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往英国的决定很突然,因为与江国璋的对话无法继续下去,斯湘脱口作下 这个决定,回到家后就这么直接回复了对方的聘请。到目前为止,她只知道对方 的姓氏叫雅特兰,需要一名台湾籍的特教老师,可她仍是浑然不惧的只身前往。 随行的行李很简单,反正等她落脚,再请家人把东西寄到英国就好,倒是那 架留声机,她可是小心翼翼、戒慎恐惧的一路将它捧到英国。 到伦敦机场后,每一段路程都有接应照料的人,又是车子又是船、火车的, 搞得她晕头转向,最后好象是从一个叫布莱克港的地方搭上交通车,前往格雷镇 火车站,然后再前往目的地——盖兹。 旅程实在是太漫长了,她简直像个布娃娃似的任人摆布安排,这一趟路程下 来,少说有近十张脸孔在她面前出现,可是困极了的她一个长相也不记得。 「反正老外看起来都是一个模样。」她这么安慰自己。 下了火车,她一脸狐疑的走出月台。天啊,这里真的很偏僻,比台湾的小镇 还荒凉,像是遗世独立的海市蜃楼,难怪无论她在英国地图上怎么放大、寻找, 就是找不到对方说的地名。 「是斯湘小姐吗?」 听到在这小地方有人用中文喊她的名字,她十分惊讶的抬头,眼前是张约莫 四、五十岁的东方面孔,那男人一头花白的头发,身上穿的衣服十分正式体面。 「你好,我就是斯湘。」 「很高兴妳终于来了,真是辛苦妳了,快上车吧!」他十分体贴的帮她提起 行李。 斯湘纳闷的看看四周,然后视线越过男人,寻找着所谓的车子……我的妈妈 咪呀,是、是马车欸——登时,她有种跌入时光隧道的感觉。 「这里的交通只能仰赖马车跟火车。」他解释道。 一坐上马车,她诧异又欣慰的说:「很意外会在这里看到台湾人。」 「斯小姐,很抱歉,我不是台湾人,我是韩国人。」 「啊,韩国人?可是你的中文……」她吶吶的道。 「是的,我学过中文,我叫金非汉,在雅特兰家担任管家的工作。」 「很抱歉,因为你的中文说得很道地,所以我以为你也是台湾人。」她口气 略带歉疚的说。 「呵呵,听到妳的赞美我很高兴。妳这一路辛苦了,如果累了,可以在车上 小憩片刻。」 「是,谢谢。」她识趣的闭上嘴,转而看着车外的景致。 马车在悬崖峭壁间惊险的行走,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人家,是个极度僻静之处, 虽然马车的出现很叫她错愕,可斯湘却没有孤独无助、惶惶不安的感觉,反而很 期待这里的新生活,因为她实在厌烦了台北的一切,那个试图捆绑她人生的地方。 凝看着空旷的山边,午后薄雾缭绕,山边上的岩石时而墨黑、时而黄褐、时 而翠绿、灰白,这道路像是一条婉蜒陡峭的小径,另一端的大海则宛如是一块含 着暗紫蓝条纹的翠玉,涛水泛着白沫。 爬上山巅后,眼前一片苍翠,在她惊讶之余,马车接着越过一大片森林,忽 地,一栋高耸巍峨的中古世纪城堡就这么气势磅礡的矗立在眼前,把她震慑得脑 中一片空白。 「到了,这里就是盖兹最有名的地方——雅特兰伯爵的城堡。」金非汉介绍 道。 「啥,伯爵的城堡?」她闻言不禁掩嘴惊呼。 瞧瞧金非汉一脸认真……喔,天啊,难下成她的新老板真是个伯爵,而她即 将住在这栋极有历史的城堡? 天啊,是伯爵跟城堡欸—— 不知道她这个伯爵老板是不是也像电影里的伯爵一样,有着花白的头发、拄 着拐杖,是个一脸和善的老爷爷?斯湘诧异的再次抬头看看这栋建筑物,她在意 大利看过城堡,但是该怎么描述眼前的呢?它的宏伟气势不是她看过的城堡可以 比拟的。 「斯湘小姐,快请进吧!」 「喔,好。」她捧着留声机,傻傻的跟上。 她敢说,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刘姥姥逛大观园,一副乡巴佬的傻样。 