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达达达……」 马儿稳健的往前跑着,马背上的佳人紧张兮兮的揪着缰绳不敢放。裹着绵布 的小手吃力的握紧缰绳,摇摇晃晃的马步让她没有安全感。 如何能不紧张?她甚至有些害怕了。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骑马,而且还是用这种分腿跨坐的羞耻姿势!虽然她没骑 过马,从小也见了不少贵族之女骑乘的姿态,她知道好人家的女孩定是并腿侧坐 的;可是他却说侧坐危险,除非要教马学乌龟的速度前进,否则一般稍微有点脑 子的人都不会那样子坐。 同骑的尹琉星坐在她身后,修长的手臂横在她身边两侧操控缰绳,一边也护 持着隍惶不安的蒙面佳人。 为了转移自己紧张的心情,她在他手臂上写下疑问—— 你不先回家一趟吗? 他瞧她一眼,「不了,刚才听萦心——喔,就是那个在我拚命时很没良心在 一旁喝茶的女人,也就是我义妹说我家冷面阿爹正想逮人帮他跑一趟东北当信差, 我才不会笨到回去自投罗网:反正留了宇条,也算是有交代了。」阿爹什么都好, 就是将亲生儿子当铁打的操,这点最让人诟病。 他们不会担心吗?突来一个颠簸教她缩了下肩膀。 「我打十二岁起就在外头跑了,有时出一趟远门要一、两年才回得了家,他 们早习惯了……」他突然拉住缰绳,让马儿改奔跑为踱步,「你很紧张?你怕骑 马吗?」看着她揪住自己袖子不放,他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心想,要是小脚姑 娘当真点头说是,岂不是不能骑马了?这样一来,不就得换他抱着她走了吗? 他的心绪经由身体的触碰点点滴滴流进心中,她不禁内心暗恼,她宁可不要 他的帮助,也不愿让人视为累赘!习惯性的一咬牙后,想都没想便挣扎着要下马。 马儿受到惊动,烦躁的放足奔跑了起来。尹琉星低斥了声,紧紧捞住她的身子怕 她跌下,一边还要忙着安抚坐骑。 「老天,小脚姑娘,下马是有步骤的,你知不知道?而步骤一就是要先等马 儿停下来呀!」好不容易让马儿安静了下来,尹琉星紧接着处理情绪不稳的另一 个。「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你说啊——」喔,不对,她不能说话。「 这样,你写在我手臂上吧……嗯?没反应?睡着了吗?小脚姑娘?该不会是我一 身汗臭味,薰得你难受吧?马儿踏的步伐大小不合你意吗?风吹来的强度惹你不 开心?还是……你想下马方便?」 她隔着面纱赏他一记大白眼。 这姑娘究竟是怎么啦?突然间闹什么脾气?尹琉星暗地叹了口气,心想,她 也许是真不喜欢骑马吧?只得认分的将她抱下马,并且解下了马背上的包袱。 他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人,走路或骑马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差别,反正拥有一身 高明轻功的他是不怕会误了跟父亲老友的约期啦,安步当车偶尔也是一种乐趣。 放马儿自行循着原路回去,他长手一伸,准确的拉住正欲离去的蒙面佳人。 放开我!她挣扎不休,尊严受挫让她不想再与他同行了。 「小脚姑娘,你究竟怎么了呀?」难不成是那个来了所以心情下定?他真是 大感莫名其妙。 愤然甩开他的手,她有些赌气的背过他就走,一步、两步,然后左脚绊右脚 就往前跌下——尹琉星连忙上前扶起。 「你到底是怎么啦?又不是不抱你……瞧你一双脚儿弄得这么小,走起路来 又颠颠倒倒的,活像是只能看不能用似的,就是我再冷血,也不会让你用那双小 脚走这么长一段路的,你实在下用将自己摔得—身伤来引出我的罪恶感。」他抓 住又要躲开的小手,挑眉问道:「你不喜欢让我抱吗?难道你喜欢用背的?可是 那样你很容易腰酸背痛耶!不然,这样好了……」他弯身将手臂横到她臀下,腰 一挺,轻松将她抱起,让她可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这样有没有比较舒眼?忍耐一点,这一路上多是羊肠小径,实在不利马车 行走,要下然也不会让你这样活受罪。」