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夏日 方蝶心 夏日炎炎,实在不是整日工作的好季节,每每静坐不过五分钟,衣下的汗就 这成串成串的淌个没完,像是要脱水般似的。像这样的时日,小蝴蝶只得日日抱 着红豆剉冰、仙草蜜,赖以维生。 因为热,所以小蝴蝶爱上到传统市场买仙草的乐趣,铁架上,一块块切整的 墨黑色仙草,轻轻一碰还会晃荡个没完,有ㄉㄨㄞㄉㄨㄞ的触感喔!就像买卖猪 肉似的指示着大小,待老板长刀一画,小蝴蝶的仙草就跟伙伴儿分离喽! 回到家,小蝴蝶贤淑的拌着蜂蜜糖水,让切割细碎的仙草和着糖水在玻璃盅 里飘移散开,小蝴蝶巴着它,就再也不肯分离了,直到吃光。 通常一块仙草小蝴蝶一天就解决了,所以小蝴蝶苦命的姊姊下班归来,往往 只看到仙草盅里残留的末儿,啥也吃不着,这时姊姊大人便会火冒三丈喝斥无辜 的小蝴蝶,害得小蝴蝶只好允诺明天一早再去买,不过,大家都知道的嘛,买回 来的仙草还是全数进了小蝴蝶的肚肚。><||||小蝴蝶决定化身为仙草精。 热归热,今年台风还真是不少,最近桃园地区因为风灾导致供水出了问题, 小蝴蝶实在替这些居民感到痛苦,炎炎夏季连续好几日黏腻的身体没能梳洗,真 是苦事一桩,很不幸的,小蝴蝶也是风灾的受灾户。 话说高居六楼的小蝴蝶在雷电交加、狂风暴雨的台风夜跟姊姊相依为命,结 果滂沱雨势硬是从门缝打了进来,一路淹到小蝴蝶家的客厅、房间,该死的是, 由于屋龄老旧,墙角竟也放肆的冒起水来,淹掉终年打地铺的小蝴蝶的床,包括 我心爱的小被被。 呜呜……不知道损失婴儿时期的奶香被被,政府有没有赔偿? 楔 子 草绿鸟啼的景致,台北市最古老的一座眷村——四四南村,迂回窄小的巷弄 里不时传出谁家的铿锵声、哪家的嘶嚷声,虽然即将改建搬迁,大伙儿的日子依 然日复一日的依着往常惯有的模式走。 「斯湘,小湘——」 惊天动地的嚷嚷从村外就开始响起,一路传到村里,不光是那个叫斯湘的女 孩,整个眷村都听见了这阵阵叫唤声,几户人家还拉开窗户、打开大门的查看, 看看是谁这么急惊风的吵嚷。 「魁奈,你叫小湘做啥?午睡都给你吵醒了。」一位老伯不悦的抱怨。 脚下马不停蹄的跑着,脸上还挂着两管鼻涕的白魁奈匆匆别过脸,「伯伯, 都傍晚了,你睡哪门子午觉,睡多了不怕阎王找上门?!」没大没小的童言无忌。 一只木屐飞过围墙往巷弄砸来,「呿,白魁奈,你这死兔崽子,说啥浑话, 竟然诅咒我死啊,看我不跟你阿爹告一大状,给你一顿好打不可,要不咱们再走 着瞧——」 扮个鬼脸顺便抹去快要流进嘴里的鼻涕,他机伶的往旁边一跳,准确闪过这 天外飞来的木屐暗器,连回嘴都来不及,火速的往最里头的那户人家奔去,口中 依然嚷嚷不止,「斯湘,快来啊——」 巷子尽头一个左转,白魁奈乌漆抹黑的手还来不及敲上那漆得绯红的铁门, 门倏的拉开,发出匡当的沉重声响,顶着一张晚娘脸孔的女孩没好气的杵在门前, 挡住他的去路。 「你是猴子啊,成天吱吱吱的叫!」 「胡说,蝉才吱吱吱的叫。」话一落,他又对自己搭腔的行为感到荒唐,「 哎呀,我干么跟妳这阿花瞎扯这个,快点来啦,晚了就糟了。」拽起斯湘的手, 便要往原路跑回去。 「白魁奈,你干么啦,放手!」她踹了这脏兮兮的家伙一屁股。 一想到这家伙的手刚刚一定才抹过鼻涕,斯湘的心里一阵恶。 「小湘,妳踹我干么,快走啦,赋璟哥在校门口跟人打架,以寡敌众能保住 小命就万岁了。」 「什么?!他干么跟人家打架?」斯湘主动抓住他急切的问。 「还不是因为有人欺负赋泰。」他口气愤慨万千。 「混帐,哪里来的王八蛋做啥欺负赋泰,本小姐待会一定让他倒在地上爬不 起来。」她狠狠的撂下几句咒骂,「阿奈,快去召集大家,敢打我们四四南村的 人,一定要他们好看。」 「喔。」白魁奈领命飞奔而去。 狠话说完,小小年纪的斯湘拿着斯家大哥的棒球棍,跟白魁奈兵分两路,飞 快的往眷村外的学校赶去。 