别说斯湘痴看的模样活像乡巴佬,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荷米丝也忙不迭的探 头傻看这新环境,虽然荷米丝的足迹遍及世界各地,但是眼前的古堡对她而言, 也是一处新鲜的好地方,至少她没住过。 「哇塞,货真价实的古堡欸,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像我一样存在的灵体?那 我得多多小心了。」探出的头连忙缩躲了回去,藏匿在喇叭里。 她继而对斯湘喃喃说道:「告诉妳,爱情是属于勇敢的人,我很高兴妳来了, 更高兴妳也带我一块儿同来,妳的决定是睿智的。相信我,不管怎么样,我荷米 丝一定会帮妳争取属于妳的爱情。」 心念一转,她又有些感伤的说:「挚爱的雷米尔,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虽 然我们没有圆满的结局,但是我相信你跟我一样,只要看着这些人得到他们渴求 的爱情,就会感到无比的快乐与欣慰。」 一进到古朴中带着奢华的城堡,金非汉把她的行李交给一个穿著是在电影中 才看得到的女仆服饰、约莫二十来岁的东方女孩,然后他转身对斯湘说:「她会 带领妳到妳的房间,由于伯爵跟小主人还没有归来,所以这几天妳可以自由活动 熟悉环境,三餐会有专人送到妳的房里,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跟他们说。」 「是,谢谢你,金先生。」 「容我先行退下。」金非汉绅士的一鞠躬,便从这大得不象话的地方消失。 她忍不住多看几眼,然后跟着那名年轻的东方女孩快步走去。 哇塞,大城堡就是不一样,连阶梯都比台北平常的公寓大上许多,看来不消 几天,她一定可以将脚力训练到最佳状态。 东方女孩领着她走进一间经过巧手设计布置的欧式大房,这房间的采光视野 极佳,不但看得到壮阔的山壁,也能眺望湛蓝的大海,完全扭转她对城堡那种阴 暗潮湿的刻板印象。 瞧,微风徐徐,窗边的白纱飘逸飞舞,古典四柱大床、欧美传统家具一应俱 全,就连桌上的台灯都老得别有风味,至于大灯呢……怎么没看见一盏? 「谢谢妳,请问……」 打断她的话,东方女孩低下微微发红的脸,「我、我叫穗子。」有点怪腔的 中文。 「喔,穗子妳好,我叫斯湘,请问……」 她二度打断她的问题,「妳要找张太太吗?她现在正在忙,我建议妳若不是 很迫切的事情别主动找她,有什么事情妳可以告诉我。」穗子十分快速的说。 斯湘连连挥摆双手,「嗯,不是啦,我是想问房里大灯开关在哪?」 「大灯?」她一脸纳闷。 「对啊,大灯,没有大灯晚上怎么办?」 她恍然大悟,「喔,是这样的,在这里我们很少点灯,因为点灯容易招来一 些蚊虫,所以通常都是燃蜡烛跟火把,顶多写书信的时候用桌上的小台灯。」 蜡烛、火把?她想起刚刚在信道上看到墙上熏黑的痕迹。 「喔,这样啊……」斯湘脸上隐约浮现几条黑线,心想,洗澡该不会得到刚 刚看见的大海汲水吧?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穗子问。 「妳的中文讲得很好。」她想不出其它。 她腼眺一笑,「喔,我算是最差的,这里的每个人都学过中文。」 「为什么?」她还以为来到盖兹她有讲不完的英文呢,只要在这练上一年, 搞不好明年回到台湾,她英文马上变得顶刮刮,说不定还可以兼差呢! 「因为伯爵他……」 一道高昂的声音打断她,「穗子,妳工作还没做完呢,在这儿跟客人闲磕牙 什么?」一个同样穿著传统女仆服饰的中年妇女捧着衣物走来。 「对、对不起,我马上下去。」穗子匆匆忙忙的跑了。 「斯湘小姐,我来为妳更衣。」神色凛然的张玉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中文。 