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台湾台北 晚香玉绽放在夜晚的馥诽气味,飘散在豪华宅邸的里里外外。 可却没人有心情去享受那花儿竞放的香郁美好,偌大的客厅里空荡荡的,循 著走廊而来,主卧房里一名老者无力的声音正与另一名女子交谈著,那女子的语 气轻柔温暖,正殷切地恳求著。 「洛爷爷,求求您,到医院接受治疗吧!别再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了。」 谈昕梦泪眼迷蒙地苦苦哀求著软躺在大床上虚弱的洛慕远。 「活著进去,抬著出来吗?免了,我不会去的。」苍老的声调无限凄楚。 「不会的,侯医生说只要您入院接受开刀治疗,痊愈的希望相当高。」软哝 的声音因哭泣而带著哽咽,有种说服人心的感召。 「哼,想骗我,门都没有。」洛慕这七十岁的高龄却像三岁孩童般,脾气拗 得很。 「不会的,我相信侯医生不会骗人的。」她莹亮的眼中是完全的信赖。 「要我入院接受治疗可以,不过我有个愿望,只要它被实现了,我就答应开 刀。」洛慕远暗淡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光亮,取代了原有的阴霾。 [什麽愿望?洛爷爷,快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帮您完成的!」她一定要让 洛爷爷点头答应入院接受治疗,他的病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一个星期前,洛慕远於股东临时大会中突然昏倒,紧急送往医院,经医生仔 细而精密的检查和急救後,才幽幽转醒。 诊断的结果是狭心症加上严重的心律不整。 这让昕梦担忧不已,虽然她并不是洛慕远的嫡亲孙女,但她真心的为他忧虑 著,老人家的病是禁不起疏忽或延误的。 她最亲爱的祖母便是因疏忽而耽误了医治的第一时间,才会连一点回春的机 会也没,而临终时祖母将十五岁的她以及长她一岁的姊姊谈昕霓,交托给她的挚 友洛慕远照顾。 这些年的相处下来,昕梦和洛慕远感情融洽得就像是对亲祖孙一般,现下眼 见他的病情严重,却执拗地不肯医治,急得她快六神无主了,一听有希望能让他 愿意就医,说什麽她都得卯足全力来达成洛慕远的愿望。 「洛玮,只要洛玮肯回来并接手洛氏的一切,我就答应入院。」洛慕远缓缓 道出心中的希冀。 「阿玮?洛爷爷,您知道他的下落?」昕梦脸上有著一丝惊讶,全身窜过一 阵颤抖。 对洛玮的记忆就跟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的清晰而鲜明—— *** 她在祖母的丧礼结束後,同昕霓一块儿跟著洛慕远来到了洛家,并住了下来; 她在难掩哀伤的夜晚,不敢告诉姊姊,独自一人偷偷地躲在花园喷水池旁哭泣著。 「拿去!」蓦地,一方洁白的手帕出现在她眼前。 [你你是谁?」昕梦被突来的人声给吓住而噤若寒蝉,哭声也停了下来。 「拿去!」那是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大男孩。 手帕往她再送近,他的第二句话仍是相同的两个字,不过较没有第一次的冷 漠,还夹带了一丝隐忍。 「谢谢!」昕梦将快贴上她脸庞的手帕接下,轻擦著颊边的泪珠。 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在离她一肩的距离同她一块儿坐在喷水池的矮墙上, 不再说话,也不看她。 「你是——洛爷爷的孙子吧!」她偷偷的端详著他俊逸的面容,其中最吸引 她注意的是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扇子般半遮住他大而漂亮的眼瞳。 