到了。郑青说只要是周五待过的地 方,她都想去看看。这样绕来拐去,就要在路上至少多走三天。 去阿勒泰的金山沟,多用了些时间。进山的路,还是老路,很难走。看车子走 着太费劲,周五说,算了,不去了。郑青不愿意,非要去。结果,几十公里的路, 从早上走到了晚上才走到。 没想到在金沟里遇到了黑脸汉子。看到周五,黑脸汉子傻了,张大着嘴好一阵 子说不出话。 他心里边那个周五,早就死了。他搞不清,眼前这个周五是个人,还是个鬼。 直到周五拍着他的肩膀,喊出了他的名字,黑脸汉子才激动地抱住了周五。 本来打算看一看就离开的,可遇到了黑脸汉子,就没法走了。周五救过黑脸汉 子的命,遇到救命恩人,黑脸汉子不能不好好表达一下了。黑脸汉子在这里包了个 矿,手下有十几个矿工,大小也是个矿主了。 周五说没想到你还在淘金。黑脸汉子说,不一样了,那时淘金是犯法的,现在 不是了,现在淘金,国家批准的。说着拿出了一张采矿证让周五看。周五一看,上 面盖着大红公章,知道黑脸汉子说的是真话。 周五说了走的话,黑脸汉子说周五要走,就是打他的脸,就是看不起他。再说 天也晚了,郑青开了一天车,也累了。周五没有再坚持,就留了下来。 黑脸汉子让人去牧民那里买了一头羊。 炖了一锅羊肉。边吃羊肉边喝酒,黑脸汉子端起酒杯,敬了周五敬郑青。敬郑 青时喊郑青嫂子。一听黑脸汉子喊郑青嫂子,周五赶紧让黑脸汉子不要乱喊。黑脸 汉子说,没有乱喊,说郑青看起来小,可他比周五小,就得喊嫂子。周五说,你什 么眼神啊,我们不是两口子,她那么小,我们怎么会是两口子。黑脸汉子说,你这 样的英雄,就该有年轻的美女相陪,我看你俩就是天生的一对。周五说黑脸汉子老 毛病不改,喝了酒嘴上就没有把门的。怕黑脸汉子这么说,会让郑青不高兴,周五 赶紧对郑青说,这些淘金者,太粗野了,你别往心里去。 郑青说,你放心,我不生气,我看他们挺好的。说着,举起了酒杯,给黑脸汉 子敬酒,感谢他的款待。这一敬酒,黑脸汉子高兴了,把酒喝了后。马上拿出了一 小块儿金子,送给郑青。说头一次见嫂子,没什么送的。郑青不要,说这个礼太贵 重。黑脸汉子说,比起周五的救命之恩,这块金子啥都不算。听黑脸汉子这么说, 郑青只好看周五,周五知道黑脸汉子的脾气,就让郑青收下了。 没有想到会见到黑脸汉子,却见到了,想看一下季琴的墓地却没有看到。找到 了那条河,也找到了那座山,却找不到了那座埋放着季琴的山洞。去年,这座山发 生了一次很大的泥石流,把那个山洞完全掩埋了。 离开金沟时,周五给郑青讲了他和季琴的故事。听完了这个故事,郑青把车子 停了下来。泪水把她的眼睛模糊了,得把泪水擦干净了,才能继续开车往前走。 可以看到额尔齐斯河了,郑青先看到了,想告诉周五。转头看了一下周五,周 五正闭着眼,看样子在打盹儿,想让周五多睡一会儿,郑青就没有喊他。郑青想等 到车子走到河的跟前再喊醒他。 没想到,郑青没有说话,闭着眼睛的周五却说话了。周五说,马上就到额尔齐 斯河了。郑青说,你睡着了,怎么会知道快到了。周五说,我闻到它的味道了。郑 青说,什么味道? 我怎么没闻到。周五说,这味道别人闻不到,只有我才能闻到。 说着,周五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满脸兴奋地把半 个身子探出了车窗,就像见到了日盼夜想的亲人。 那个小木屋出现了。一路上,周五多次说到它,说得郑青不得不多次去想象它。 周五先看到了它,周五看到后,让郑青去看,郑青没有马上看到。又走了一会儿, 才看到了一个小白点,还是虚的。又晃了一会儿,小白点才变实了,小木屋慢慢地 现出了完整的样子。 车子刚停下来,还没有停稳。周五怀中的大花猫就跳下了车,朝着小木屋飞快 地跑过去。看来,它对小木屋的思念比他的主人还要强烈。 看见小木屋,周五好像把郑青忘了,连话也顾不上和郑青说了。进到小木屋里, 脱掉了外套,穿上了汗衫和大短裤,提着一张鱼网就走向了河边。 河边的木筏还在,上了木筏,把木筏撑到了河中间,一网撒开再提起来,里边 有两条大鱼在蹦跳。 不大一会儿,水桶里就装满了鱼,还嫌不过瘾,干脆从木筏子上跳到了河里, 连扎了几个猛子后,躺在河面上,对着晴蓝的天空嗷嗷地叫了几声。一群野鸭子听 到周五的叫声,不但没有被惊吓跑,反而朝着周五游了过来。 周五好像把郑青忘了,不理郑青了,郑青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周五。看着满脸 大胡子的周五提着一串大鱼走过来时,她不能不再一次想到一个名字叫海明威的作 家。想到了海明威,郑青拿起了一个笔记本,靠着一棵白桦树飞快地写了起来。 周五当然不会忘掉郑青,水煮鲜鱼做好了以后,他喊郑青过来吃饭。不但有鱼, 还有野鸡肉。 郑青来了,郑青是客人,光让客人吃鱼,有点不够丰富。周五就拍了下大花猫 的背,对大花猫说,去捉一只野鸡来招待客人。大花猫蹿到了河边的芦苇丛中,不 到十分钟就拖了一只野鸡回来。 除了吃野鱼吃野鸡还要喝烧酒。太阳快落山时,两个人端起了酒杯,到月亮升 上了天空,酒杯还没有放下。周五喝了两瓶子酒说还要喝,但只是说了说,没能再 喝成,因为,就算他再能喝,两瓶子烈性的白酒也照样会把他放翻。被放翻的周五 身子向后一仰,倒在了小木屋的地铺上。 郑青没有被放翻,她只喝了一茶杯酒。不过,虽然没被放翻,但一茶杯酒足以 让一个女人的血像火一样烧起来了。郑青看着一动不动的周五,觉得周五像一尊躺 倒的雕像,这让她忍不住伸出手来,去摸周五长满了大胡子的脸。这一摸,周五有 了反应,可能是觉得有点痒,他的脸扭动着,想要摆脱郑青的手。郑青有些调皮, 故意不把手拿开,周五没办法,就抓住了郑青的手,往一边扯。边扯,还边含糊不 清地喊着尼梅的名字。 听到周五喊尼梅的名字,郑青愣住了。愣了一会儿,郑青慢慢地躺了下来,躺 到了周五的身边。同时,反过来主动地抓住了周五的手,把周五的手朝自己的胸口 处拉。接着,郑青把圆领汗衫从身上扯了下来,让周五的手抓住了她的鼓胀的奶子。 这时周五的喊声变得更大了,虽然还是喊着尼梅,但整个人不再是个醉汉了,而完 全变成了一个征服高山峻岭的勇士了。 喊声响了很久,只是到了最后,周五的喊声渐渐地小了下去,而郑青的喊声却 一点点地大了起来,大得连月亮都被震得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