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陶深将杜乘风抓回去之后,当然先是一顿毒打。 吃这记鞭笞,是要报复元梅加诸在他身上的新仇旧恨,他的鸡肠鼠肚,绝不 容许自己以德报怨,对杜乘风网开一面。 两天下来,不管他对他抽了多少鞭子,他连吭个气也没有,更别说低头忏悔, 卑躬屈膝地向他讨饶了。 一座用原木搭造而成的高台上,杜乘风双手如飞鸟展翅般,被紧紧用麻绳绑 着。 他傲然挺立,目光灼烈,每一次望向陶深,都是充满着睥睨与不屑,这使得 一向没什么耐性的陶深,有好几次都想一刀了结他的性命,免得夜长梦多,迟 早会是个麻烦。 ‘慢着,他是我手中的筹码,你敢随便动他一根寒毛!’尖锐的恫吓声,从 后宅院的一角传了过来,蝎娘子步履沉稳、从容不迫,而跟在她旁边的,正是咸 鱼再也难翻身的宗千鹤。‘你要杀了他,我不就看不到他绝望垂死的表情了?’ 停在杜乘风脖子上的利刃,很不甘心地放了下来,他自己退到蝎娘子后头, 不敢擅自作主,毕竟真正有本事的,是这精明的女人而不是他。 已经气若游丝的杜乘风,忽闻女子的声音,却连头都懒得抬高,甚至对这个 声音,半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杜乘风,你还记得我是谁吗?’蝎娘子冷冷笑道,俯视着眼前浑身是伤, 又狼狈至极的男人。 ‘记得你如何,不记得你又如何?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杜 乘风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精光四迸,让蝎娘子心一惊,讶异在两天的鞭打折磨 下,他竟然还能发出这么锐利的目光。 蝎娘子暗暗佩服,这杜乘风竟然一眼就认出她来,表示这个男人应该从头到 尾都知道她是谁,只是不动声色,避免打草惊蛇而已。 ‘听你的口气,好象早就知道我是谁了,我实在想不透,每次我都蒙着黑布 出现,你凭什么猜出我的身份来?’ ‘呵,就算你的脸全部遮住,你那宁波的家乡口音若是不改,还不是自露马 脚?’杜乘风咧着嘴笑道,笑声中充满着对蝎娘子的万般讥讽。 杜乘风一笑开,其余的两人也跟着笑了出声,不过很快地便在蝎娘子的瞪视 下,把嘴给自行封住。 ‘哼,不管怎样,你终究还是落到我手上来了,我要你为当年所做的一切, 付出最惨痛的代价。’蝎娘子的声音不免高亢了起来,一想到全家人隐姓埋名, 仓皇西逃,那段回忆,真叫人不堪回首。 杜乘风又冷冷的笑了起来。‘我看,你这是半斤在笑八两,我承认当时曾经 私下帮助余园,抢了你们不少的生意,但你们又多光明磊落了?想当初,九江毒 米事件,不就是你们栽赃嫁祸,才害得余园替你们背这黑锅,这点,你怎么提都 不提,可曾说给这两位听过?’ 真要抽丝剥茧,解开当怨的恩怨情仇,苗疆五毒还是最终的罪魁祸首,这五 名因仇恨而不愿是非道义的女人,只求一古脑儿地用最激烈的手段想击倒进园, 完全没有自我反省检讨,为了商场上的竞争而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还一味的将失 败怪罪于他人。 这段事实的陈述,让宗千鹤与陶深突然打了个冷颤。杜乘风见状,觉得这三 人彼此间有着深深的不信任感,于是打铁趁热,着手挑拨离间。 ‘至少,我感到相当欣慰,有像梅儿这样一个好女人,我相信她现在一定想 尽办法要救我出去,不像有些人,空有显赫的头衔,却没有起码的尊严,一辈子 受辱于女人的裙摆下,唉,与其茍活,不如早点死了算了!’杜乘风长唉短叹, 耳朵尖的都听得出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自从乖乖回到五毒的身边后,宗千鹤几乎没有说话的地位,充其量只能说是 个小跟班,在人前,是个统御苗疆一带的苗王,在人后,简直跟个狗奴才没两样。 