他不回答她,只是看著喷水池中经蓝色灯光照射而亮晶晶地上下跳跃的水滴。 「我叫谈昕梦,刚住进来,若有失礼的地方,请你多多包涵。」她语带谦卑, 说著超乎年龄的客套。 他仍是不语,但视线移上了她苍白如玉的小脸直盯著她瞧。 「我听洛爷爷说你大我五岁,我喊你一声哥哥好吗?」她只有一个姊姊,真 心地想当他是自己的兄长。 「谁是你哥哥!」他薄情地口出讽刺。 「那——」昕梦并没有被他威吓的低咆给吓到,大概是因为他刚才递给她拭 泪的帕子。 [洛玮。」他惜字如金。 「你的名字是洛玮?阿玮,那我喊你阿玮好吗?」她刚失去亲人,渴望著除 了姊姊之外的人同她亲近。 洛玮不说好,可倒也没半句反对的话。 「阿玮,我听洛爷爷说你刚上大学,大学好不好玩?课业会不会很重?」 昕梦想起洛爷爷说过他的孙子刚考上T 大企管系。 他改盯著她穿著粉红色磨砂塑胶拖鞋的脚,她小巧洁白的脚趾让他联想到玉 贝壳。 [你——刚回来吗?」她想起先前在晚餐时并没有看到他。 他是刚回来没错,才会在经过喷水池时听见她隐忍的啜泣。 「你吃过晚饭了没?」昕梦心想,他很可能是肚子饿才懒得同她说话。 吃是吃过,但此时倒又有点饿了,经她一问,那饥饿的感觉愈发明显,不过 他可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洛玮坚持著男性的气魄。 「我下碗面给你吃好不好?」昕梦关怀地询问著。 洛玮仍是连点头摇头都没有个表示。 「那——阿玮,你等我五分钟,我的动作很快的。」她想他一定是饿得没力 气了,才会连点头或摇头的动作都省了。 洛玮眼神怪异地看向一溜烟跑得不见身影的谈昕梦。 他早就知道她和她姊姊要住进洛家的消息,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谁要住进来、 谁要搬出去。 谈昕梦,一个相当奇怪的小女孩。 平常人看到他拽个二五八万的冷峻态度,通常是害怕躲避都来不及的,而她 却热络的像想和他做朋友般的频频示好,还要煮面给他吃? 过了五分钟,她纤细的小小身子又出现了,而且手上还真的捧著一大碗热腾 腾、冒著白烟的汤面走向他。 「来,快,面要趁热吃才好吃。」她将手中热烫的大碗送到他面前,等了五 秒钟,洛玮这才接过手。 他留意到她檀口呼呼吹拂著被热汤烫得绯红的指尖。 「吃吃看嘛!我奶奶说我煮的面很好吃,阿玮,你就勉强吃一口看看,好吗?」 昕梦一双小鹿般水漉漉的瞳眸盛装著满满的期待。 洛玮一点也不在乎吃不吃这碗面,但他心中却有著一丝不忍,他竟不想看到 她眼中光亮的神采转为黯然失色。 在昕梦殷切的目光中,他吃完了那碗还算不难吃的面。 眼看著洛玮三两口就把面给吃光了,昕梦将他的行为解释为友好的意思,十 五岁小女孩的简单心性,认为洛玮和她已经算是好朋友了。 「还要不要?厨房锅子里还有呢!」她热情地问著。 而洛玮只是将碗筷扔还给她,不发一言的走回主屋。 那就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碰面的机会其实不多。 洛玮的大学生涯极其轻松,课业对他来说简单的过目一遍即能融会贯通,他 的时间大多用在玩乐上头,彻夜不归是家常便饭,而若在家则一定是在睡觉。 昕梦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对洛玮虽很想多认识、了解他,但她不愿让自己 造成别人的不便,往往是从别人的言谈之间,才能得到有关他的消息。 昨晚就听见大厨说著:「孙少爷明明说要吃冰糖莲子木耳的,怎麽一回头又 说他要吃的是绿豆汤呢!」他还低头不住碎碎念著,有钱人家真是难伺候。 