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河堤上,两个女人缓缓的走着。 裴君右手勾着怀着身孕的徐雪凝,慢慢的往河堤的另一方走去。 “你怎么了? 最近很没精神。樊孝昀不是出院了吗? ” 裴君右摇摇头,“小心你的胎教,别在孩子面前聊些不快乐的事。” “如果胎教真的是万能的,那我这孩子铁定不能生,因为他是在诡异气氛的 家庭孕育出来的,一定伤脑筋。”徐雪凝似笑非笑的说着。 “别光说我,你这准妈妈更是没精神。” 徐雪凝没有搭腔,抚着六个月大的肚子,茫然的挣开裴君右的手往前直走, 心中没有当妈妈的喜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雪凝,你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沉默,裴君右连忙问。 她不喜欢面对沉默,沉默给她的感觉有如窒息般压迫,像樊孝昀疏远的意图, 像她骤失的爱情,像那在期待中却突然被迫取消的婚礼。 徐雪凝只是摇摇头。 “雪凝,你爱他吗? ”在工作的地方,就数她和雪凝的交情最好,对于她婚 姻上的挫败,她亦有所闻。 “爱? ”她轻笑,“只有我爱着他又如河,爱情是要两情相悦的,就像你跟 阿樊那样,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后面苦追。”她的话在河堤上被风吹得四散,却 十分清晰的传人裴君右耳里。 “可我们若是相爱,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困惑的自问。 “君右,人是贪心的,当你获得一个人的爱,你就会奢求永远的占有,而我 从未得到他的爱,只好渴求那几近于零的可能。” “或许是吧! ” “你决定就这样吗? 既然你忘不了,为什么不再为自己多争取一点? ”徐雪 凝鼓励着裴君右,但她的语调却透着沧桑。 争取? 就算她想争取,阿樊的人也不知在哪,除非出现奇迹,他出现了, “雪凝,你争取过吗? ” “当然。”徐雪凝的话里有笑意,像是在嗤笑自己的傻气。她的肩上有太多 包袱,心里有太大的缺口,即使她曾经争取,也注定失败。 她突然旋过身面对着裴君右,“君右,我曾经争取过我的爱情,可是现在我 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的眼神透着吊诡的毅然决然。 “退路? ”她不明白雪凝的意思。 “这不是他的孩子,是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徐雪凝原本白皙的脸更显苍白。 “雪凝? ”裴君右错愕的愣在原地; “我被强暴了,这孩子是个错误……”她掩面痛诉,绝望的眼泪从指缝沁出。 她无助的蹲下身子,把脸深埋在掌心里。 诧异的消息传到耳里,裴君右直觉想给她一点支持的力量,“雪凝,你别哭 ……”她欲上前安慰她。 “站住,你听我说,”徐雪凝制止她上前的动作,“我已经撑不下去了,这 么久的时间,我的心已经碎成了碎片。” 倏地她站起身,豪不犹豫的往河堤的尽头走着。 “雪凝,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裴君右不安的说着,快步的追着她。 然而徐雪凝的步伐却益发的快,她不顾已隆起的肚子,竟小跑步了起来。 “雪凝,别跑,你怀着身孕。”裴君右发现情况已经出乎她所能控制。 徐雪凝的义无反顾看得裴君右直发冷,她存心要与肚里的孩子一同灭亡,完 全不顾一切的跑着,就在她即将追上之前,徐雪凝的脚步一个踉跄,怀有身孕的 她就这样硬生生的摔落河堤的斜坡,一路滚下。 “啊——”腹部突遭撞击的疼痛迫使她发出尖锐的喊叫声。 “雪凝——”裴君右的心跳几乎停止。 徐雪凝的身体不断的滚落,直到斜坡的最底处才停下。 顺着斜坡,裴君右心惊胆战的疾步而下,坡上刺目的殷红几乎让她慌了手脚。 “雪凝,没事的,我们马上去医院。”