毕竟是娇弱的姑娘家,他以为她是受不 了马上的颠簸跟天气炎热。「忍耐一点喔,你乖,等到了下一个镇上,我再请你 好好大吃一顿,补偿你一路上的辛苦。」打小在一屋子女人的阴影下成长,要爱 护老弱妇孺的观念根本就在他的脑海里生根了。 闻言,她翻了个白眼,倒也无力去追究方才内心受到的那一点伤害了。 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老喜欢用自己的想法去解释别人的行为?要是她再拒 绝他的好意,接下来又会被解释成什么? 再者,她跟他有熟到这种地步吗?每次听他瞎扯,都有种错觉像两人已是老 夫老妻似的,天晓得他们根本是今天才刚认识! 她局促不安的坐在他有力的手臂上,手儿扶在他的肩膀上,两人贴近的距离 让她有些羞窘。 「出门在外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别想太多。」 咦?她好生诧异。这一次,这家伙竟然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难不成…… 难不成他也跟她一样可以探知别人心中的…… 「你抓得我肩膀都要痛死了,我怎么可能猜不出你的想法?」他的声音可怜 兮兮的,瘪起的嘴角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莫怪人家说,不可以随便欺负姑娘家 的,因为会有报应嘛,而他现在已经受到教训啦! 「嘻。」她忍俊不住的轻轻咬住下唇,当然也不忘记松开指头,放他无辜的 肩膀一马。 对不起,我没注意列。她在他肩膀写道: 「没关系,幸好你发现得早,在我被你掐死的前一刻放我一马。」得了便宜 还卖乖八成就是这样。 我只是不希望被你当成累赘,我……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的。她伸手推 着他。 「小脚姑娘别在意呀,你并不比一个娃儿重多少。」说着,他还真将她在手 上轻抛了下。 引来她一阵惊呼,也让她再度将手儿搭回他的肩膀上,他才恶作剧得逞似的 笑了出来。 「瞧,这么轻呢,就是抱著你使轻功也不费力的。好啦,乖乖的,琉星哥哥 这一路上本来是很无聊的,好不容易拐个人结伴同行,又有不少黑衣老兄可以拿 来玩玩,你不会狠心想剥夺我的娱乐吧?一个人要是没有娱乐,就是吃饱穿暖也 不会幸福快乐。好啦,看在我包吃包住又能当马骑的份上,给点面子不要抛弃我 啦,呜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怜,我阿爹不爱我,一天到晚赶我出家门,我 好可怜,你都下知道——一 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可怜。 但是她很确定,要是不打断他,他很有可能一直讲到天黑,然后他们就得露 宿野外。她没好气的想。 他鬼叫:「喂,没良心的小脚姑娘,一般人听到这里都会掉个一两滴眼泪, 顺便安慰安慰我一颗可怜少男心的,才不会有人问我到底有多可怜!」 你不是要让我当马儿代步的吗?那你还不走?再拖下去我真要抛弃你了。她 在他肩头写道,用他说过的话来警告他。 「呜,不要抛弃我,我要走了,你抱好……」 将包袱丢到了她怀里,他当真使起轻功飞奔了起来。只见他跑得轻松,速度 却不输给疾速奔驰的良驹。 瞧不见外在的景物,但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步伐并不慢。她静静的伏在他肩上, 近乎规率的跃动让人心情平静,再加上怕热的他专挑树荫下走,徐徐吹来的凉风 更是使她昏昏欲睡。 坐在他的手臂上的确是比骑马来得舒适,起码没了方才马上的巅簸。这点, 自己该要好好感谢他的体贴的,因为是他特别顾及到了自己的感觉。虽然她很明 白他帮自己的原因不过是想「自找麻烦」。 他是在自找麻烦没错。 一个蒙面的神秘姑娘,身後还跟著一票同等神秘的黑衣人,是聪明人都不会 主动去招惹她。