「喔,别麻烦了,妳放着我自己来吧!」 「自己来?」她不客气的睨了她一眼,「我不认为妳一个人有办法穿上这些 衣服。」说完便要拉过斯湘。 「真的、真的不用,」她试图转移话题,「妳的中文讲得好棒,学多久了?」 谁知张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学?我是中国人。」 「啥?妳是中国人——」 「侬……」劈哩啪啦的说了一串,她得意扯着笑,「我知道妳听不懂,这是 上海话,我叫张玉,是个道地的上海姑娘,雅特兰伯爵特别喜欢中国文化,所以 在这里不论是谁都得学中文,偶尔我还当他的上海话老师呢!」她骄傲的抬起下 巴。 张玉的嘴像机关枪似的说话时,双手已经俐落的把斯湘抓了过来,火速剥去 她的衣物,然后往她头上套了东西,「来,吸气——」她有着十足上海女人的剽 悍。 没法儿见缝插针,嘴没对方厉害,手脚也没人家俐落,斯湘压根来不及抵抗, 只得乖乖的吸气,突然胸腹传来一阵窒息,她低头一瞧,哇靠,马甲都搬出来啦! 「喔,我……咳……」她脸色一僵,痛苦的抓住床柱。 「在城堡里得照规矩穿衣服,虽然可以讲中文,不过也只限于城堡里,这是 英国领土,城堡的主人雅特兰伯爵怎么说也是英国皇家的一份子,老伯爵夫人非 常重视皇室传统,所以一定得这么打扮,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会来帮妳穿衣,至于 妳从台湾带来的衣服就收上吧!用力吸气——」张玉突然一喝。 斯湘一口气全梗住,只见张玉飞快的将马甲系好,然后帮她套上一件礼服。 「先将就点,明天衣服就会修改好,晚一点我会叫穗子送餐点过来。」话落, 张玉她人也一并消失,简直比波音飞机还迅速。 满脸痛苦的斯湘捧着胸口拚命的喘气,「Shit!谁、谁来回答我,为什么没 人告诉我教书还得穿这种……制服?会要人命的……」 她不想当铁达尼的萝丝,也不想学十八腰的郝斯嘉,那太痛苦了。 荷米丝爱莫能助的看着苦不堪言的斯湘。原来当人也是挺辛苦的,幸好她很 久不当人,那个可怕的张玉不会把该死的衣服套在她身上。 哀怜完斯湘,顽皮的荷米丝收敛淘气,马上一跃飘升至房间的正中央,闭起 眼睛口中喃喃,专心虔诚的对着这个房间施下强烈的爱情咒语,并且谨慎的防堵 其它不好的灵体入侵这个空间破坏咒语,顿时间阳光的霞辉与她的咒语合为一体, 进射出万丈光芒,斯湘没有察觉异状,只是把这耀眼光芒归因于窗外璀璨的太阳。 历经几日的摸索熟悉,虽然每天斯湘的胸腔跟腹腔还是免不了被勒得几乎要 内脏破裂、食道逆流,不过幸好古老的城堡没有百分百远离文明,她可以不用到 海边汲水沐浴,足堪欣慰。 据说她的老板雅特兰伯爵带着她所要看顾教育的孩子到意大利去了,得几日 后才回来,所以这阵子她每天都可以随意散步游荡,除了拨冗写封报平安信回台 湾、发呆揣想她的新老板跟小孩的模样外,她几乎是无所事事。 下午,城堡里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她拉着淡黄色的绿花裙襬,戴上同款蕾 丝礼帽,脚下趿着高跟鞋一踱一踱的往城堡外走去,如果记忆里不是清楚的记着 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她真要以为自己是中古世纪的英国贵妇。 城堡占地宽大,前有一望无际的草地,另三面则是大片森林,站在草地的最 前端往下看就是盖兹小镇,斯湘笑了笑,遂而往后方的森林漫步而去,她记得, 那天来时因为震撼于路上的岩壁、大海,所以没有好好欣赏森林里的景致,她决 定今天好好的去瞧瞧。 高跟鞋并不能阻碍她想走进森林的欲望,即使走得满头大汗,她却欣喜不已。 