她心疼的搂着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的 徐雪凝。 “君右,原谅我在你面前做出这样骇人的事……”眼角是她心碎的泪,“我 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是我恨这孩子……” “雪凝,别再说了——”裴君右忍不住和她抱头痛哭。 情伤无痕,却能碎心,为什么为爱哭泣的总是女人? 那血像是在控诉什么似的,汨汨的从徐雪凝体内流出,濡湿两人的衣裙。 “救命啊! ”裴君右抱着血流不止的她,无助的求救。都怪她一个女孩子, 根本没办法把雪凝背上河堤的斜坡。 将车子停下,樊孝昀快步的踩着河堤的阶梯往上走。 “君右、君右——”站在河堤上,却不见她的人影,他心急的喊着。 “救命啊! 快来帮忙——”不远处,求救的声音伴着风拂向樊孝昀。 是君右的声音! 他焦急的往前方奔去,不敢想象她出了什么意外。 “我们人在斜坡下,快来帮忙——” 裴君右带着哭音的求救一再的传来,惹得樊孝昀不安的情绪陡生。 “君右——”当樊孝昀看见河堤斜坡底处的两个人,再看到怵目惊心的鲜红, 他的呼吸一窒。 “阿樊,快帮我! ”裴君右仰头看见他,心里总算踏实了。 三步并作两步,他迅速的来到两人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 “雪凝摔下来了,她肚子里有孩子。”裴君右的眼泪不断的夺眶而出。 “君右,别理我……”徐雪凝气若游丝的说,失血耗去她太多元气。 “都这时候了你还这么说——”裴君右哭吼着。 樊孝昀背过身对裴君右说:“快帮我把她扶上背,再不送医院她会没命的。” 樊孝昀将濒临昏迷的徐雪凝背在背上,裴君右在一旁帮忙扶着,之间他不忘 紧抓一下她冰凉的手,“你没事吧? ” 裴君右一怔,随即摇摇头。 他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君右是爱你的,别辜负她……”伏在樊孝昀背上的徐雪凝轻声说着。 “自己都快没命了,还有心思管别人。”他没好气的回说,“留点力气活命, 别。下到君右。”忍下骂人的冲动。 对于裴君右的恐惧,他都看在眼里。樊孝昀肩上背着徐雪凝,一手不忘勾紧 裴君右,两人尽快的将徐雪凝送往医院。 手术后的徐雪凝在病床上昏睡着,裴君右、樊孝昀一人各站一处,别扭的不 吭一声。 许久,沉默逼迫裴君右先开口,“谢谢你,你可以先回去了,雪凝的先生晚 一点会过来。” “不急,我等你。” 病房里又恢复沉默了。 继续无言的僵持了半晌,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引起两人的注意,病 房的门蓦地被推开,一名神情冷峻的男人走进来。 男人不发一语,近乎无礼的站在病床旁直瞅着昏睡的徐雪凝。 “张先生? ”裴君右试探的问。 他瞥过视线看了裴君右一眼,“我是。” “雪凝的孩子小产了,身体状况需要你多费心……” 男人面无表情的点了头,看着樊孝昀、裴君右衣衫上沾染的血迹,“多谢两 位,你们先回去吧! 我会留在这里。” 裴君右和樊孝昀点头离去。 从医院回家的胖? ,车子里,两人都不发一语。 突然,裴君右轻声道:“谢谢你今天帮了我。” “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回去? 裴妈可能会担心你。” “不用了,爸妈今天到台中去,不回来了。” “你今天一个人在家,不要紧吗? ” “哧——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有点沮丧,原来他一直把 她当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时时刻刻都需要妈妈在旁边紧紧守护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即车内便被静默占领。 电梯门一开,两人依序的走出去。 