而今天一早,又听见整理房间的刘嫂嚷嚷:「什麽我铺的床单不够平,还有 一条皱痕,那要不要拿熨斗来烫上一烫?!」 [就是啊!孙少爷还骂我乱动他书房的书本,他自己扔了一地,难道就任由 它们摊在地板上?」负责清洁工作的阿珠也有话要说。 昕梦却一点也不觉得洛玮像在端有钱人家少爷的架子呀!因为他吃了她煮的 面。 经过那一夜,她的心中隐约是恋著他的。 她将那份细微的悸动仔细地深藏在心里最私密的角落,只有她自己能触及的 甜蜜感受。 但是—— 在她考上大学的那一天,洛爷爷为她庆祝的晚餐上,洛玮正式宣布他和昕霓 陷入爱河了。 两人之间的恋情她从头至尾都是清楚著的,昕霓和她的个性不同,她敢爱敢 言,在喜欢上洛玮的最初,她便缠著他,不管在家里或是学校。 终於,洛玮给了她回应,昕霓单方面的追逐变成了心心相印。 而她,只能懦弱地默默给予祝福,在他们的订婚喜宴上。 *** 「昕梦——昕梦——」洛慕远的声音似从很遥远的一方传入昕梦飘远的思潮 中。 「洛爷爷。」昕梦一个回神,赶紧回答洛慕远的呼叫。 「昕梦,替我带阿玮回来。」洛慕远疲惫地对昕梦说道,「我要你劝他回家 ——」 最後一次见到洛玮是三年前的事了吧! 三年前的那个圣诞夜也是她的十九岁生日那天,和昕霓原本是对恋人的洛玮, 在和她大吵一架後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而那一夜简直是一场恶梦,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大半夜了还是睡不著的 情形下,决定下楼喝杯热牛奶以帮助入眠。 在客厅通往起居室光线昏暗的走廊上,她被某种不明物体给绊倒了,等她爬 了起来,点亮大灯,她才发现那不明物体竟然是昕霓,她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倒卧 在地上,双眼瞠大一副不甘心的神情。 她想扶起她,才发现她全身冰冷而僵硬,鼻间没有一丝气息,她的胸口不再 起伏,生命的火光在她身上已然熄灭,而昕霓一向穿著的红色丝袜正紧紧地缠绕 在她的颈部。 她不知道自己尖叫了多久,直到洛玮一巴掌用力地打醒了她,她才停止已是 沙哑粗糙的发声。 事後,警方的调查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 听霓是在家里被杀害的,洛家大宅有著最完备的保全设施,盗贼不可能无声 无息的入侵并杀人,除了拥有解除警报装置控制器的自家人之外,连保全人员也 无法进入,除非有人从屋内解除了它。 可是当时在家的洛慕远和她们姊妹俩,都不可能会去关上那个装置,而跑出 去的洛玮原本被视为涉有重嫌,後来他的朋友们为他证明了在昕霓死亡的时间, 洛玮正和他们一块儿在俱乐部喝酒。 有了不在场证明,洛玮的嫌疑马上被解除。 於是,听霓的死亡变成了一桩悬疑的他杀案件。 後来警方从洛玮口中挖掘出他和昕霓吵架的原因,竟是昕霓在外搭上了别的 男人,而他一直被蒙骗著。 直到洛玮有一日在她遮遮掩掩的颈子上发现了数枚吻痕,宛若平地一声惊雷, 他的愤怒犹如火焰般的炙烈,女友的背叛狠狠的打击了洛玮,两人原本和谐的感 情完全决裂。 可是洛玮并不晓得昕霓的秘密情人是谁。 警方在昕霓的遗物中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更教人震惊的是,昕霓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这件案子一直没有侦破,凶手仍然逍遥法外—— 一个月後,洛玮离家出走了。 自此这个话题在洛家成为一个禁忌。 