瞧,一棵又一棵的大树,粗壮的树干想想也有百年历史了吧?她抬起头赞叹的看 着,一番浏览后,她选中了其中一棵大树作为她憩息的地方。 脱下高跟鞋,揉着酸疼的脚掌,接着她解下帽子的缎带,不甚优雅的大力搧 起风。 别说她粗俗,优雅的中暑跟粗俗的凉快相比,她宁可选择后者。 下一秒,她拿出A来的香蕉,开心的吃了起来。她斯湘就是这点好,永远懂 得自得其乐,连散步都不忘摸几根香蕉出来当点心。 阵阵凉风吹来,拂去燠热,她双脚随意交叠,手上的帽子随手一拋,剩下的 香蕉就搁在上头,没多久,竟酣然的盹睡打呼起来,沉眠的境界连森林里的猴子 都咋舌。 兴许是受到香蕉的诱惑,有几只顽皮的猴子手脚灵巧的下树来,在她的身边 跳来转去,只是睡到九重天外的斯湘一点都没察觉,嘴角还微微发笑,其中一只 猴子大胆的靠近,抓起她的蕾丝礼帽要玩一阵,然后精准的巴住剩下的香蕉想占 为已有,其它的猴子见状大表不服气的争夺起来。 几只猴子吱吱叫的争打着,声音之大把酣睡的斯湘吵醒了。 「欸,小偷,我的香蕉啦——」她大呼一声。 猴子见状,抓着香蕉一阵乱窜,速度慢的抢不到香蕉,竟然心生报复的叼住 斯湘的蕾丝礼帽,咚咚咚的跑开。 她见状急得大声嚷嚷,「死猴子、臭猴子,还不快把我的帽子留下——」一 想到剽悍的张玉可能会逼她归还遗失帽子的钱,她连套鞋子都来不及,撩起裙襬 追赶起来。 猴子顽皮的跑着,还频频回头看她跟上没,气得她连连爆粗口,死命的追了 去,跑过森林来到路上,猴子依然猖狂得紧。 「留下我的帽子!要不然让我抓到,本姑娘一定剥猴皮、吃猴脑,看你还敢 不敢造次。」 突然那猴子似是有灵性的在路旁停了下来,她也微喘着气慢下速度,切切的 笑着,「乖喔,把帽子给我。」她伸出手口气和善的说。 两相对峙,正当她偷偷跨出一小步,猴子马上惊觉,叼住帽子又是一阵狂奔, 她只得跟着追上,口中嚷呼不止。 「该死,帽子,我的帽子——」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正攀越陡峭的山径,飞快的疾驶而来,因追逐猴子而霸 占车道的斯湘闻声一瞧当场愣住,扬奔的马蹄已经靠近,闪避不急的她只有蹲下 身发出惊骇的尖叫。 「啊——」她还年轻,不想当马蹄下的亡魂,也不想客死异乡啊,上帝—— 那记尖叫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绵延整个盖兹镇。 紧急被缰绳扯住的马匹一阵仰天喷嘶,好不容易止住速度,蹲在地上的斯湘 已嚷得气竭,发现预期中的痛处没有来袭这才止住声,怯怯的抬头,偷吁一口气。 马夫从驾驶座上快步走下,气急败坏的他劈头就是用一长串的英语极尽所能 的咒骂着。 她愣了三秒钟,接下来亦不甘示弱的回嘴,「嚷什么嚷,有种你用台语跟我 对骂啊,虽然我的台语也是三脚猫,对付你这臭老外绰绰有余了。」她丝毫不见 愧色,「我被猴子欺负干么还要忍受你的咒骂——」 正当两人歇斯底里的用中英文互相叫嚣的时候,车厢的门骤然开启,从里头 缓缓走出第三个人,步履沉稳。 斯湘正要卯足全力对马夫回以颜色,一看见马夫身后出现另一个人,她纳闷 的歪过头看,登时忘了说话。 这男人的身型十分挺拔英伟,一身马裤、长靴的骑马劲装打扮,面上戴着一 只银色面具占去大半的脸,独独露出他薄棱有型的唇,他有一双深邃的眼,那么 炯炯有神,眸光锐利且严峻,浑身散发一种王者的气势,霸气凛然。 刚刚还气焰甚高的马夫一见到男人,随即温驯谦和的鞠了个躬退到一旁。 男人以着居高临下的角度,静默的看着跪坐在路上的斯湘,两片唇紧紧抿着。 从他眼中,她捕捉到一抹奇异的光芒,然而瞬间又被另一种神情取代,而即使他 戴着面具,她还是可以感觉得出他在皱眉,对,皱眉! 「妳是谁?」他吐出第一句话带有浓浓的英国腔,隐含着冰冷冷的口吻。 