可是他实在太无聊了,一想到要千里迢迢到华山去找那秃头道长 下棋、瞎扯、兼练功,他就觉得无趣到想大吼大叫;而这小脚姑娘的身上就像插 着一块「我很有趣的牌子,让他不注意都难,所以在得知她是慕容文沁的朋友之 后,想都没想,拐了她一同上路。 但,说到蒙面嘛……他低垂下眼睫,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刚好可以穿过面纱 的缝隙,瞧见她面容上一小块肌肤,雪白透明到分毫不见毛孔,无瑕如一块上等 的美玉。他又微微侧了脸,意外的窥见了她一张樱红菱唇,柔软的唇办轻阖著, 浅浅弯了一个仿若微笑的弧度。他无声的咧嘴笑着,心里正想再多瞧些,右眼突 地一黑——噢,他居然被打了!他错愕得像吞了三斤的石块。 小小的手掌拍在他偷窥的眼睛上,虽然不疼,可还是很伤他的自尊心。 「呜,你打我,我我我——」他好伤心,小脚姑娘竟然对他动手动脚。 不小心的!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小动作! 他哇哇大叫:「藉口,你一定嫌我跑得不够快,所以才痛扁我出气。可是人 家已经很努力了嘛,天都还没黑,就快要到下一个镇上了耶,就是一路骑马也不 见得会比我这样跑来得快!呜,我很努力了,你还不满足,你一定是贪心的女人, 我阿娘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可是你又不是蛇,所以不能吞象,可是你又那么贪 心,这么一说……难不成你想吞我?呜呜,我好可怜,被阿爹赶出家门也就算了, 还遇到一个荒淫无道的女淫贼,逼我做牛做马也就算了,还想把我生吞活剥?呜, 你不要掐我的脖子啦,要记得对我温柔一点喔……」 欠扁找死又不要脸——她今天总算知道为什么好友沁沁只要一提起他,就是 这八个字。 拍拍他的头,她指头在他肩上写下安抚—— 你乖,我会很温柔,快入镇是不?跑快点喔,快点列客栈就能休息了喔。她 哄着。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认识他不久,但已经很能习惯他闲来没事的「发作」。 「这些都是甜言蜜语,你一定想要趁我放下戒心之际,把我这样那样又那样 这样!」 她无言以对。这样那样又那样这样,到底是怎样?虽然她听得不是很懂,但 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言辞,自然也没笨到回问他。 「你看你看,你默认了喔,我就知道,你……咳,小脚姑娘不要掐我,忘了 我还在跑着吗?」用武之人最忌讳在运功时被掐住气脉,要是一个不小心,轻则 功力暂失,重则走火入魔。不过依他武功之深,是不太可能有以上的情况发生啦, 只是仍是不小心呛着了,咳了好些会儿才顺了气, 是他的错觉吗?这姑娘刚刚似乎「不小心」压着了他颈后的穴道,才会害他 呛咳不止。他怀疑的瞥她,可她仍只是毫无所知的槌打他的肩膀,警告他别闹了。 应该是误打误撞吧?他想。 毕竟一个缠足的姑娘是练不得武的。 * * * 小小的镇上少有外来客,仅在还算热闹的市集旁有着一间名为「常来」的小 客栈。才进到客栈里,他们就发现了个不小的问题。 「只剩一间房?」尹琉星怀疑的问。不是他看不起这常来客栈,只是以往也 来过几次,每此来不是见店小二拿着抹布打苍蝇,就是那胖掌柜的独自趴在柜上 打瞌睡,难得有客人上门来住房的偏远小客栈突然住满了人,实在教人不得不怀 疑是不是镇上挖出了黄金? 「是是。」胖掌柜搓着两只肥肥的手掌,紧张的笑着,肥孜孜的脸上还挂着 一滴冷汗,一双绿豆大小的眯眯眼直往门外的某一点瞟着。 绝对有问题。 尹琉星缓缓一勾唇,笑得像牲畜无害。 「没关系,一间就一间吧,我家小娘子身子不太好,睡一间也好有个照应, 无所谓。」他扶起了椅子上休息的佳人,指示店小二带路。 有什么不对劲吗?她不解的微微侧着脸蛋,感觉得出他情绪的变化,像是突 然间有了什么防备似的,但因为还有外人在,他没说,她也就聪明的没问,甚至 没戳破他的谎言。任他扶着自己上了二楼,进了客房。 「客倌,这茶是我……我刚才现泡的,很香、很醇、很……呃,总之您…… 您趁热喝了吧,我先下去了,您大老远的来,我就不打扰您了。」 待胖掌柜一离开,门才阖起,她即刻噗哧笑出。 