裴君右心想,他们已经不会荒谬的在电梯门口撞成一团,因为那腼腆的过去 已经成为过去,虽然她怀念,但仅止于怀念。 “把衣服换下来,一会儿我过来帮你洗一洗。”裴君右的声音在樊孝昀身后 响起,转身便要回自己的家,“你别误会,只是谢谢你今天的帮忙,而且衬衫沾 了血迹,洗衣机洗不干净。” “君右,”他突然拉住她的手,“先别回去,我有活要跟你说。” 见她没有反对,他拉着她往自己家中走去。 “你先去洗澡吧! 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她莫名的沉静,独自坐在客厅。 他松开她的手,听话的离去。 坐在客厅里,裴君右扭着自己的手,有点不安,有些紧张。 再出来时,樊孝昀穿着白色浴袍,手中拎着脏衣裤。“君右……” 不待他把话说出口,她突然起身,“我帮你把衣服洗一洗。”拿过衣服一溜 烟的躲到后面的阳台。 站在洗手台前,她将肥皂抹在衬衫上,轻轻的搓揉着,那干涸的血渍在她眼 里像是罩在心里纷乱的思绪,那样任性的不肯离去。 她不断的想,他们还会有什么样的话题? 是分手吧! 我很抱歉,还是说我们 不适合,又或者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之类的敷衍说词? 如果只是这些,她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 她将心思转移到手上的衣服,泡沫在手心里不断的变多,突然心里觉得委屈, 她只是冀望一分平凡的爱情,然而它却离她越来越远,是她贪心吗? 还是 不经意,一颗泪又落在脸庞。 裴君右冲去衣服上的泡沫,使劲拧干,随即把它甩开、维持平整,她含着泪 拿起衣架,准备将衣服挂上晒衣杆。 一个侧身,就看见樊孝昀不知几时站至她身后没吭声,她连忙掩饰的低下头, 不让他看见她的眼泪。 他接过她手中的衣架,轻而易举的把衣服晾上横杆,随即扳过她,用指腹拭 去她的泪痕。 “进屋去。” 她推托着,“还没洗好,你先进去吧! ”气恼自己在他面前表现的懦弱。 犹豫半晌,他一把将她抱上阳台的围墙上坐着,用双手圈着她,“我有话跟 你说。” 心知躲不过了,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睛,“我在听。” 樊孝昀单手扳起她的下巴,“看着我,” 她听话的把眼睛抬起,无言凝睇。 “君右,我不能没有你,原谅我懦弱的把你推开。”他激动的把她揽进怀里。 她被动的任他拥着,悲喜两极的情绪在纠葛。 “我不想把你卷入被寻仇的是非里,我自以为分手是对你最好的安排,即使 我知道你很伤心,裴爸说得对,也许子弹还没伤害到你,而我却成了伤你最重的 凶手。”他沉痛的说,“对不起,君右,原谅我——” “你真的伤我好重……”裴君右哽咽的说着,“我只是希望能够在你身边陪 伴着你,可是你却残忍的把我推开。” “对不起,”他的手掌抚着她的头发,“今天在河堤上见不到你,我慌乱得 像个无头苍蝇。我不能没有你,每天看着你强颜欢笑的面对学生,然后神情落寞 的回家,我不敢上前……” 裴君右拭着脸颊上的泪痕,听他叨絮说出这些日子对自己的关心。 樊孝昀紧握的拳头举至两人面前,然后慢慢的展开,就见精雕细琢的男女对 戒在他掌心闪耀着光芒,“愿意戴上它吗? ” 她看了他一眼,难道真的是奇迹吗? 要不怎会有这样炫目的美丽? 她的食指 带着犹豫,缓缓的移向戒指的指环。 倏地,樊孝昀迅速的收紧手掌,连她的食指在内,一并被钳制在他掌心。 “会疼!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 “君右,愿意嫁给我吗? ”他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的问。 “你先放开我的手。”她喷道。 “先回答我。”他一脸固执,打死都不肯放。 “你真可恶! ” 阳台上,两个人打情骂俏着,先前的疏离被拉近了。寂静的夜里不时还会听 到女子撒娇的抗议声,“不嫁、不嫁——” 昏黄的抬灯下,樊孝昀心满意足的埋首在桌上整理资料,眼角还不时瞄到手 指上的戒指。 