昕梦因姊姊对洛玮造成的伤害而导致洛慕远唯一的孙子离家不归,深感罪恶, 所以她尽心尽力地照顾著洛爷爷,期待有一天洛玮遭受到背叛的心能平复而倦鸟 知返。 [您知道他在哪里吗?」昕梦小心翼翼地问著,心中有一丝雀跃。 「当然。我雇了私家侦探找他。」洛慕远原本暗淡的眼眸因提到洛玮而光亮 起来。 面对洛慕远的灼视,昕梦垂下眼帘隐藏起她的心绪。 只要住在洛家,她便会一直谨记在心,自己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对洛 玮,她是可望不可及的,她只能在心中暗暗地崇拜著他。 是的,她对洛玮几乎是一见锺情,不过她总是隐藏得很好,以最普通的心思 去看著他、想著他,同洛家的仆慵们一样,敬他是孙少爷。 「要是他不想回来呢?」她喃喃地说。 「说服他。」洛慕远怒道,然後叹口气放软声音。「昕梦,我知道他对你有 份特别的感情。」昕梦惊慌地迎上洛慕远慈祥的注视,「就像哥哥对妹妹一般, 他一向会接受你的说服,每回他生病不肯吃药时,只有你有办法搞定脾气异常暴 躁的他。」 昕梦揪紧的心弦复又放开,她还以为洛爷爷看出了她的心思。 「洛爷爷,您知道洛玮离家的原因吗?」昕梦问著她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问 题。 「我——我问他,是不是他杀害昕霓的。」洛慕远悔不当初地道。 昕梦震撼不已,这对洛玮而言是二次伤害啊! 她若能早早察觉昕霓的改变,她若能在洛玮被她伤害之前对他施予援手…… 若能——人们总是无法在事前就预知,所以总是避不开伤害…… 洛氏祖孙俩的脾气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总是针锋相对,一个比一个 执拗,劝告最後总变成大吵大嚷。 昕梦多麽希望自己能代替昕霓抚慰洛玮受伤的心灵,但洛玮需要的不是她。 她将这一切深埋在心底,在祖母去世之後,她学会了一件事——如果她把个 人的感觉和伤怀埋在心里,就会只有她一个人晓得它们的真相。 而她的感觉并不重要。 如果洛慕远希望洛玮能回家,她就会不计任何代价去做她能做的事。 「他在哪里?」不晓得他会不会排斥见到她昕霓的妹妹? 「香港,我会把私家侦探搜集到的资料给你。他——做得不错,有个贸易公 司,当然不能跟洛氏财阀相比,但是阿玮从不会失败。」他得意的语气中难掩极 度的骄傲。 「洛爷爷,您要我什麽时候去?」只要是洛爷爷的心愿,她绝对会为他达成 的。 「越快越好。」洛慕远心急地道。 「洛爷爷,那就这麽说定了。」昕梦说道,「等我将他带回来,您一定要马 上入院接受治疗。」 「只要你把他带回来,要我做什麽都可以。」他发誓。 「我什麽都不要,只要您健康。」她再也不要独尝孤单的滋味了。 「在阿玮离开後,我更改了遗嘱。」洛慕远喝了口开水继续说道:「我让你 成为我唯一的继承人。」 昕梦倒吸了一口气,错愕地直摇头。 「不过我得告诉你,如果你能劝回阿玮,我会把一切留给他。」 昕梦立刻点点头,「那当然。」 她会尽全力说服洛玮回来,洛氏财阀原本就该是他的,她这个外人是连一丁 点占有的权利也没有。 「那是他在十五岁时,我和他做的交易。」洛慕远回忆著,「如果他努力认 真,训练自己直到能管理洛氏事业,这一切都会是他的。」 「我了解。」昕梦喃喃说道。 「昕梦,现在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了。」洛慕远闭上酸痛的眼皮。 「我会尽全力带他回来。」她坚定承诺道。 ※※※ 香港 昕梦静静的坐在人声鼎沸、充斥著重金属音乐的PUB 中,背著墙,沉默地注 视著斜靠在吧台钢管椅上的男人。 她瞪著他太久了,眼睛被烟雾弥漫的室内微光弄得酸疼了起来。 