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天夜里,安静得仿佛连星星眨眼都能听到声音。 薛敦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著。他很担心马丽,这些日子她流的 眼泪几乎装满了一个鱼缸,他担心她无法平复伤痛的情绪。 这段时间,他和马丽只参加学校的毕业考,其馀时间很少到校,反正毕业後 就要出国了,学校也不会过问太多。马丽仍然以第一名毕业,他输给她六年了, 只有在最近,他才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她。马丽在课业上是强悍的,但在生活和情 感上,她仍是需要人支持的。 薛敦敏相信自己是那个可以支持马丽的人。 他突然觉得口渴,起身到楼下喝水。上楼时,他刻意停在马丽的门前,想敲 门进去看她好不好。 正在犹豫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啜泣的声音。那声音很轻,但仔细听仍可以听 得出来。他推开门进去,看到马丽像在作恶梦般,不断的翻来覆去,甚至满脸泪 痕,他看了很不舍。 他关上门,坐在床边,试图唤醒她。「马丽,你醒醒。」他伸手拉她。 敏感易醒的马丽几乎是立刻醒来。她看到敦敏,就好像看到救兵一般,紧抱 著他不放。「我作恶梦了,敦敏,我好害怕、好害怕……」 抱著马丽纤弱的肩头,他发现马丽三年来虽然长高,但并没有长胖多少。「 我知道,我都知道。有我在,一切都有我在。」 「可是我看他们连你也要抢走……」 「嘘,不会的,谁也不会把我抢走。」抹去了她眼中的泪,他安慰著她,「 我会一直陪著你,不会走的。」 「你会一直陪我吗?」她抬起含泪的眼。 薛敦敏看见马丽泪眼中的依赖。「我会,我会在这里陪你。」 「你要陪我睡吗?」 面对她的无助,他肯定的答应:「如果你希望的话。」 翻开棉被,薛敦敏躺在马丽身边。 她以薛敦敏的手肘当枕,靠在他胸前。「你真的不会丢下我?」 「我保证。」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丢下我。」 「无论什麽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你。」 听到他的保证,她这才安心地慢慢睡去。在他的胸膛中,她睡得很平稳,自 从母亲死後,这是她第一次可以睡得这麽好…… ※※※ 一大早醒来,马丽觉得自己糟透了。 怪不得白居易会说「夜深忽梦少年事」,只要想起以前,就一定会和敦敏扯 上关系。他们生活中不仅有交会点,简直就是二条重叠的单直线。 她似乎还没从昨夜丁小雨打来的电话中回神过来,主要是因为她又想起了十 多年前的往事。 高中毕业後,她到了日本,在玉川学园的大学部念书。 这所学校比贵华中学更贵族,学生的家长更是日本政经界有头有脸的人士, 直可媲美皇室的学习院大学。要不是在那里有学姊丁小雨为伴,马丽想自己一定 捱不过四年,因为没有敦敏在身边守著她。 虽然在日本玉川的四年,敦敏常常会去看她;但寒暑假只要她晚一点回台湾, 敦敏就会出现在她住处的门前,厚著脸皮要她收留,直到她赴京都大学念硕士, 他也从澳洲转往纽西兰为止。 敦敏不到日本看她,并不表示他想不见她。他只是换个方式,要求马丽到奥 克兰看他。 想到当时敦敏要她到纽西兰的理由,她就忍不住发笑。比方说草太长了不会 除,叫马丽来除;西餐吃腻了,请马丽来煮;学校报告做不完,叫马丽来做…… 等等诸如此类的理由,就是硬要她到纽西兰陪他。 