老天,真是个不懂说谎的人哪,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提到一句是从哪儿来的, 再加上又没坐骑,掌柜的怎么会知晓他们是打大老远的来?况且听他这样结结巴 巴地介绍那壶茶,就不相信谁还敢碰? 蓦地,一阵倒水的细响教她讶然的愣了下,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他「咕噜咕 噜」一喝掉了大半壶,老天,那水定是有问题的呀!这人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 现在却胡涂成这样?她愣然得不知如何反应? 「啧,跑了好几个时辰渴都渴死了,好不容易有喝的,竟然是搀了迷魂药的 茶水,真是让人不得不抱怨。」他细碎的抱怨道,然后不解的看着她高举在半空 中的手,「怎么啦?你也想喝水?可这是加了料的,不卫生又难喝,你还是忍着 点,晚一点我再到街上去找东西来给你吃。」他还以为她也想要喝水。 呃,他,不怕那迷魂药吗?她有点反应下过来。 尹琉星皱眉看她,「真的很渴吗?可是你喝了这个,会睡得跟小猪一样喔!」 怕爱玩的他兴致一来,真会倒上一杯给她尝尝,她赶紧摇手兼摇头,拉过他 的手臂写道—— 迷魂药,你不怕? 「怕什么?小时候常吃呀,每次我捣乱,我阿娘不是一把迷香弄昏我丢回房 里,就是拐我吃下各种迷魂药,让她耳根清静一两天。那么多年下来,身体早有 抗药性了,哪还能被这种一般的药给弄昏?」他理所当然地说,口气仿佛是天经 地义,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了。 她不禁咋舌。这还真让人惊叹不已,怪异到极点的亲子关系。 「好了,别玩了。你换件衣服,梳洗一下,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再回来休息。」 还要回来休息?她又呆了。 不会吧?她以为,既然知道了这里不对劲,就要想办法避开的! 「那当然,总得搞清楚是谁想找我们晦气的吧?再说,方圆数十里之内,也 只有这么一间小客栈了,我从小娇生惯养,睡不惯野地,别想我会陪你露宿荒郊 野外。」 怎么听来像他颇自豪自己的娇生惯养?她翻了翻白眼。 两人简单的梳洗一番,他抱了她从二楼高的窗子跃了出去,直待吃饱喝足了, 才又抱了她翻窗回来。大门下走偏爬窗,因为他说,要是店家知道他们没被迷昏, 会没面子,心里会有受伤的感觉,所以「不得已」只好辛苦点爬爬窗子兼练身体 ——虽然她对于以上的说法很不以为然。 虽然天才刚暗,但尹琉星顾及三更半夜里可能会有的「激烈运动」,就迫不 及待想上床补个眠先睡饱再说。 可是…… 她急急拉住他,在他手上写道—— 你要睡哪里? 他瞧她一眼,语气里尽是理所当然,「有床不睡要睡哪?当然是睡床呀!」 你睡床,那我要睡哪里? 他又是理所当然地回答同一句话,「有床不睡要睡哪?当然是睡床呀!」 这白痴!她咬了咬牙。 床只有一张,只能有一个人睡! 带笑的眸里飘起一抹邪光,他痞痞的说:「我的睡相很好,保证不会抢你的 枕头、不会卷棉被,更不会把你踢下床去,一起睡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的小 娘子,你可能忘了,这房是我花钱租的,出钱的是大爷,我这大爷不睡床,难不 成你要叫我睡——」就是隔着面纱也能感受到她不满的瞪视,他语气一弱,嘟着 嘴喃道:「睡椅子就睡椅子嘛,作啥摆脸色?存心吓得我晚上睡不着觉咩?一定 是嫉妒我的花容月貌,故意要扰乱我的美容觉计画……」没良心的小脚姑娘,鸠 占鹊巢,活生生的例子!哼哼! 「咳。」说够了没?这人!她警告似的轻咳,隔着面纱又瞪他一眼。 「咳?受寒啦?瞧,都是你不乖乖上床才会受到报应,这下子知道错了吧? 不过我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你,别太感动了。」他坏心的故意将眼不能视的她一把 抛上床,还暧昧的横过身子要帮忙拉棉被。 