旋过椅子,但见裴君右穿着同样式的浴袍,侧身趴睡在偌大的床上,纤细的 手指上一样有着同款的戒指,昏黄的室内,因为微弱的灯光发出美丽的光辉。 他无端傻笑着,看着她恬静的睡容,心里暖呼呼的,索性趴在床沿端详着她 的容颜。 就在他也昏沉欲睡之际,床头的电话在寂静的空间里突兀漫天作响,他吓得 一个探身,连忙拿起电话,快步走出房间。 “喂,哪位? ”心里嘟囔着,哪个猪头三更半夜的扰人清梦。 “阿樊,马上出来开门! ”冯欣的声音尖锐得惊人。 樊孝昀如梦初醒,连忙绕过客厅,趁着门尚未被撞破之前赶紧打开。 “裴妈,你跟裴爸不是去台中了?!” “君右不知道去哪里了! ”冯欣着急的嚷着,“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所 以开夜车回来,可是现在她却不在家。” 这时,听见吵闹声的裴君右睡眼惺忪的从卧室走出来,“阿樊……” 裴君右的声音一出现,客厅里的三个人同时停下说话声,不约而同的看向她。 “嘿嘿……我想只有君右一个人在家,所以我留她在这儿睡觉。”樊孝昀干 笑着解释,脚下的步伐有自己意识的往后退去。 冯欣先是看看睡眼迷蒙的女儿,继而看看做贼心虚的樊孝昀,“阿樊——” “裴妈,我没有逾矩! ”他接二连三的往后退去,双手死命挥着。 冯欣上前揪住他的耳朵,“兔崽子,我才一没注意你,你就把君右拐上床! 你活得不耐烦了! ”迎面又是一掌。 “啊——”他痛得哀嚎,“裴妈,我真的没有,我连床都还没碰到呢! 怎么 可能对君右做什么! 我的耳朵……”他红了耳朵。 “妈,没有,真的没有! ”裴君右傻愣的看着发标的妈妈,还有痛得跳脚的 樊孝昀,歉疚的说着。 “现在不是有没有的问题了.你们马上给我结婚,拐我女儿半夜睡到你家来, 你敢再给我落跑,我就追到美国去砍人! ”冯欣雷声震天,不容违抗。 裴树竞捂着耳朵,看戏似的笑着,冷眼瞅着老婆、女儿和准女婿在屋子里追、 赶、跑、跳、碰。 x2x x2x x2x x2x x2x 张灯结彩的室外草皮上,衣香鬓影,已是黄昏时分,华丽的灯光点缀得婚礼 场地如梦境般。 “梦中的婚礼”缭绕在四周,新郎神清气爽的招呼着前来的宾客。 “恭喜啊! 阿樊。”严信国踱步走来。 “教授,该办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 严信国举起手掌欲往他的脑袋击去,“一点都不懂尊师重道,你娶老婆快活, 把事情全扔给我做。”想到这阵子的辛劳,他就想打人。 严信国的手在空中被拦截,“你活腻啦! 大喜之日敢打我女婿。”冯欣冷笑 着。 “误会,我只是跟我的爱徒闹着玩。”他拉着老脸,不停的鞠躬哈腰。 “给我小心点。”冯欣撂下狠话转身踱开。 见她走远了,严信国咒骂出声,“混小子,今天放你一马,改天再修理你。” 远远的,元振拿着报纸走向严信国、樊孝昀师徒两人,“好消息,事情总算 尘埃落定。”他指着晚报头版的标题。 “我看看。”樊孝昀欣喜的拿过报纸。 “阿樊,真有你的,我们完全是按照你的计划去做,果然很快就摆平了。我 决定了,事务所算你一份! ”元振乐得直笑道。 “再说,等我度蜜月回来再说。”樊孝昀把报纸交给元振,整整领带,健步 如飞的寻找他的新娘子去。 喜宴进行到一半,风尘仆仆的三个人直往主桌走来。 “嗨,好久不见了,老爸、老妈,儿子今天大喜 啊! “樊孝昀侧了下身,对着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妹妹笑说:”小妹,你也 来了。“他挥挥戴着白手套的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家人。 “儿子,你竟然连结婚都不说一声。”唐倩率先含泪指责。 “妈,儿深感母亲游山玩水,无暇分心,所以就先行结婚了,总不能因为你 们老不回台湾,我就得一辈子打光棍吧! ” 樊孝昀的妹妹不动声色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赞许他的说词。 “新娘子呢? ”樊仁昌在四周梭巡着。 樊孝昀因骤起的喧哗声往后一看,想必是美丽的 新娘引起大家惊艳的赞叹,“不就来了。”他急忙上前迎向娇羞的新娘子。 所有的人莫不把视线投在在身着白纱的裴君右身上。 “老婆,这丫头怎么很像某个人? ”樊仁昌看着远远而来的新娘子,狐疑的 拉着老婆的手问。 唐倩仔细的打量着,“好像当年的‘千手观音’、‘千斤顶’——冯欣! ” 刚从洗手间走来的冯欣开口问:“谁在叫我? ” 樊家夫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你、你是冯欣? 新娘的妈? ” “怀疑啊! ”冯欣豪气的入座。 “阿欣,我是小倩! ”她一手拉过老公,“这是我老公樊仁昌——凡人。” “男生班的樊仁昌? ”冯欣惊讶的看着昔日同窗好友,拉过老公,“裴树竞, 隔壁班的大树。” “真的是你们,实在太高兴了! ”四位亲家兜在一块不是为了儿女结为连理 而高兴,而是好友的久别重逢。 拉着妻子走来的樊孝昀完全无法插入父母们的交谈,他不禁垮着脸,冷冷的 看着他们,看来这四个人俨然把他的婚礼当成同学会了。 “爸,妈——”他喊着。 “你听话,别吵。”冯欣制止了樊孝昀,转而对女儿交代说:“君右,你跟 阿樊去招呼客人。” “好。” 可是没走几步路,裴君右被拦截了,“大嫂,我是小妹,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呢! 到旁边聊聊吧! ”樊孝琪明目张胆霸占了大哥的妻子。 “君右、小妹——”他喊着手勾手的姑嫂两人。 裴君右回过头,“阿樊,妈妈说你要招呼客人,我跟小妹聊聊。听话喔——” 樊孝昀先前的得意已不复见,只能乖乖的听话,在宾客间周旋招呼着,谁叫 他只有听话的分! 新婚之夜,两人沐浴后坐在床沿。 “幸好今天有妈妈帮你挡驾。”裴君右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嘲笑先前在喜宴 上被逼酒的樊孝昀。 “是啊! 否则你现在面对的就是昏迷的我了。”他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 “搞不好还是大哭大叫的我,抑或是抓兔子的我喽! ” “阿樊,妈妈说你以后不可以喝酒,对身体不好。”她照着母亲的命令要求 着他。 “我知道。”说实在的,他也不喜欢喝酒,对那种强烈的酒精刺激他可是一 点兴趣也没有。 “妈妈还说,我们要互相照顾,不可以吵架。”她的声音穿透过吹风机轰隆 隆的声响,传进他的耳朵。 “是,我知道。”他已经习惯她口口声声的叮咛前面一定会加上妈妈说,因 为她是个乖女儿。 裴君右关上吹风机,甩甩头发,用手指抓顺后说:“阿樊,坐过来,我帮你 把头发吹干,妈妈说头发没吹干容易头疼。” “好。”他将毛巾甩上肩,爬过双人床在她前方停下,暂歇的吹风机又开始 忙碌了起来。 结婚让他顺理成章的可以拥有君右的温柔,虽然岳母有点强势,但是爱上, 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的手指在他的头发间穿梭,他索性闭上眼静静享受,露出 幸福开怀的笑容。 思忖间,仿佛打从他被扣住身份证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是她的伴侣, 必须全心全意的呵护她,为她达成所有的“妈妈说”的交代,因为她已经进驻他 的心。 她的一切每天从邮件的只字片语开始渗透,逐渐完全充斥他的世界,让他无 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原来被扣住的身份证就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合约,永远的签 署,永远的受规范。 “咦,你笑什么? ”裴君右关上吹风机,温柔的嗓音窜人他的耳膜。 他睁开眼,“想我被扣住身份证的阴谋。” 