而陶深虽然和五毒仅是世交关系,但自从被元梅狠狠修理一顿后,最后还得 拉拢着五毒当靠山,才拉回一点点的颜面,因此,在她们面前,说话一样是没有 半点份量。 这两人最不愿被人抓到的痛脚,被杜乘风狠狠一掀,可说是痛彻心扉,但碍 于目前局势,两人势单力薄,又缺少男人的魄力,因此,只能阳奉阴违,心里头 再怎么不甘愿,也不敢表现在外。 ‘你用不着在这挑拨离间,他们两人是不可能帮你的,你要是想活命,平安 地从这大门走出去的话,就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认错,并将进园和余园两家的生 意,通通交给我,我至少会留间象样的茅屋,供你和陆元梅两人共渡余生。’蝎 娘子早就觊觎这两家的财富,能掌握住这两家的一切,就等于是掌控了整个江南 的所有买卖,她怎会不好好把握机会呢? 这话听得杜乘风是哈哈大笑。‘你怎么会大白天就在作梦呢?要是觉得累, 好好去睡个午觉,看头脑会不会清楚点。’ 蝎娘子听了勃然大怒,她抢过陶深手中的长鞭,狼狠地抽了杜乘风好几个鞭 子。这些奚落她的话,气得她全身发抖,这男人三番两次的羞辱她,把她当成猴 子一样耍,她还需跟他客气什么。 只见她用尽全身力气,不断地抽打着杜乘风,站在一旁观看的两人,也被蝎 娘子那种发了疯似的抽法,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想活命,还是想要乖乖地跪在地上求我?’蝎娘子暂 时收手,眼光仍是如狼般狠毒。 ‘你……你不用作梦了,凭你的本事,还不及梅儿的万分之一,这……这两 个园子交给你……还不如拿……拿去布施天下的好。’ 蝎娘子忍住再对他动刑的冲动,这家伙软的不吃,她就来硬的,再折磨个两 天,不给他吃不给他喝,看他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她冷冷的对着两人吩咐,‘从现在起,不准给他一口饭和一滴水,我看他能 撑到什么时候!’ 她气得将鞭子一甩,转身准备离去。 只见她还走不到几步,陶府里的家丁便惊慌失措地来到三人面前。 就在他要张嘴的同时,围墙外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声音,陶深一个箭步,抓 住家丁询问,‘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包围了,整个宅子都被包围起来了……’家丁没头没脑地指着外头。 ‘笨蛋,说清楚点!’陶深一掌掴向家丁,两眼虎视圆瞠。 ‘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间好多好多穿着蓝衫,头上绑着黑色头巾的马队, 将咱们的宅子团团围住,带头的那位说,要是不把人交出来,就要一把火将这宅 子烧个精光。’ ‘蓝衫……黑色头巾……’陶深喃喃念着,同时将目光投向另外两人身上。 ‘不管是谁,先出去看看再说,我就不信,谁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蝎 娘子一脸无惧,在云、贵一带,他们跟地方官搏得好交情,哪还用得着惧怕一些 打家劫舍的无名小卒。 不过不用等到他们走到外头,一群黑鸦鸦的兵马如大军压境,直接踏进府第, 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杜乘风看着棕马上的人儿,一抹会心的笑,随即漾 了开来。是梅儿。 她英姿飒爽地骑在棕马上,腰间佩着两把长刀,那犹如巾帼英雄的气概,一 扫之前诸事不顺的阴霾。 自从两天前目睹杜乘风在江边被抓走之后,她早就准备要前来搭救杜乘风, 谁知夏侯虎的夏侯军以六百里急行军的速度,赶赴昆明,这批生力军,正好让他 们派上了用场。 