他大部分的声音都被扩音器里的电吉他、贝斯等乐器声响所淹没;但是偶尔 当他和酒保交谈时,她还能分辨出他的声音。 洛玮—— 她已经有三年的时光没有见到他了。但只消看他一眼,那些被隐藏起来的情 感便回涌了上来,全身细胞有如重新活了过来般。 她仍然会像以前他接近她时一样的心跳加速,兴奋感直达神经各个末梢,皮 肤绷紧发热。 想要靠近、触摸他的渴望强烈得几乎令她窒息,她仍清楚地记得他特有的男 性气息。 尽管她是如此渴望,她却在他进到这家他投资的PUB 四十分钟过後,仍坐著 不敢起身,因为她不知道洛玮见到她会有何反应。 她自嘲地想著,顶多是他已经不记得相貌平平的自己是谁罢了。 昕梦回想著侦探的调查报告,这三年来洛玮身边不乏美丽动人、气质优雅的 女伴,那麽他是否有爱人了呢?这点报告书上没有记载。 吸气、吐气,她站起身来,穿过烟雾笔苋的走向洛玮。 昕梦在他右手边停了下来,洛玮正看向左方的热带鱼水族箱,水草茂密的水 世界中,日光灯鱼正悠然自在地游著,约一公尺长的玻璃箱中就只养著这种小鱼。 她迟疑地轻轻拍了下他的肩,想引起他的注意。 其实洛玮在她的手碰到他之前,就已意识到她的存在而转过头来。 眯起冷淡的黑眸,他上下打量著她,扬起一道浓眉,询问的意味相当明确, 那是男人估量女人的眼神。 他没认出她来。 她的呼吸急而浅,脑子里顿时觉得氧气不足。 重整勇气,昕梦试著平静地说:「嗨,阿玮,记得我吗?我是昕梦!能和你 谈谈吗?」 洛玮的眼睛睁大了些,旋过凳子面向她,脸上是一副认出她的神情,但他仍 是老样子,一语不发,只是一直盯著她。 昕梦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著,「拜托。」她恳求说道。 他耸耸肩,衬衫下的肌肉不再紧绷。他向酒保交代了几句话,然後站了起来, 魁梧的身躯令昕梦不由得退後了一步。 他静默的抓著她穿过人群来到门口,修长的手指宛如钢筋绕著她纤细的手肘。 那火热的碰触让昕梦有一瞬间的愉悦,洛玮从未主动和她有所接触。 大片的玻璃门在他们身後悄然关上,也一并阻断了那重金属的吵杂节奏。 昕梦眨眨圆亮的明眸,适应外面的黑暗。 洛玮并未放开她,拉著她走向停在店门口一辆黑得发亮的BMW 轿车,从口袋 掏出钥匙打开车门後,推她上车,「进去。」 昕梦顺从地滑向驾驶座旁的位置,洛玮坐上车,熟练而俐落的发动引擎、踩 油门後,车子像射出的箭矢般驰向街口,右转进入十点半车潮已经稀疏的大马路, 往维多利亚港的方向走。 在静密的车厢中,她能闻到他喝的龙舌兰酒浓烈的味道。她沉默地坐著,望 著挡风玻璃,沉浸在他男性的味道里。 十五分钟过後,昕梦才回过神来,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一处地下停车场了,转 过头正好迎上洛玮若有所思的注视,她亦是一言不发。 「什麽事?」见她无意开口,洛玮怒道。 「回家吧!」昕梦思考著她该说的话,先前来的途中她想了一大堆,现下却 只归纳出一句话。 「我的家在这里。」他刺耳地笑著,肩膀靠在车门上。 谈昕梦,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谈昕霓的亲妹妹,她居然还胆敢来找他回家?! 看见她那张和她姊姊相似的面容,他心中的愤恨就又如火山爆发般强烈翻搅著。 面对洛玮的冷嘲热讽,昕梦内心相当激动,不过她表现得沉默而安静,像是 一种自我保护的反应。 洛玮仍忘不了昕霓给他的打击吗?据说爱和恨只是一线之隔,他若还是恨著 她,是否就意味著他仍在意著昕霓? 看著昕梦静默的承受著,他火大地咒骂了一声:「该死的,你怎麽找到我的?」 