敦敏在纽西兰的最大成就便是拿了二个大学、一个硕士学位,再加上之前澳 洲的大学文凭,一共是三个大学一个硕士的学位。然後他又到剑桥去念书,种种 行径让马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收集学位的嗜好。 会和他结婚,也是在纽西兰「被害」的。 那时候在纽西兰,有一次他的一群同学找他出去,他不由分说,硬是拖著她 一起。 在另一个同学的家中,大夥闹著,连薛敦敏自己都起哄说要庆祝他们认识十 周年,结果吻了她。 大夥儿拍手叫好。有人闹著问薛敦敏是不是要娶她,他竟厚颜地同意了。因 为在座有人领有律师执照,就这样在择日不如撞日的瞎闹下,分别有人自愿当主 婚人及证婚人,然後他们就莫名其妙的结婚了。 薛敦敏本来就拿外国护照,隔天便有人帮他们把手续办完,甚至通知台湾方 面——他们结婚了。 就像登在报纸头版下的小框框般,写著:「我俩相爱,在×国某某教堂完婚, 特此敬告论亲友……」所不同的是,他们的消息被刊登在财经版面。 记者称他们是十年长跑,薛敦敏赢得佳人归,薛敦诚说他们是实至名归,薛 容若则高兴後继有人,心中十分安慰。 为此,薛容若和薛敦诚还在台湾这边宴告「诸亲友」。多可笑,一场没有新 郎新娘出席的喜宴。 马丽还记得当她在纽西兰看到台湾的报纸刊登的新闻时,一脸的失措。好不 容易等到薛敦敏从学校回来後拿给他看,怎知他竟哈哈大笑。 「你还笑得出来?」 「这些都写得很好嘛!」 「可是……」 「反正手续都办好了,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请你就收下薛敦敏太太这个头 衔,好不好?」 薛敦敏长大了,不再是个只瞎闹的年轻人,他懂得用迂回的方式去达到自己 的目的。就像此刻,他在哄骗马丽一样。 「可是……」她仍觉得有诈。 「爷爷及敦诚都同意了,而且我们都已经……」他故意不把话说完。 那天嬉闹结婚真的纯属意外,可是薛敦敏不想放弃这等良机,於是顺著大夥 儿的意思便和她结婚,当晚也和她入了洞房,收作自己人。 在那之後的每一晚,他都自动到她房里报到,而理由总是睡不著。 「你为什麽睡不著?」这句话应该是她说才对。 「这里太安静了,我睡不著。」 「你会怕安静?」那澳洲的四年他是怎麽熬过来的? 「我就是要和你睡。」 拗不过他的坚持,她也总和他分享她的温香软床。 「你什麽事都不能做喔!」她还是不放心。 「我什麽坏事都不会做。」 听到他的保证,她这才同意让他进入被窝。 只要一进被窝,他就会与她耳鬓厮磨,或对她吹气,呵得她痒痒的,心里却 暖暖的。 但是隔天早上醒来,马丽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脱掉了,敦敏也是。然後 他会毫不犹豫地朝她进攻,直到她求饶,臣服在他的怀抱中,接著他会很温柔的 再度对待她,并在耳边说许多话给她听。 这样的剧情每天上演。那一年暑假的两个月,马丽几乎天天都在薛敦敏的怀 中醒来。 「我记得临睡前都有穿衣服,为什麽醒来後都没有?」她非常困惑。 「你帮我脱掉了,记得吗?」他是存心捉弄她。 「我真的……做这样的事吗?」她还是不相信。 「做这样的事又没有什麽见不得人的。」他眨眨眼,「至少我很喜欢。」 把头埋在他胸前,她觉得脸很烫。 他偷吻她,「你忘了吗?我们已经结婚了。」 但是马丽没有结婚的实感,她觉得这种感觉像在偷情。 「过几天我要回日本去了。」她闷闷的道。 薛敦敏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造成她一早情绪低落的原因。