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烈千莳顶着沉重的凤冠,单手托腮坐在门槛上,轻蹙着眉望着从天而降的雨 阵发呆。 春雷阵阵。 这场雨,来得好突然。 他们一行人走在路上,好端端地,春雨就朝他们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立刻 将他们淋成落汤鸡。 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地带,再加上那似乎愈来愈大的雨势,还真 把喜娘给吓坏了。 烈千莳轻轻地笑了笑。 其实,何必担忧呢,上天自然会安排好一切的。 可不,在他们正忧心发急的时候,被雨水糊得几乎睁不开的眼中,出现了暂 时的避难所—— 一座通风良好、视野颇佳的庙宇成了他们的救星。 一行人忙不迭地抬着花轿冲了进去,也不怕叨扰了庙中仙人的清净。好在庙 中并无其他人,自然不怕惹来什么闲话。 只不过,他们似乎高估了上天对世人垂爱的程度。 这座庙宇,老实说,所处位置还不赖。 前面是一大丛一人高的灌木丛,后头是一片稀稀落落的树林——依照喜娘的 说法,这里人烟稀少,说不准什么时候会从灌木丛后面跑出一头吊睛白额虎。 再看里面的陈设。 大门?没错,有两扇。看起来曾经有段辉煌的历史——从那奄奄一息地挂在 上面的两块木板上得知。 神像?是的,有一尊。但是好像好久没有人来供奉香火,而某些不怕死的虫 类,肆无忌惮地在上头建立自己的王国。 这里很差? 不不不,在此时此刻,能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无须再东挑西捡, 不知感激。 烈千莳吁了口气,望着外头开始迷蒙起来。 遮风挡雨啊,永远能为她遗风挡雨的地方又在哪里? 难道真是在京城的那座据说是美仑美美的宅第之中?! 呵,或者是,或者不是……这世上的事,又有谁能够预料呢。 而在她心底,希望它是,还是不是呢? 从爹爹的口中,她知道她未来的夫君是一名威风赫赫的将军,以他现在的权 势和地位,绝对会让她过上优渥的生活。 所谓优渥的生活不外是穿金戴银、饭来张口、出门坐车,必要时,身后还会 浩浩荡荡地跟随着一支军队! 烈千莳漂亮的唇角勾出一道嘲讽的笑。 听起来,像是风光无限呢。 而其他人又告诉她,龙峥亥同时还是一位风采翩翩的君子,绝对会以最温柔 最体贴的方式来照顾她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吗? 是否会一生一世,还得看她的心境如何。 好比,现在这种情况,让她产生了不远嫁的念头。 嫁人,是迟早的事,所以她没有反对。 嫁人,是烦琐的事,因此她心存反感。 早知道会碰上这阵雨,她就该在今日之前早早收拾包袱离家出走。 唉,她不介意嫁一个她没感觉的男子——在她有意中人之前;但她却绝对介 意在嫁人之时连连碰上不如意的事件,让她不得自由。 而今,她不得自由。 “小姐……”一件披风盖上她的肩。 烈千莳茫然回头。 “这里风大,你还是到里头去吧,小心受风寒……”喜娘关心的眸子显露着 心疼。 烈千莳眨眨眼,笑。 “小姐,你该顾着自己的身子。”她最恼的一点就是这个。 烈千莳双手包裹着喜娘圆润的双手,“我没事……”她将头靠在喜娘的怀里, 深深嗅着喜娘身上温暖的味道。 喜娘,是真的叫喜娘,同时也是她的奶娘,自她懂事开始,她就一直跟在自 己身边,这回,也是她硬要跟来。 是怕她一人会孤单吧? 唉,她仿佛永远不会累,好像事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总是给予人们一种 能干而慈祥的形象。可是,环抱喜娘的身子,烈千莳发现,其实外表看似富态的 喜娘,却是很瘦的,衣服之下,是一副消瘦的身材。 啊,她总是将自己放在最前面啊…… “小姐……”喜娘似乎预言又止。 “嗯?”烈千莳轻轻应道,闭着眼。 “小姐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 好像在一夜之间,小姐已经变了,变成了一个将想法都深藏在心里的人,既不告 诉老爷,也不告诉夫人,连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也开始看不透小姐心里的想法。 感觉,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什么,却又难以具体地形容…… “您又是想问为何我要让自己嫁了是吗?”烈千莳抬起脸,面上的表情是好 笑又无赖的。 “唉……”喜娘叹息,眉头微皱。 烈千莳伸出手指细细地替她抚平忧心的眉,没有回答。 知道她又无意面对这个问题,喜娘只能再叹息。 “好了好了……”烈千莳挫败。 好嘛,她就是见不得自己的奶娘这么一副“亏我从小看你长大,你却那么对 我”的哀怨表情。 “我早已经说过了呀……”莫非以后每回都要她来解释一遍吗?她记得喜娘 的记性明明是很好的呀。 “你什么时候说过?!”她怎么没听到。 “没有吗?” “没有。” “好吧……”就说最后一次吧,“我……”正准备好好解释一番的烈千莳, 才开口说了个“我”字,就突然住了口。 “怎……”喜娘想问她为何忽然间不说了,却教烈千莳一把捂住了嘴。 “嘘!”烈千莳站起身,朝喜娘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出声。十几年的主仆, 早已经形成了在瞬间明白对方举动的默契——除了小姐心头的想法她还不甚明白 外。 烈千莳回头瞧了瞧那一众家丁,发现他们都因疲惫而在小憩,凝神看向门外。 外头,有人! 尽管雨声掩盖去了一部分声响,但她可不会听错,外头是有细细的咕哝声, 以及拍打的声音。 将喜娘轻轻推到身后,烈千莳全身戒备。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天气,很难相信还有谁会有闲情逸致出来游玩。 而这里的地形,非常适合某些人物的出没。 “这可恶的老天……”外头的人抱怨。 烈千莳怔了怔,听来,声音有些熟悉,却不记得在何处听过。 “哦,抱歉,我不该骂你,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啊……”这话,可有点好笑了。 可惜,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 “唉……”叹息响起,“什么时候会停啊……” 那可要问老天了。烈千莳心中回答他。 然后,那道声音离她近在咫尺—— “真是老……” 不只是来人吓了一跳,就是烈千莳也被眼前的人吓住。 “新……新娘子?!” “是这里吗?”有人问。 “对,她就在里面。”有人答。 “好……” “军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问。 “当然是冲进去了。”有人抢答。 “不!”军师阻止。 众人面面相觑,不理解为何他们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了,却不动手——难道要 等人走了才动手吗? “当然不是。”军师回答。 怎……怎么他将心中的话问出来了吗? 那人诚惶诚恐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再多话而变成没有机会再多话。 “那军师,您的意思是……”有人小心开口。 “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众人不明白。 “唉……”军师叹息,要这些脑袋空空徒具蛮力的人明白他心中所想,的确 是困难了些。 “你们没瞧见,那边有人过来了吗……”而且是冲了过来。 “哪里?”十来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前面看去。 果然,不远处有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以极其狼狈的姿态朝这边奔过来。 “所以,我们要等吗?”大家不明白这跟他们是否行动有什么关系。多一个 书生似的男人只不过让他们多出一拳罢了——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们给 他一拳就可以让他不省人事。 当然,非到必要,他们是不滥杀无辜的。 “不是!”真是笨蛋一群—— 最笨的人是他,为什么非要亲自带队来找人,在屋里喝喝茶不好吗?偶尔动 动脑筋不好吗?非要自找苦吃。 “那……” “你们没看到她已经全神戒备了吗?”军师有气无力的。 “哦……”拖长了的声音,表示出理解——那还不是要等? 众人依旧疑惑。 “真是……”惨啊—— 但,随后一想,他们这十来个人躲在灌木丛后头,她都没发现,而那人却立 刻引起了她的警觉—— 很有趣的事情。 军师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 想不到,这听说贤良德淑的大家闺秀,平时娇生惯养的当朝首富之女,看来 还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对付的。 那么,他是否该好好算计算计呢? “军师?” “他们好像认识哦……”有人提供情报。 众人开始感到奇怪了—— “军师?……”身旁的人推了推正在算计的狐狸军师,他才如梦初醒地回转 神来,“何事? “军师你看……”那人指着破庙里头。 “哦……”军师的眼慢慢睁大。 好现象。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实行抓人计划了…… 嘿嘿。 “军师? “嗯?”