「我……」 她才要开口,这时,马车的后头又来了另一辆马车,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稳 当的在路上停歇后,她看见金非汉神情紧张的从马夫旁的位置下了马车快步走来。 「喔,我的天啊,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一看到斯湘他诧异的问: 「斯湘小姐,妳怎么会在这儿?」 斯湘—— 这个名字全然拉住面具男人的注意,他将视线从金非汉身上挪回,然后目光 狠狠的扫向眼前占据道路的女人,极度不悦又无礼的瞪着她。 瞪着,对,他瞪着她呢!斯湘有些不安。 「金管家,他是……」她纳闷的问。 金非汉赶紧上前搀扶起她,「斯湘小姐,这位就是雅特兰伯爵,也就是聘请 妳来的人。」 正专心拍拂着裙上灰尘的她双手一怔,糟,原来是老板呢!她心虚的吐吐舌 头,可是又忍不住好奇的偷看他一眼。 他就是伯爵?她以为伯爵都是一头花白的头发,视线模糊、行动不便的拄着 拐杖,年约五、六十岁的老阿伯,从没想过会是这模样的,银色面具,一身劲装, 还有那炯炯发亮的眼眸…… 咦?有没有人说过,这个伯爵的眼睛会说话呢,一瞅一睨都把他的情绪强烈 表现出来,只是,现在的他,似乎很想一把扭断她细长的脖子…… 一思及此,她本能的护住脖子,极度防备的看向他。 雅待兰伯爵凝望她须臾后,蓦然收回视线,转而在金非汉耳边私语一番,便 兀自定回他的车厢,英气勃发且傲意十足。 「斯湘小姐,快上车,我们要赶快回城堡去。」 「喔,可是我的帽子被猴子叼走了。」张玉会杀了她的。 「别管了,快上车,别让伯爵等人。」金非汉领着她走向第一辆马车,一把 将她推上去,自己便赶紧往第二辆马车走去。 跶跶的马蹄声又在这通往城堡的路上响起,车厢里,雅特兰伯爵不发一语的 端坐着,双手紧紧的交握,力道之大足以将他的手臂逼出青筋,坐在对面的斯湘 感觉他把所有的目光都锁在她身上,让她很不自在。 完了,他该不会是后悔聘请了她,想要即刻开除她吧?该死,她可是千里迢 迢从台湾来到这里,还没开始教就被开除,说出去还真有那么点不光彩。 她不安的偷偷搓着手,最终,实在受不了沉闷的氛围,遂将头采出马车往后 看,后头马车上的金非汉不住的挥着手,频频示意她坐好。 无奈回过头,她敛整心神,诚恳的说:「我很抱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反正这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可能是为她的 阻碍道路,也可能是为他的错爱,竟替自己的孩子找了这么糟糕的特教老师,又 或者是心虚…… 面具下的眉似乎挑了一下,嘴角微微一扯,流露出揶揄中带点嘲讽的味道, 可依然不发一语的正视面前的她。 视线上上下下的瞅着,瞧得她浑身不对劲,一向伶牙俐齿的她除了勉强吐出 一句道歉的话,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感觉很怪异欸?」她嘀咕着。 她紧张的搓搓手,裙下的双脚发颤得像是在跳舞,她冷下防的偷偷一腼,严 峻的雅特兰伯爵竟然对她露出一抹冷笑,然后把视线紧紧的锁住她的下方…… 她的裙襬有什么不对吗?满心疑虑的斯湘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看,登时眺起 身,「啊——」她二度发出尖叫声。 两辆马车饱受魔音惊吓之余,马夫纷纷拉紧缰绳缓下速度,斯湘等不及马车 停妥,推开车厢门就要往外冲去。 始终冷然的雅特兰伯爵突然迅速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肘,气急败坏的斥责,「 该死,妳胡闹什么引想要寻死也不需要这样——」 「放手,人家的鞋子忘了拿了。」