他吻著她的眼睛, 「我会去日本看你的。」 可是她已经习惯抱著他睡了,她多希望他开口留她下来,那她一定同意的。 可是,他没有,没有开口要求她留下,甚至没有再到日本看她,直到她毕业 都没有。 他只有央人给她一张字条——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 马丽走下楼,看见餐厅只剩下一份她的早餐。 是自己太晚起床,错过了和爷爷共进早餐的时间。她如同嚼腊般的吃完早餐, 开车到公司去。 「马副总,薛董请您今天早上回他电话。」 爷爷有事找她?她朝营业本部的小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马丽拨了电话找薛容若。「爷爷,您有事找我?」 「你那个放荡的老公甘愿滚回来了!」 马丽愣了一下,爷爷竟用这种字眼未形容自己的孙子? 「喂,马丽,你今儿个回去叫人把他房里打扫一下,那小子明天晚上抵达机 场,咱们得去接他……」 他明天就要回来了?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她昨天夜里才想到他, 情绪都还没有平复,明天晚上竟要见到他本尊了? 「马丽,你在听吗?」 「我在听,爷爷。」 「那小子的行李会有一部分货运,今天先送到家。你们两个住二楼,那小子 的家当你去打理,我和敦诚今晚有事晚些回去,明天晚上十点再到机场去接他。」 「是的,爷爷。」 其实相较於爷爷和敦诚的忙碌,自己的优闲反而显得罪恶。 薛家栽培她这麽多年,她竟在旗下一家与日方合资的百货公司中挂名副总, 做个不管事的高级主管,而最终的重责大任还是丢回给薛家,她什麽忙都没分担 到。想到此,她不禁觉得自己是多馀的。 ※※※ 每天的工作都是如此相同。 公司的另一半股份在日本人手上。他们派来了许多菁英,正因为这些菁英的 干练与精明、沉稳,更是加深马丽心中的无力感。 她只能在楼面巡视,看看卖场是否有何不妥。 但若真有任何的不妥,也不会出现在她马副总的面前,毕竟她是副总啊!手 下总有一批精明干练的人才替公司卖命,她大可从从容容的优闲度日,所以她更 肯定了自己的无用。 现在正是人潮聚集的逛街时刻,她告诉另一位副总经理——山本司,她要回 家了。 「好,你先生要回来了,快回去准备吧!」 听著五十岁的山本说中文,她忍下了想笑的冲动。 「日本小姐结婚後大多就不出来上班的,你太辛苦了!」 「山本副总,您才要多辛苦了。」 不知是代构或鸡同鸭讲,常常她说日文,山本偏说中文,她说国语,山本却 回她台语。常常她会以为山本被中国化了,山本却又以日本式的道德文化来限制 她。 一回到家中,她就发现玄关处有鼓噪的声音,她赶紧上前。 天啊!有一个货柜那麽多的「货」正堆在玄关处。有人离家出走吗?还是小 偷大搬家? 「祥嫂,这是怎麽回事?」迎上管家夫妇的眼光,马丽问道。 「小姐,你可回来了。这些全是敦敏少爷的家当,海外搬家刚刚送到的。」 果然是个大搬家。可是……也未免太多了吧? 「一共有多少?」 「小姐!」走上前的是海外搬家的人。「家具一共有廿五件,书籍四十箱, 衣服杂物有八箱,另外还有一些艺术品如画作、花瓶等有五十六件,请你点收。」 她草草签下名,指示搬上二楼。 敦敏真有这麽多的财产?还有艺术品及画作?他是真的去念书还是把博物馆 偷搬回来? 花了一个晚上,搬家公司的人把「大部分」的家具放在她之前刻意空下的二 楼起居室里。看著靠墙堆得快到天花板的「杂物」,她还真想称赞敦敏「真有本 事」。 「小姐,少爷的衣服我来整理。」 