她起身收拾着吹风机的电线,然后放进了柜子里,“什么阴谋? ”她回头问 他。 “上来坐下。”他招手。 裴君右重新坐上床铺,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你方才说什么阴谋? ” 他笑而不答,只是把她扳正面对着自己。 她睁着眼睛回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瞳是那样的清澈、明亮,就像她单纯的 性情一般。 而他的眼睛却是深邃难懂,一如他内敛的性情,不过,温柔是可以感觉到的。 樊孝昀将手掌心贴着她的颈子,轻抚她滑嫩的肌肤,始终不发一语,就是凝 望。 “阿樊? ”她一脸疑惑。 “嘘——”他的手指压住她的唇,随即又继续勾着她的颈子轻抚。 他一句话也不吭,就这样直勾勾的望着她,望得她都别扭死了,连呼吸都变 得小心翼翼。 他的手温温热热的,在她的颈项上磨蹭着,随着她身体线条抚上那光洁的锁 骨。不一会儿大掌的虎口正对着她的颈子由下往上的滑去,直至完全扣住她的下 颚,他露出诡异的笑容。 扣在他掌下的她气息渐喘,紧张得不明就里…… 她望着面前的他,不明白他眼中的意图,只是紧张的喘着气,他的手劲虽未 加强,但她却感觉他的另一只手在拉着她的睡衣。 她不知所措,心想他定是在捉弄她,恼不过,抡起粉拳便要捶他一记。 挥出的拳头却在半空中,在触及他身体的前一刻被握住了。 “阿樊? ”她拧着眉看他,被钳制的手腕轻轻试着要挣脱。 他却笑了,“君右。” “嗯? ” 她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突然间,他却重重的啄了一下她的唇,随即又离开。 她可以感觉她的脸蛋火辣辣的,只能低头回避他揶揄的视线。 下一秒他的手松开对她的钳制,让她获得完全的自由,然而她一颗心却怅然 若失。 樊孝昀起身下床,而裴君右不解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但见他脱去睡衣光 着上身后,便转身走向自己。 她错愕的用双手死命的捂着眼睛喊着,“阿樊,你别害我长针眼啦! ” 他闷笑出声,坐到她面前,顺道把她的手拉下,“这种情况只称得上是养眼,” 他拨了她的眼睫毛一下,“至于会不会长针眼……目前科学研究、医学临床实验 上并没有详细的研究报告证明这种可能性。”他又靠近了她一些。 她的眼睛不敢乱瞟,脸上的红晕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清晰可见。 “君右,看着我的眼睛。”他瞪大眼睛逼近她的脸。 她听话的把视线定在他头部以上的双瞳,“你睡觉都不穿衣服吗? 妈妈说这 样万一踢被子,会很容易感冒的。” 还在“妈妈说”,樊孝昀差点没昏倒! 看来他还是别蘑菇了。 “君右,我们现在要做所有新婚夫妻都会做的事。”他定定的看着她。 所有新婚夫妻都会做的事…… “不行! ”她恍然大悟,随即推拒着,“不行的,妈妈说我们得生活稳定了, 才可以准备生宝宝,否则这样会生活秩序大乱,而且、而且……”她急切的想把 母亲的叮咛全数的说给他明白。 完了,他老婆中岳母大人的毒太深了,看来他要不加把劲,他可能休想碰她 一根寒毛。 他打量她身上的带子、衣扣,脑筋不断的运转,以期解出最迅速的方法让她 投降。 “听着,君右,”他打断她的话,“基本上,妈妈只是要我们注意,并不是 说不行,而且,这是我们恩爱的表现。法律上规定这是一种必须履行的义务,在 许多实际的案例中,因为有夫妻一方不愿履行义务,所以走上对簿公堂一路,这 是很严重的问题,妈妈的意思不是这样的,你明白吗? ”樊孝昀一方面滔滔不绝 的说着,一方面则不动声色的解开她身上的衣带、衣扣。 一阵凉意袭来,裴君右才发现自己中计了,“阿樊”她羞得俏脸通红,却已 经挣不开他。 他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敏捷的双手将她的手扣在身体两侧动弹不得,好整 以暇的笑看着她慌乱挣扎的模样,玩心大起的他,忍不住探头亲了她的脸颊一口。 “阿樊……”她想遮掩在他眼前赤裸的自己,然而双手却在他的钳制之中, 身体也被他压制着,她害怕这两人裸裎相见的尴尬时刻。 他轻而易举的便将她密密实实的制伏在柔软的床铺上,掌心中她的手腕细细 小小的,皮肤有如雪白的凝脂,还有那婀娜的体态…… “你在紧张?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略带慌乱的表情。 他的视线太大胆,连带牵引出那不知名的火苗,在她体内开始燃烧,她紧张 得想哭,“阿樊。”她轻声唤着。 “别怕,”他笑得温柔,“如果还怕,那就闭上眼睛去感觉,嗯? ”他的声 音低低沉沉的,像定心丸似的让她情绪被安抚了。 “嗯。” 渐渐的,他带着温柔笑意的脸逼近她,惴惴不安的情绪乍见他的温柔笑意渐 渐趋于平缓,她半信半疑的合上双眸,因为她向来信任他的保证,没理由这一刻 才改变。 他吻上她的唇,四片唇一接触,身体就仿佛着了火般,可他沉稳的气息让她 没来由的心安,她知道他会保护她,她不再挣扎。 一如妈妈所说,一旦接了吻,全身就开始发热,思考理智偏离轨道,整个人 将会昏昏沉沉的迷失。 感觉手腕上他的钳制松开了,她的手攀上他的肩膀,感觉他的体温跟她一样 火热、灼烫,那燎原的火从心口上逐一蔓延,直至四肢百骸,她迷醉的发出喘息、 呢喃。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身体四处游移着,随着亲昵的吻逐一落下,她的口中不断 发出嘤咛。缓缓睁开迷哕的眼,握紧的手掌不断的放松又再度握得死紧,她觉得 自己几乎要死去,但又渴求…… “君右。” “嗯? ”她嘤咛一声望着他。 他笑得魅惑,蓦地,狂狷的封住她的唇,身子也覆上她…… 她敏感的身体感觉自己正在接受他,被封住的唇喊不出那股刺疼,眉头紧攒 着,双手却在他背上抓出伤痕,她的眼角滑出一滴泪。 之后两人的十指交握得死紧,他俩的激情那样焚烈,在不断的嘤咛、呐喊里 臻至解脱,一种令人发颤、极度喜悦后的解脱。 他们紧紧相偎,恋恋不舍…… “睡吧! ”他搂紧激情后浑身发颤的她,给她全然的安全。 床头的闹钟骤响,樊孝昀一古脑儿的坐起身。 天啊! 他怎么好端端梦起过去的事情? 看看旁边,空荡荡的床位显示君右早 已经起床了。 “阿樊,你怎么了? ”从浴室梳洗出来的裴君右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恍惚的样 子。 “做梦了。”他拍拍脑袋。 “做梦?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 ”她觉得荒谬。 “噩梦! ”他披上浴袍走向她,耍赖的搂着她,“君右。” “嗯? ”她无奈的看着这结婚后反而像个孩子似的老公。 “今天不出门了,你在家陪我。”他赖在她肩上说。 “不行,我今天要到机场去接雪凝。”她推开他。 “什么? 她要来住我们家? ” “怀疑啊? ” “没有,”他又磨蹭了一下,“那你再陪我赖床一下,反正今天是星期天。” 他死命拖着她往偌大的床上一躺,随即钳制住她。 “没睡好? ”她温柔的问。 “刚刚做了一堆梦,我决定重新好好睡一会儿。” “瞎说。”她亲昵的拍着他的头,“只能睡一下。” 埋在她颈窝的他不安分的啃咬着,原本惺忪的眼睛顿时睁得晶亮,双手又大 胆的四处游移着。 “阿樊。” “给我嘛……”他完全不想停止。 电话铃声像盆冷水,在两人陶醉的时候响起。 “一定是妈妈叫我们去吃早餐了。” “喔——”x ÷# %* 他心中咒骂着,抓起电话,“妈,我们在为你的孙子 努力,别吵。” 随即任性的把电话线拔掉,继续他的温存。 裴君右敏捷的闪躲着,趁他一时不察,翻身下床,“赶快去梳洗,大白天的 别纵情,妈妈会骂人的喔! 你要当个听话的老公才行。” 说完便一溜烟的逃开,留下扼腕的樊孝昀。 曾几何时他才可以摆脱岳母的阴影? 老天爷啊!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