涨红脸的她拍打着他死拉着她不放的手。 金非汉匆匆赶来,就见向来从容的伯爵竟十分不悦的抓住斯湘的手,两人拉 拉扯扯的,「伯爵,发生什么事了?」 雅特兰伯爵狠狠的把视线拋向她这个始作俑者。 「我、我把高跟鞋放在树下忘了穿上。」她苦着一张脸。 金非汉低头看见斯湘光裸窘迫的脚指头,又看看伯爵铁青的脸色,顿时有种 哭笑不得的两难,只得说:「我马上命人帮妳去找,快坐好,伯爵要回城堡了。」 被粗鲁的雅特兰伯爵强扯回位子上,斯湘不死心的探出头对金非汉说:「从 刚刚马车的位置往右手边走去,我的鞋子就放在树下,对不起金管家,得麻烦你 了。」这回她敢说,张玉绝对会杀了她。 「我知道,妳快坐好。」他偷抹着汗。 马车再度起程,嘴角扬着讥讽的雅特兰伯爵脚跷着,毫不客气的瞪着她光裸 的脚指头,斯湘见状赶紧不动声色的拉拢裙襬,偷偷把沾有污泥的脚指头缩回裙 下,这时,雅特兰伯爵冷不防的扯出一抹笑,带着极度轻蔑。 她不免在心里嘀咕,什么嘛,干么这么不友善?要不是看在你是老板的份上, 铁先赏你两个黑轮,看你拿什么瞧我。 车厢内两人不时用眼神较量,直到回到城堡,马车停下。 雅特兰伯爵率先起身推开车厢门,然后他回身过来看着斯湘,她不明所以, 索性发愣的回看着他。 他微扯着嘴,用低沉的嗓音挑衅的口吻说:「怎么,不会是希望我抱妳下车 吧?哼。」一股气从鼻子窜出。 努力隐忍火气的斯湘睨了他一眼,十分不快的跳下马车,口中咕咕哝哝的, 「谁希罕,要不是念在你是老板,想礼让你先下车,谁希罕多待在车厢里一秒钟。」 就在她骂得爽快之际,忽地,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如果妳还记得我是 妳的老板,我会建议妳别这么叨叨絮絮个没完。」 说完,雅特兰伯爵从容的越过她,态度高傲的大步走进城堡。 斯湘拳头紧握,气得跳脚,「可恶的阿兜仔,有种别走。」呿,偏偏他脚步 快得惊人。 下一秒,斯湘才意识到,刚刚他说的是中文欸,虽然有点外国腔,不过还算 挺标准的! 看着他的背影,她暗自思付,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发色墨黑,她一度以 为他可能具有华裔背景,可是想到他的身分是个伯爵,而且那句妳是谁有浓浓的 英国腔,遂又止了这个揣测。 「哼,管他是东方人还是英国人,总之都是个烂人。」提起裙襬,她怏怏不 乐的走进城堡去。 后方,始终以缓慢速度前进的第二辆马车,这时候才缓缓抵达城堡。 斯湘一定进去,就看见那可恶的男人正在颐指气使的交代着,但见穗子一群 人十分迅速的往外奔去,而她不想多看可恶的他一眼,径自朝楼梯走去。 踩了几阶,雅特兰伯爵像鬼似的跟在她后头,「我怀疑妳真的领有特殊教育 老师的资格。」 一听到对方质疑她的专业,她马上板起脸孔转身面对他,「我的专业是不容 抹煞的。」 「喔,是吗?」挑衅的味道浓厚。 「当然是真的——」她激动的说。 下一秒,她自己发起愣来,这对话好象挺熟悉的…… 微瞇起眼,雅特兰伯爵瞅着她,许久,终于满意的扯出一抹笑,「好,这么 有自信,那么晚上我们再来讨论妳的工作内容,还有我的评估方式,希望妳这回 会记得穿上妳的鞋。」他揶揄的道。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她涨红了脸,胸口不住的起伏。 直到返回自己的房间,斯湘这才想起,伯爵回来了,那么她要教导的孩子是 不是也该回来了?她开始对这个需要协助的对象充满好奇。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