「不,祥嫂,敦敏的衣服还是我来吧!他那人有怪癖,还是交给我吧!」 「那我帮你!」 迟疑了一会儿,马丽决定接受祥嫂的帮忙。这麽多东西,若是一个人整理, 恐怕得弄到天亮。 「我说这少爷还真是爱买衣服!」祥嫂咕哝著。 「怎麽啦?」她其实没认真听。 「你看,这一箱箱都分类好的衣服,竟然这麽多!」 看著这一箱衬衫、一箱西装、西裤、休闲服、大衣风衣、牛仔裤、T 恤及领 带袜子,马丽也摇头,逐一将之放入更衣室中。 「他是个公子哥儿,这是他早已习惯的生活方式。」 「可是,小姐,这麽整齐的行李,是谁帮他整理的?」 整理?马丽的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自己吧!」她装作淡漠。 「他?他行吗?」祥嫂不相信。 「祥嫂,他不是孩子,他也海外搬家几次了,他可以的。」马丽觉得好笑。 「在我眼中,他永远是个孩子。」 「你可以想成他是怕麻烦,所以将同类的衣服放一起,好方便我们整理。」 「那孩子哪有这麽贴心?」 「祥嫂,他不一样了,他现在是个成年人。」 「在我眼中,他永远是个孩子。」收起最後一个空箱,祥嫂坚持她的想法。 她们决定把剩下的书及「艺术品」留给薛敦敏自己来处理。 马丽要上床睡时,看了一眼时钟,四点十八分。爷爷及敦诚还没有回来。 ※※※ 坐在入境大厅等待时,马丽开始觉得紧张,紧张得胃部发酸了。她自己也不 明白为什麽,整个胃仿佛被酸味充斥、并灼热不已。回去以後一定要吃胃药,她 心里想。 「敦敏这个小子敢情是不打算回来了?」薛敦诚揉著眼睛说。 「大哥,你们昨天很晚才回来?」马丽问道。 「是呀!一个会开通宵。要不是这小子回来定居,我才不理他,叫他自己坐 国光号回去。」 「你以为他会坐?」薛容若的声音充满不以为然。 一看到薛容若疲倦的神情,马丽就不禁觉得内疚。「都是我不好,没能为你 们分担工作。」 「你别这麽说,你在百货公司好好的,就少让我们担心许多事了,怎麽说没 分担呢?」看著马丽,薛容若不禁惊觉到,她长大许多,但也消沉了不少。 「哎,总之,是我们放他逍遥太久了,他回来後,我一定要把一些工作交给 他,换我和爷爷去度假。」薛敦诚已经打定主意了。 他又兴致勃勃地道:「爷爷,到时候,我带您去芬兰洗芬兰浴,去极圈欣赏 永昼及永夜,我还想去马塞马拉动物保护区……」 「要去你自己去,别拖爷爷我下水。你们兄弟俩是一个样儿——爱玩。敦敏 不也是说想数绵羊才会去纽西兰?这中间他又不知去了多少地方鬼混,哼!正经 事儿没做几件,倒是不成材的玩意儿他样样精通。」 听出了薛容若话里的嘲讽,薛敦诚闭上嘴,在心里咒骂败家弟弟的飞机怎麽 还不快降落。 「爷爷,敦敏只是想趁年轻时四处走走看看,培养他的世界观嘛!您没有生 他的气,是不是?爷爷。」马丽柔声道。 薛容若就吃马丽这一套。他拍拍她的手,「当然,我只是生气他结了婚,还 去英国念什麽书?他早些回来,我都有曾孙抱了,何必这麽老了还去公司?」 「爷爷,您才不老,公司还是要有您的德高望重才能无限成长啊!」 「你就知道讨爷爷欢心。」薛容若心里可乐了。她这小娃儿就是对他的味, 说什麽都可以让他乐到心坎里。 「哎,马丽,你老公到底什麽时候才甘愿滚出来?我很想回家补眠耶!」薛 敦诚打了一个大呵欠。 「对不起,大哥。我也不知道他为什麽这麽慢,你累的话,回程我开车吧! 敦敏应该马上就出来了。」 才说著,电视萤幕上出现一张睽违已久的脸。 「那浑小子出来了。」说话的同时,薛容若已大步向前,搂住这个久别的孙 子。其他二人赶紧上前。 薛敦敏大力地抱住薛容若,放开手後接了大哥敦诚的一拳,最後才转身向著 马丽。 