她跑得浑身冒汗、一脸火红,看见围聚的人群她不假思索便扬起棒球棍,「 敢欺负四四南村的人,我打死你们这些王八蛋,打死你们——有种别走,我们的 人马上就到。」 见她发了狂似的扑打而来,又听到还有救兵,三、四名身材高高矮矮的男孩 纷纷作鸟兽散,只留下地上浑身挂彩、奄奄一息的男孩,跟一旁躲在角落傻傻哭 泣的小男孩。 「宛赋璟,你还好吧?」她扔下棒球棍,赶紧蹲下来查看他的状况。 宛赋璟喘了几口气,缓缓的爬了起来,她见状赶紧上前,伸出手去的试图搀 扶,只是他一点也不领情,拨开她的手,强作坚毅的站直身,虽然脚步还有些踉 跄。 「干么逞强。」她抱怨的睨他一眼,二度伸出手。 宛赋璟他那双晦涩的眼扫她一眼,又看了看缩在角落的弟弟,用命令的口吻 道:「起来,走了。」再一次忽略她善意的手,他独自默默的走在前头。 「赋泰,快起来,跟小湘姊姊回家。」大的不领情,小的总领情吧?!斯湘 转而牵起抽抽噎噎的宛赋泰,跟随那个孤独的脚步。 他们都是眷村的一份子,宛赋璟刚上国中,斯湘也六年级了,倒是宛赋泰因 为先天智能障碍的关系,虽然已经四年级了,思想行为却跟幼儿园的孩子没两样, 连块头也小得可怜,但是他还是眷村里的一份子,一样是被大家看顾的。 「呜呜,小湘姊姊……」他一边啜泣,一边抹泪,显然对刚刚的打斗还心有 余悸。 「乖,没事了,有小湘姊姊在,没人能欺负你的,别哭。」她好声的安抚这 个折翼天使,紧紧的跟随着那老不发一语、板着脸孔的家伙。 没有回眷村,三个人来到公园,宛赋璟转开水龙头,俯身捧喝了一口生水, 然后吐了出来,反复几次,直到血水吐尽,他才真正咽下一口水。 侧过脸,见弟弟还在抽泣,他皱眉冷肃的低喝,「还哭,有什么好哭的!」 被哥哥严厉的视线一扫,宛赋泰怯怯的噤声,只剩下几句带有哽咽的嗫嚅梗 在喉咙,他害怕的扯扯一旁的斯湘。 斯湘毫不客气的瞪了宛赋璟一眼,「你干么凶赋泰?又不是他的错。」 宛赋璟被骂得哑口无言,讪讪的别过脸,弯腰冲洗起脸上的汗水血污。 他洗净了脸,她这才知道他的伤势有点惨,从口袋掏出折叠方正的白色手缉, 递了上去,「喏,给你。」 他睨了一眼,依然没打算接受她的好意,紧抿的唇扯出声音,「帮赋泰洗把 脸,我马上回来。」 「宛赋璟,你又要去哪里?」她一把拉住他的手。 他侧着身子睐向她,「买棒冰,我需要冰敷。」下巴努努对面街上在现在台 北市所剩无几的杂货店,继而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离。 看着他脸上的水恣意滴淌,而她好意送上的手绢这家伙又不领情,她有些恼, 「好,你不希罕就算了。赋泰,来,姊姊帮你洗脸。」 宛赋泰洗净了脸,倒也白净可爱,他怯懦的挨着斯湘坐在雕花铁椅上,安静 的等候哥哥回来,任斯湘的手指在他头上帮忙顺着他的乱发。 几分钟过去,宛赋璟手中拎着三只套着塑料包装的棒冰回来,一路上他不住 的扯动嘴角,看来刚刚真的是被打疼了,嘴角硬涩涩的发疼。 冷淡的拋了一支棒冰给斯湘,遂蹲在弟弟面前,先是拧拧他的脸,接着他缓 了口气道:「爱哭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没啥什么好哭的,你是男生欸. 」 口中叨念之余,还不忘帮他把棒冰的塑料袋打开,递上他最爱的巧克力雪糕,「 吃吧!」 「谁说男生就不能哭?我哥还不是常被我爸揍得满屋子哭喊。」斯湘抗议的 睨他一眼,不忘起身挪出位置,好让他坐下。 宛赋璟没有反驳她什么,径自吃起棒冰,冰凉顿时把他的疼痛冻得销声匿迹, 让他的嘴微微发麻,没了感觉。 她看着他脸上的伤,突然懊恼起自己光顾着跑来,竟忘了带药膏,打架不打 出几个伤口哪叫打架,她真是急忘了。 「还疼吗?」她伸出手想要碰触。 不赏脸的宛赋璟一掌拨了去,「吃妳的冰,动手动脚的干么!」口气一样差。 她俏脸一凝,「宛赋璟,你干么对我那么凶?!