昕梦缓缓地抬起头,将他怒气冲冲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管洛玮如何对她,她 都会接受,只要他肯回家。 「洛爷爷雇用了私家侦探找你。」昕梦抓紧白色雪纺纱洋装的裙摆,承受著 洛玮四射的敌意,热烫得几乎灼透她的皮肤。 [他找我?」洛玮眼中有一丝怪异。 「洛爷爷生病了,病情很严重,需要开刀治疗。」昕梦伤怀地说道。 「那就快去呀!跑来告诉我有何用?我又不是医生。」洛玮冷冷地回答她, 似乎他一点也不在乎,尽管那生病的人是他的爷爷。 「阿玮!」昕梦惊讶於他的转变,他冷酷了许多。 以前的他顶多是不太爱理人,有些孤傲,可还不至於如此漠不关心自己的亲 人。 「那老头子给了你什麽好处?让你肯帮他跑来求我。」洛玮猛骛的目光严厉 地扫视她。 他眼中焚烧的恨意骇著了她。 不行,这样的洛玮绝对不会跟她回家的,可是她答应过洛爷爷,她一定会把 洛玮带回去,不管用什麽方法,她都得达成他老人家的心愿! 她听见自己压抑著心中的激荡,清晰而不带感情的说著:「你知道吗?在你 离家之後,洛爷爷修改了遗嘱,他把洛氏财阀全留给了我。」她想起洛爷爷和洛 玮的约定。 [你?别笑掉我的大牙了。」洛玮发出昕梦第一次听到他所发出的笑声,却 是充满讽刺和嘲弄。 「这绝对是真的。」昕梦继续戴著假面说道,心中暗地祈祷著这个方法可行, 能激怒洛玮去争取原本合该属於他的东西。 「该死!」他用力捶了下方向盘,「他总是爱操纵他人。」洛玮怒气冲冲的 瞪向昕梦。 「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就把洛氏财阀交还给你。」昕梦赶紧提出她能拿来 诱使洛玮回家的饵,反正那一切洛爷爷本来就是要给他的,现下她拿来拐骗他应 该没关系吧! [若我回去的话,你知道你损失的会是什麽吗?」他反问她,怀疑著她肯大 老远跑来告诉他这件事,究竟有何目的。 「什麽损失都比不上洛爷爷的健康。」昕梦眼眸低垂焦虑地说著。 「你真的希望我回去?」洛玮伸手箝住她的下巴,将她的睑转向他。 她无助的看著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一抹诡异染上洛玮邪气的眼,他忽地靠近她苍白的小脸。 「那你呢?你有多希望我回去?昕梦——你肯为别人牺牲到什麽程度?」 他如梦似幻的嗓音似催眠般地迷惑人心。 「我,我当然也希望你回去,只要你肯跟我回去,不管什麽事我都会答应你 的。」昕梦慌乱的想推开他的箝制。 他靠她靠得太近了,那会让她乱掉阵脚的。 「什麽都会吗?」洛玮邪肆的问著她。 「会的,只要你肯回家。」昕梦希冀的目光因他的话而发亮,「你会回来吧?」 「会,如果……你愿意陪我一晚的话。」他的手突然盖住她的胸部,放肆地 抓握著,似在丈量著它们的大小和尺寸。 「阿玮!」昕梦惊惶的挣开他。 他的手好烫,似烙铁般的印上她掩盖於薄薄布料下的柔软。 「你不是说你什麽都会答应?这麽快就反悔了。」他马上又冷淡了三分。 「我——」昕梦小脸烧红,怎麽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 「你回去吧!」洛玮推开车门,逐自走向电梯,不再看她一眼。 「阿玮!我答应你,我什麽都答应你。」昕梦看著他冰冷的背影,推开车门, 赶紧追上他。 「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进来吧!」他如狡狯的大野狼,轻松地站在电梯中, 等著小红帽跳进他所设下的陷阱。 昕梦只犹豫了一秒钟,便丢开内心纷乱的挣扎,她目光低垂地走入电梯里, 像是扑入蜘蛛结好的银白细网中的白粉蝶。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