「我回来了。」他眨眨眼,仿佛他们只是小别。 「欢迎你回来。」她发觉他更加英气逼人了,一种属於领导者自信的风采逐 渐散发出来。 「走,走,回家去。」既接到人了,要说话来日方长,不急於一时,现在薛 敦诚最想做的事便是去梦周公。他们一行人走向停车场。 「老哥,你怎麽看起来一脸疲倦的样子?」相较於他的风采,他觉得这个老 哥简直是个老头子。 「谁像你!」薛敦诚狠瞪他,「你在飞机上睡得饱饱的,我可是超过四十个 小时没睡了。」 「干嘛呀!」薛敦敏哈哈大笑,「为了欢迎我回来,你也不必这麽兴奋,还 睡不著呢!」 发觉有人拉他衣角,他才回首,却遇上一对同样写著疲倦的眼眸。 「爷爷和大哥昨天通宵开会。」马丽解释道。 「喔!」他用力拍向老哥的肩膀。「真努力,看来我可以享福了。」 「你这小子,别以为每天都是放假日,等你适应时差後就给我到公司来,我 倒想知道你在剑桥到底学了些什麽!」薛敦诚觉得弟弟的笑脸在此时看来真可惜。 仿佛没神经一般,薛敦敏仍旧嘻皮笑脸。「在剑桥?划船罗,在乡间骑脚踏 车散步罗,日子很优闲的。」 「我真想扁你!」吐出这话後,薛敦诚打开车门坐进後座,薛容若也跟著坐 了进去。 「喂,喂,男人都进去,谁开车啊!?」薛敦敏哇哇大叫。 「我。」马丽闪人驾驶座。 薛敦敏愣了一下,也坐进车内。 「我不知道你会开车。」他诧异的看著她。 「我每天开车上下班。」她的声音有一丝冷漠。 「你……独立多了。」 「我一向很独立。」她看向後视镜,薛容若及薛敦诚好像都累得睡著了。 「除了在日本时?」 「在日本时我也很独立。」 「除了患思乡病的时候?」薛敦敏知道,在日本那几年,她有严重的思乡情 愁。不上课的日子里经常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啥事也不做,就这麽 看窗外一整天。 「我没有患思乡病。」她用肯定的语气表示。 「喔,那你那时候是怎麽了,忧郁症吗?」 马丽斜睨他一眼,受不了他戏谑的口气。「才没有,我只是低潮而已。」 「低潮?」 「是呀,低潮嘛,都会过去的。」 「是吗?」他看著她。「那你现在也在低潮罗?」 「为什麽这麽说?」她不安地问他。这个人太敏锐了,像一只豹,她所有的 情绪他都很容易一眼看穿。 「你的表情和在日本时候一模一样,写著:我很寂寞。」 「我没有。」 「你有。」他定定地看著她,「「坐看峰峦尽是花,寂寞的人坐著看花。」 你脸上就是这种神情。」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还读诗。」马丽不确定地瞄他一眼。 「我是为了你。」 「我?」她更不明白了。 「你就像诗人一样善感,爷爷实在不该安排你在公司的,他该让你自由发展 才是。」 「别胡说,我很满意目前的生活。」薛家真的待她很好,供她读书,又供她 吃住,她还有一个白马王子作老公,人生若此,夫复何求?她要知足,如果拥有 这麽多还不知足定会遭天谴的。 「你在勉强自己,别自欺欺人,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薛敦敏看向窗 外的来往车流,状似不经意。 「我没有。」 「在国外叫你自己开车出门,根本不可能。」 「我现在可以了。」 「所以你独立了。」 她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肯定句或疑问句,但她很不安,胃的灼热感也更加剧 烈了。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