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三天后,这座城市发生了一桩枪杀案。一个叫吴娜的女人和她的丈夫王峰,被 人用枪打死在屋中。屋子里没有一点儿翻动的痕迹,显然不是谋财害命,同样,也 不像是情杀,如果是情杀不会把两个人都杀死。一般来说,如果一个案子,连什么 性质的都定不下来,这个案子就很难破了。 尽管找到了子弹的弹头,但经过检验,没法确定弹头是什么型号的手枪射出来 的。 又过了三天,还是在这座城市,一个叫周五的合资企业的老总自杀了,他在办 公室里用手枪把一颗子弹射进了自己的脑袋。他的自杀让人同样找不到理由,只能 归结到他活得太孤单了,实在不能忍受人生的寂寞了,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他用 来自杀的手枪,是那种只有在电影上才可以看到的日本军官用的王八盒子。 没有人把上面三个人的死往一起联系过,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显示,那两个被 枪杀的人和这个自杀的人生前从来没有过交往。 就在周五自杀的第二天,在这座城市里,有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收到了周五寄来 的信和东西。 一个人是郑七,他收到了一个快件,里边有一封信和一个录像带。信上说,不 会再有麻烦了。郑七把信收了起来,把录像带用一把火烧了,烧成了灰后,放进了 马桶让水冲走了。郑七办完了这件事后,显得轻松了许多,他打了个电话给宣传部 长,告诉宣传部长,周五的死,不准媒体报道,如果在媒体上出现了一个字,就撤 掉宣传部长的职。 另一个人是郑青,她收到了一封信和一个存折。信上说,对不起了,我得先走 了,别问为什么,这是个永远的秘密。没有我,相信你会活得更好。请你把我的骨 灰撒进额尔齐斯河,请你帮着照看那只大花猫,还有,如果你真的怀上我的孩子, 请一定生下来把他养大,存折上的三十万以及公司的股份算是我给你和孩子的生活 费了。 再说一句,谢谢你了,让我度过了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读着周五的遗嘱,郑青再一次想到了海明威。海明威怎么死的? 海明威就是用 枪把自己打死的。只是郑青不明白,从来没有给周五说过海明威是怎么死的,周五 怎么会选择了和海明威同样的死法? 因为是自杀,没有开追悼会。 火化时,郑七一家人都去了,还有赵六,也从美国赶来了。赵六问郑七,老周 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 郑七说,我也不知道。赵六拿出一张纸,说周五也给他写 了一封信。郑七有点紧张问写的什么? 赵六说,周五没说别的什么,只是希望我能 继续投资,把合资企业办好,还说要让郑军接替他的职位,不过,他却说,他的那 份股份和分红由你的女儿郑青继承。说真的,如果不是周五写了这封信,我真的打 算撤资了。 郑七说,赵董事长,看在周五的分上,你不但不能撤资,还要想办法让这个企 业有更大的发展。赵六说,你放心吧,周五虽然死了,可在我心中,他还活着,我 不会让周五在九泉之下睡不着的。 把周五的尸体推进熊熊的烈火中时,去送他的人全都哭了,不过,哭得最伤心 的还是郑青,哭得快要昏了过去。尼梅想不明白郑青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等到 回到屋子里问郑青是咋回事。郑青刚要说话突然又觉得要吐,赶紧跑进了卫生间。 尼梅跟着进了卫生间,问郑青怎么回事? 郑青说,我怀孕了。尼梅说,你不要 胡说八道。一个离婚好几年的女人突然说自己怀孕了,谁听了都会当成胡说八道。 郑青说,我真的怀孕了。尼梅说,是谁的孩子? 郑青说,妈妈,你不会这么笨吧, 你想想,我这些日子经常和谁在一起,你就不会这么问我了。想了一下,尼梅说, 怎么说,那也不可能是你周伯伯的孩子吧? 郑青说,怎么不可能,周伯伯这么优秀 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他的一个种。尼梅一听,眼前一黑,倒在 了地上。 尼梅醒过后,很激动地把郑青怀了周五孩子的事给郑七说了,没想到郑七听了 以后,虽然很激动,却和尼梅的激动完全不一样,郑七是激动地连着说出了三个好 字。并且为这个事,还专门找郑青谈了一次话,让郑青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并且愿意承担抚养这个孩子需要的所有费用。郑青说不用,郑青说孩子的父亲留下 的财富已经足够。 周五生于一九二九年,死于一九八九年。 之后,郑军接替了他的总经理的职位,在赵六的帮助下,不但把这家合资企业 做成了这座城市的龙头企业,自己也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富豪。 之后,郑七在又当了三年的市长后,因政绩突出,被提到了省里当了个主管经 济的副省长,直到六十五岁才离休,可以说功德圆满,享受着国家高级干部的特殊 待遇。 之后,尼梅作为一名高级干部的太太安度晚年。 之后,赵六获得了这座城市荣誉市民的称号,他的大幅的彩色照片和事迹介绍, 不断地出现在城市改革开放的史书中。他的投资不但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商业利润, 还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人生荣耀,这样的结果确实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 之后,郑青不干记者了,周五留给她的钱还有股份分红,够她用一辈子了。辞 了工作后,郑青带着周五的骨灰去了额尔齐斯河,站在河边,她把周五的骨灰撒到 了奔流的河水里。和郑青一块儿去的还有那只大花猫。在那间木屋里,郑青开始创 作她的第一部小说。郑青在写作时,大花猫常常会自己跑出去,去捉野鸡、野兔和 野鱼,它很懂事,总是把捉到的猎物,叼回来交给郑青。 之后,在一个秋天,郑青生下了她和周五的孩子,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子,郑青 把自己的姓和周五的姓连在一起,给孩子起名叫周郑。并且再次拒绝了多名求婚者, 向家人和朋友宣称将一辈子独身。她买了一辆越野车,经常开着车,带着周郑和她 的小说草稿,像个女侠一样游荡在都市和荒野间。 之后,那个叫周郑的孩子两岁时,郑青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出版,小说的名字叫 《暗红》。小说里的人物和故事,大部分都是来自周五生前的讲述。书的扉页上写 了一行字:献给一个叫周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