元梅收紧马缰,不再前进,她从手中拿出虎符帅印,先左右看了看夏侯虎与 探兰,表示对他们的感激,若不是夏侯虎及时请人从太平城将这镇械之宝拿来, 说下定,到现在还找不到方法可以来对付眼前这三个目无法纪、恶贯满盈的地方 恶霸。 ‘这是皇上赐予夏侯军的虎符帅印,在任何情况下,不论是贪官恶吏或是土 绅劣豪,只要遇上顽强不听规劝者,皆能以此先斩后奏,毋需上奏表章。’ 当年,为了让夏侯军顺利完成任务,皇上特赐此符印,让夏侯军在没有后顾 之忧下,逐一扫荡湘、桂、赣三省的马贼,再者,当年华中、华北闹旱,陆家曾 经开仓赈粮,解救众生于水火之中,这个人情,皇帝始终放在心上,现在轮到陆 家有困难,皇上也不过做个顺水人情,又能除去一方恶霸,何乐而不为呢? ‘快把杜乘风给放了,要不然,后头这些士气高昂、嫉恶如仇的夏侯军全扑 上去,你们想要留个全尸,恐怕是无法如愿以偿。’元梅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 二一人。 只见三人缄默不语,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大逆转,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就 在元梅举起手,下今夏侯军开始行动时,许久没出声的宗千鹤,这回不但开口, 还相当识趣地跑到杜乘风面前,将捆绑在他手上的绳索,全部松绑开来。 ‘逆臣有罪,不过这一切都是这女人指使的,宗某愿意俯首认罪,任凭圣上 明裁。’宗千鹤口气坚决、急迫且肯定,他应该是受不了五毒对他的长期压迫, 而激发出的一种觉醒。 面对宗千鹤的阵前倒戈,最不能接受的该算是蝎娘子,这几年下来,他对她 总是卑躬屈膝,面对五毒,更是毫无尊严地被踩在脚底下。 当年,他错将五只母狼,看成是五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等到这五个女人进 入他的生活核心,并且利用他的资源财富坐大后,要再管束她们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她们是想找个靠山,以壮大自己的实力,来达到复仇的 目的,他早就痛恨死这五个女人,能用这种方法与她们划清界线,说什么也是 值得的。 ‘好哇,宗千鹤,你不想活了……’蝎娘子将手悄悄摸到腰边,几支毒针泛 着蓝光,准备朝宗千鹤的方向射去。 ‘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的话,我手中的这支箭,肯定会从你的掌心穿过 去。’元梅从探兰手中接过一把弓箭并瞄向蝎娘子,她当然记得,上次就是她用 这种毒针,害杜乘风差点命丧黄泉,这回,她说什么也不准让她再用毒针害人。 在强敌环伺下,蝎娘子当然得乖乖将毒针放下,她眼睁睁看着宗千鹤将杜乘 风扶走,心中当然颇不是滋味。 ‘换你了,你是不是也该表态了呢?’元梅将下一个目标,转移到陶深身上。 陶深受的迫害,本来就没宗千鹤来得大,但要他就这样不战而降,成为大牢 里的阶下囚,对于过惯优渥生活的他而言,可说是难以接受的事实。 ‘看这态势,我还能有得选吗?我只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老天不站 在我这边,我也无法不顺应天意啊!’陶深颇为无奈地看了蝎娘子一眼,然后便 垂头丧气,慢慢踱到对方的阵地去。 所有人都以为,他和宗千鹤一样,准备乖乖束手就擒,因此对他的一举一动, 也就没那么在意。 可当他一走近元梅身边打算归顺时,突然间,一个横冲直撞,便往元梅的方 向冲了过去,她打算将元梅从马上扯下来当人质,好扭转目前的颓势,谁知道一 把大刀速度比他还快,无声无息地从后头飞来,不偏不倚就插进他的后背,只见 他瞳孔放大,还不忘在临死之前,回头瞧瞧是谁送他归西的。 ‘这一刀是我还给你的,很抱歉,力道是大了些,不过这样也好,让你能早 日投胎,免得在这世上继续害人。’杜乘风拉住奄奄一息的陶深,森冷地看着他 在众人面前断气。 陶深作梦也想不到,会这样死在杜乘风的刀下,他更没想到的,会横死在自 己的家里头。 一人招降,一人丧命,就剩下蝎娘子一人,环视这一群剽悍勇猛的夏侯军, 别说是她一个人了,就算是其它四姊妹一起来,也未必有打赢的可能。 ‘怎么样,你还想做困兽之斗吗?’杜乘风忍着肉体上的疼痛,打起精神, 准备好好欣赏这只笼中鸟,怎么飞出这片天罗地网。 ‘困兽之斗,哼,你一个大男人,只会帮着陆家,欺负我们这些女人,要不 是你,凭陆元梅那点才干,在生意场上,怎会是我的对手,余园又怎可能生存到 这时候呢?’蝎娘子柳眉一勾,傲然地抬高下巴。 ‘你别把所有的事混为一谈,我不认为你在意的,是过往的那段恩恩怨怨。’ 元梅从没想过,蝎娘子在意的,会是几年前在江南时的那场恶性竞争。 ‘陆元梅,你跟宗千鹤那色老贼的事,我根本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他不过 是我雪耻复仇的一步棋子罢了,我在乎的,是当年的那场米价大战,要不是杜乘 摆中帮你,余园想跟宁波陈家相比,我看还差得远呢!’在蝎娘子心中,始终在 意的,就是那场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挫败。 这句话像是一面大锣,敲得杜乘风与元梅两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一席话将三个人的思绪,又重新缠绕在一块。 ‘所以说,今天你败在我们手上,你一点也不服气喽?’元梅洗耳恭听,倔 傲的个性,非要对方心服口服不可。 蝎娘子泠哼一声,接着说道:“我有能力在三个月内,让进园濒临破产,这 就是我的本事,而你,这辈子要不是靠杜乘风的庇荫,你还真以为是你自己手段 高竿、技高一筹吗?‘ 听到这样的嘲讽,元梅哪能吞忍得下,她跃下马儿,一步步将两人距离拉近, 她想认真听听,这女人的口中,究竟还有多少对她不满的话。 ‘照你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我陆元梅能把余园经营到今天这般地步,全 是靠杜乘风暗中帮助,而非自己的本事喽?’锐利的眸子直扫着她,两个女人间 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梅儿,你千万不要……’ ‘探兰,扶你杜大哥下去疗伤,他很累了,急需要休息。’她严声喝止杜乘 风开口,今天,她要做她自己,并且全权作主。 不过,他并没有选择离开,只怕他一离开,这场火势必难以扑灭。 蝎娘子朝天仰啸,‘不是吗?整个江南谁不知道杜乘风视你如命,而你还为 了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高过于他,不但到处得罪人,还四处结下梁子,若不是 杜乘风处处替你收尾,你的仇家,恐怕比一整窝的鸡还要多了……’ ‘够了,你说的已经够多了,进园之事我不与你计较,只要你今后,别再处 处找我们的麻烦,过去有多少的恩恩怨怨,我希望能在今天一笔勾销。’杜乘风 无法再容许她继续大放厥词,以元悔不服输的个性,一定会让这件事没完没了。 ‘怎么,你又要袒护你的梅儿了,再这样下去,她永远只是你襁褓中的婴儿, 温室里的花朵,一辈子都不会成长进步的。’蝎娘子也是女人,怎能容许一个幸 福的女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呢? 这女人越说越离谱,将元梅最在乎的自尊,不停地踩在脚底下践踏,他忍着 身上的鞭伤,一把拉住元梅的手,试着想将她给带离现场。 ‘梅儿,这女人被仇恨给蚀坏脑,你千万别听她的,我们还是尽快回到江南, 我已经派人用六百里快骑请人将书信送回杭州,让他们开始着手筹措婚礼,三个 月内,我们就能完成我们的婚事了。’他拉着她的手,可元梅像是生了根般,一 动也不动。 ‘我有说要三个月内嫁入杜家吗?’ 元梅激动地大吼出声,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全涌了上来。 他生怕她会受到蝎娘子的影响,连忙绽着笑,说道:“是你自己说三个月内 要嫁给我,不许你再赖皮,这所有人都可以作证的。‘ 他太清楚元梅的个性,一旦触及到她心头那块结,就不可能轻描淡写带过,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应该先封了蝎娘子那张嘴再说。 ‘也行,要是真希望我打从心头佩服你,可以,同样给你三个月时间,你只 要将目前岌岌可危的进园,让它恢复到以往的荣景,我就相信你确实有真本事, 从今耳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否则的话,你不但没资格来教训我,将来我要是 有机会回到宁波老家,你最好就把余园收起来,免得自取其辱。’蝎娘子说得字 字是针、句句如刺,听在元梅耳里,她简直是半句话也答不上来。 ‘我们没必要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梅儿,别听……’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到时,你就准备一份大礼,给进园道贺吧!’元梅 走到杜乘风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一生都是你在为我付出,这次就让我也 来为你,好好地完成一件事吧!‘ ‘进园目前的情况浑沌末明,你千万别听她的鬼话。’ ‘是鬼话也好,不是鬼话也罢,我希望能在我嫁给你之前,完成一件我自己 认为有意义的事。’ ‘梅儿,你……’他胸口一窒,脸上表情微微一抽,这让元悔意识到,他有 重伤在身,实在不该在这节骨眼上,跟他争辩这些事。 ‘一切都等你把伤疗养好再说吧!’ 于是,元梅与蝎娘子便订下约定,三个月后,杭州再见。 夏末秋初,两人辗转回到江南,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半月。 秋老虎的威力持续,艳阳高照的天气,很容易使人心浮气躁,说没两句话, 做没两件事,肝火便不知不觉的旺盛了起来,这样的情形,尤其在苏州的余园里 头更为严重。 在苏、杭两地,无人不知余园的陆元梅,这些日子以来,不眠不休地全力投 注在整顿进园的生意当中,以替自己挣响应有的颜面;又有谁不晓得进园的杜乘 风,也努力在筹备与陆元梅的终身大事,而且婚礼就订在几天之后,这回,他说 什么也不打算让步,再让元梅如此任性下去,婚礼恐将遥遥无期,再无一个定数 了…… 为了此事,陆家嫁出去的三姊妹重新聚在一堂,她们对此事也是着急得不得 了,明知道这是宁波陈家故意找碴,利用元梅好强的个性作祟,所想出来的伎俩, 可她们这个大姊偏偏就往陷阱里跳,坚持不将进园由亏转盈,就誓不为杜家媳妇。 这件事搞得现在苏、杭两地的老百姓都知道,杜家为了这场龙凤大婚,已经 紧锣密鼓、大张旗鼓在筹措婚礼,就是要等到几天后的良辰吉时一到,就正式将 陆元梅迎娶入府,只怕是……到时候有了新郎倌,少了新嫁娘,这场婚礼,还未 成最后定局呢! 余园的南厅里,三姊妹正焦头烂额、绞尽脑汁,对着大姊顽固好强,坚持不 将进园几百万两的亏损补齐,就誓不出嫁一事,感到头疼不已。 再怎么不长脑的人也明白,问题就出在元梅上头,即使知道这么做会影响到 自己的婚事,但她不管,说什么也不能让五毒找上门时,从门缝里瞧她,把她 给看扁了。 ‘真是的,大姊就非得这么坚持不行吗?搞到现在,连杜大哥也不耐烦了。’ 从蒙古回来的迎菊,还是一贯的火辣脾气,首先沉不住气地抱怨起来。 ‘三姊说得对,我们不能让大姊再这样为所欲为下去,每个人都由着她,她 反而越来越不象话了。’老四惜竹将彩馔斋的生意留给夫君岳杨,为了大姊的事, 她不得不回娘家一趟。 整件事看得最为透彻的探兰,也颇感同身受。‘你们都说得没错,我这一路 跟大姊到了昆明,看到的都是大姊在闯祸,而杜大哥则无怨无悔地在收烂摊子, 即使杜大哥为她受过伤,生命差点葬送掉,大姊表面顺从,可骨子里,还是有那 么一点点顺来逆从的味道。’ ‘二姊,你这话说得真是妙啊,大姊明着将姿态放低,是给杜大哥面子,可 她心里头怎么想,咱们这几个姊妹还会不了解吗?’惜竹怎会不清楚大姊的想法, 只要她这一生当中,没做出一件让大家刮目相看的事,就算杜乘风为她受尽千刀 万剐,对她百依百顺,在她内心深处,照样得不到那一点点平衡。 ‘我看这回杜大哥是吃了秤坨铁了心,不会再任由大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况且,在短短三个月内,要将进园积欠的两百万两债务还光,那根本就是不可能 的事。’迎菊摇着头,为杜乘风在面对到这么难缠的大姊,还能沉得住气,替他 感到十分委屈。 ‘别说是三个月了,就算是给她三年,还不见得能还得完,这都是那只毒蝎 子的诡计,大姊为什么就偏偏无法看透。’连惜竹也陷入一阵迷惘,平时冰雪聪 明的大姊,怎会为了赌一口气,而胡涂一时呢? ‘可是照杜家目前持续不断在筹备婚礼看来,即使大姊再如何地我行我素, 杜大哥也应该有他的办法,让这场婚礼如期举行,说不定到时候,杜大哥会用抢 婚的方式,这也很难说喔……’细心谨慎,又观察入微的探兰,很快地就看出端 倪。 ‘抢婚判’迎菊和惜竹同时瞪大眼,对于这两个字,感到十足好奇。 ‘没错,听烈火哥说,他远在西川的母亲,很在意与咱们家的这门亲事,此 事延宕过久悬而未决,已经让杜夫人相当不满。’ ‘那大姊知道这件事吗?’惜竹小小的脑袋瓜,忙凑上前问。 ‘能这么诚实地告诉大姊吗?以她的个性,用胁迫的方式,有可能让她乖乖 就范吗?’探兰反问着两位妹妹。 两人想了想,答案自然浮现。 ‘若是用抢婚的方式,大姊也不见得会屈服啊!’迎菊立即脱口而出,用硬 不用软,成效恐怕不彰。 ‘照我看来,杜大哥会用静态的抢婚,让大姊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成 了杜家的媳妇。’这是她的假设,对方不见得会这么做。 ‘二姊,你能说得详细点吗?我怎么都听不懂。’满脸疑惑的惜竹,宛如鸭 子听雷,半点头绪也没有。 ‘我也只是从杜大哥的行为模式中去猜想,到时会怎么做,恐怕就不是我能 猜想的范围了……’ ‘你猜得没错,我就是打算用抢婚的方式。’ 突然,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杜乘风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他本来就打算找陆 家三姊妹商量,恰好一踏进来,就听见三人在讨论同样的事。 ‘二姊,你还真是料事如神,杜大哥的心思,全被你说中了。’迎菊不禁佩 服着说道。 ‘那么杜大哥,你要怎样把我大姊抢回你们杜家呢?’惜竹笑盈盈地走上前, 她真是巴不得大姊快快嫁出去,也省得全家人光为她一个人而操心。 杜乘风闷声不响,故弄玄虚地看着三人,等到三人都等得不耐烦了,这才绽 开笑容,神秘兮兮地说:“抢这个婚,还需要三位的通力配合,不知……你们三 位可愿意?‘ ‘我愿意!’三人异口同声,连考虑都不用考虑,便一口答应下来。 ------------ 转自织梦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