他他他他…… 突然让人从椅子上拦腰抱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惊呼一声,人还没反应 过来就让一具身子压制住,慌张之中,她本能的手脚齐发胡乱的攻击他,却一个 不小心踢掉了一只金莲小靴,雪白的罗袜在踢动间松脱了,小脚儿顺势踩上了他 的胸膛,炽热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裹脚布温热了敏感的脚医,她又低呼,忙不迭地 要缩回脚儿,没想到却敦他一掌捉住! 轰!她当场吓傻了。 「好小的脚儿,活像菱角儿似的。」小巧的脚儿捧在手心,还不足整只手掌 的一半大,只消五指一合,轻易就能握裹住。他一睑惊叹的欣赏着,并且以带着 厚茧的拇指细细搓揉着,仿佛在感受着它的真实性,浑然不觉这是种多么亲昵的 举动。 「让我拆开来看看,好吗?」他问著,感觉像是跃跃欲试。 回过神来的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力的摇头,面纱下的丽容像要着火似的。长 年裹在布绸里的娇嫩肌肤异常的细致敏感,小小的触碰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刺激, 更别提像他如此无礼的冒犯! 贝齿咬着菱唇,她尝试着想要自他手上抽回小脚,他却不肯放开。这样的姿 势太过暧昧,他正握着她一只小脚儿,她被迫必须朝他仰卧着,并且弓起抬高的 —只腿,为此,她又羞又恼,娇软的身子还紧张的微微轻颤着。 他没真心要侵犯她,她心里是晓得的,可是仍然有股被欺侮的委屈,她手足 无措,也无从抵抗。 「呜……」终于,她发出一声无助的低泣,强忍的泪水再也关不住,纷纷自 眼角沁出,凝成透明的泪珠滚落,泪水湿了粉颊、湿下面纱、湿了枕巾,也终于 引起了他的注意。 尹琉星总算放她一马。见她这般委屈的模样儿,懊悔的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 说不出口——他没想要弄哭她的,纯粹是逗弄她……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些恶 劣,甚至有些该死的心猿意马,要不是她突来的泪水,他很有可能做出一些会让 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来,而他甚至都还下知道这神秘姑娘的长相! 她抽抽噎噎的哭着,像个孩子。 「你……别再哭了。」 尹琉星有些烦躁的低喊,为了自己那教人失望的自制力。 她扯起棉被就将自己裹成一只布粽子,滚到床的角落里持续嘤嘤低泣着。压 抑的泣音听来好心伤,仿佛要将这一段逃亡的辛苦化成泪水宣泄而出。 她不会说话,平常仅能以几句代表情绪的单音来表达意思,而这一次的哭声, 几乎是她所能发出的最长声音了。听着她无措的泣音,尹琉星心里升起一种古怪 的感觉。像是有些熟悉,像是曾听过这个清婉的声音……他甩了下头,试图甩去 这种古怪的想法。他知道自己该动用那从未遭遇敌手的口才好好安抚她才是,而 不是继续在原地发呆。 何况,她的哭泣的确教他难受。 「好了,别哭了,是我下好。」他试着回想每次妹妹那宝贝儿子哭泣时,她 是怎么哄的?「别哭了喔,你乖,乖孩……呃,乖乖,不哭了,都是我不好,不 哭了喔!」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悄悄的把她连人带被抱进怀里,他耐心地安抚着, 难得正经的嗓音沉沉柔柔的哄着她,甚至还主动帮她拉好险些掉落的面纱。 「乖乖,不哭了,刚刚是我不小心的,不是故意要让你讨厌的,你可别生我 的气,都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你不哭喔,小脚姑娘乖乖喔,哭 哭会丑丑的,乖姑娘不哭……」 他像哄孩子般哄着她,持续的轻拍著她的身子,直到哭声渐止,直到她窝在 自己怀中沉沉睡去…… 不知不觉中,心里某个角落搀入了一种连他也不明白的情绪。 ------------ 转自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