好歹我以后是你的媳妇儿欸 . 」 媳妇儿?这丫头是吃错药了不成,小小年纪就想着嫁尪,神经病。 他睐过一记冷眼,「喔,是吗?」 哎呀,他这是什么态度,竟敢挑衅她!斯湘的脸一阵燠热,气急败坏的回腔, 「当然是真的!」 「真的?嗤,我还煮的咧,我有说过要娶妳吗?」他一副不屑的模样。 她一脸胜券在握,「你是没说过,但是宛爸有,他不只一次告诉过我:「小 湘啊,以后妳就是宛爸家的媳妇儿了,宛爸不在家,妳帮宛爸盯着赋璟,让他别 作怪。」说完她不忘倨傲的朝他扫去一眼,恁的张扬。 他讪讪的说:「他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父亲是飞官,曾经那么英气挺拔,不过一次演习意外,让他在壮年撒手西归, 失去支柱的宛家自此飘零寥落,至于难产辞世的亡母,那更是模糊的身影…… 「就因为宛爸死了,你更不能违背他的话。」她俨然已是宛家人的口吻。 「大小姐,妳才几岁,成天想尪婿,也不怕说出去丢死人。」宛赋璟感觉自 己的脸微微发热,这丫头也太肆无忌惮了,她懂夫妻是啥吗?笨! 「你少赖,反正四四南村里谁不知道我是你未来的媳妇儿。」 「嘻嘻……媳妇儿。」宛赋泰舔着棒冰,傻呼呼的笑,也不知道他是真懂还 是瞎搅和的笑。 「笑啥?傻蛋。」宛赋璟弹了他的脑袋一记。 斯湘朝他的肩头一搥,「笑都不行,你秦始皇啊!」越过挡在中间的宛赋璟, 她径自对宛赋泰说:「赋泰最乖了,将来小湘姊姊一定要当一个顶尖的特殊教育 老师,这样赋泰就可以好好念书,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赋泰。」 「嗯,赋泰喜欢小湘姊姊。」他又露出傻呼呼的天真笑容。 天使啊天使,上帝把这些折翼的天使贬落凡间,让他们在俗世载浮载沉,虽 是无忧无虑,却也令人同情怜悯。 斯湘露出一抹浅笑,「看吧,他这样信我,我将来一定会当个出色的特教老 师。」边说眼睛还不忘挑衅的睨向宛赋璟. 「喔,是吗?」宛赋璟还是那不冷不热的模样。 她再度恼火,这家伙老爱摆出那种样子,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底,不管她说 什么,他就只会冷冷的挑衅说:「喔,是吗?」什么玩意儿嘛! 她不服气的扯开嗓门,「当、然、是、真、的,我以上帝之名发誓。」 冷冷睐她一眼,他随即扯出一抹嗤笑,「嗤,妳这家伙从来不把上帝放在眼 底,竟然还有脸拿弛为妳的誓言背书,羞耻的耻字学过吧?」十足的揶揄讥讽。 「你、你……要你管——」斯湘气得口拙,索性把怒气发泄在棒冰上,忿忿 的吃着她的芒果棒冰。 三人又各自沉默的吃着棒冰,期间斯湘不时越过宛赋璟,用手绢帮忙擦拭一 脸黏腻的宛赋泰,忽地,宛赋璟在她耳边唤—— 「小湘。」 「干么?」不经意的别过脸去,四片唇就这么碰触在一块儿。 她瞪大眼睛瞅着面前的家伙,只见他扯着得逞的笑。 他、他、他干么像小狗似的碰人家嘴巴,恶心巴啦的臭男生! 火速一把推开他,「宛赋璟,我要杀了你——」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不住的 尖声叫嚷。 宛赋璟不快的扯过她,「妳吵什么吵,不是很想当我媳妇儿,亲一口也不行?」 「可是、可是……」口齿伶俐的斯湘又再度哑口无言。 什么亲一口,万一、万一被其它人看见了怎么可以…… 二话不说,他再度把嘴凑上她的唇,冰冰、软软、甜甜的,原来这味道就是 媳妇儿。 一旁的宛赋泰倒是挺机伶的,专注的啃着棒冰,一声也不吭。 看来,飘零的环境下只让宛赋璟因为责任而变得早熟,连带的让他的感情也 跟着早慧。 那一年,宛赋璟国一,斯湘小六,而宛赋泰不过是个小小孩。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