全神贯注中。 “你的眼光,好奸诈哦……” 抱头鼠窜…… 要命,原本好好的干什么突然下起雨来啊,害得他毫无准备地就在这阵阵雨 势下不得不抱头鼠窜。 狼狈啊…… 真是狼狈,从来没有试过在雨中狂奔,那滋味——说不上好受。 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那种痛快的感觉也不错——可是会让他生病。 所以,他选择了狂奔。 好在,上天总是垂怜那些可怜的人。 这不,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沦落为一只落汤鸡的时候,上天赏赐了一座可遮风 挡雨的庙宇给他。 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是有些破败,但聊胜于无嘛,他实在该感谢老天爷的 赏赐。 好不容易,冲到了屋檐下。 可是,已经浑身湿透了。 “这可恶的老天……”他忍不住低声抱怨。 但随即,他就改了口:“哦,抱歉,我不该骂你,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啊……” 不该怪上天,他不是很慈悲地将一间屋子送到他面前了吗? “唉,什么时候会停啊……”望望天际,黑沉沉的,就要入夜了。如果这样 下去,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他非得风寒不可。 叹口气,他走到门口—— “真是老……”本想说,真是老毛病犯了,却在见到像是突然降临在面前的 人时,所有要说的话,所有脑海中在想的事,通通丢到了九霄云外。 “新……新娘子?!” 要命,怎么会,这么巧? 一天可以遇到三次? 是有缘还是老天故意开的玩笑啊?! 而此时,烈千莳心中有着同样的疑问。 于是,门内门外的两个人因为同样的想法而短暂失了神,只愣愣地盯视着似 乎不该出现在自个儿眼前的对方。 察觉到异样的沉默,烈千莳身后的喜娘探出头来,却也惊诧—— “又是你?! 不是她爱说,实在是够巧的。 她这一句,却适时地将对峙不动的两人惊动了。 南宫御红了脸,忙转过头去,假装咳嗽了两声。 烈千莳同样绯红了脸颊,不自在地眨了眨眼,伸手抚了抚霞帔上的流苏。 喜娘洞世的眼中充满了某种了然。 “小姐!”她挤身到烈千莳面前,技巧地挡住了南宫御的视线,“你可别忘 记了自个现下的身份啊……”她眼中的光彩异常晶亮,浑身的喜气并非因为身上 那套霞帔而起。 喜娘的话,以及所表现出来的肢体语言,烈千莳随即明白。她忍不住失笑, “奶娘,你太多心了……”她还不至于会对一名连姓名都未知晓的男子产生异样 的情愫。 她多心吗? 喜娘回身打量英挺不凡的南宫御。 普通的儒衫,和善的笑脸,俊逸的姿态,温和的气势……整个人,都仿佛洋 溢着一种暖暖的仿如冬日艳阳的感觉,丝毫没有压迫感—— 他好似一名纯洁无害的孩子,但相对于某些人而言,这样的人却最具杀伤力。 喜娘眯起眼。 这人,太不平凡,而他出现的时刻也太巧合,让她不得不产生防患未然的想 法。何况,小姐方才乍见他的一刹那所散发出的惊喜的气息,让她也不得不做防 范。 她怕,会出事! 不是杞人忧天!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料到的事很少出差错,这也是她为何能在当朝首富家中 当差至今的原因之一。 “我多心也好,不多心也罢……”喜娘轻推着烈千莳,“小姐还是避避嫌的 好……” “奶娘!”烈千莳好气又好笑。 “你给我乖乖地听话!”喜娘板着脸将烈千莳推坐在角落,并且拿来蒙脸的 红盖头:“记得夫人怎么说?” “嗯?”烈千莳嘴上应着,眼角偷偷瞥了眼傻愣在门外的南宫御,心头无端 波动起来。 他怎地不进门? 他一身湿衣,是否会受风寒? 他——正想着,奶娘手中的喜帕已经罩在了她的头上。 “奶娘你……” “夫人说过,小姐的红巾在拜堂成亲前千万不得取下来,更不能让任何人碰 一下……小姐难道又忘记了么?!”话中透着严厉,然后不忘在盖上红巾之前将 绢帕严严实实地覆住烈千莳的绝美容颜。 盖头下的烈千莳撇撇嘴,“我没忘……”被娘从小告诫到大,怎会忘。 “没忘就好……”喜娘警戒又担忧的声音飘在她的身侧,“小姐既然没忘, 那适才的举止从此刻开始可不能再出现,否则我可要回去禀告老爷夫人了……” 烈千莳忍不住翻白眼。 喜娘最拿手的就是这招了。在她认为事情快要到某种程度时,她就要拿爹娘 来压她。偏她在家中无法不听爹娘的。 喜娘见烈千莳不动,知道自己的威胁再一次奏效,放了心。稍后,瞄了瞄门 口,那人不自在地站着,目光乱转,她心下哼哼——他倒是还懂点规矩。 “喂!”她喊。 烈千莳动了动。 南宫御却不动。 “喂!”喜娘大声了些,“你可以进来了!” 烈千莳忍不住笑,似乎这破庙是烈家的一般——这口气,与爹爹好像啊。果 然是近朱者赤。 南宫御眨眨眼,指着自己,“我?大娘说的是我吗?”他好像还不信。 “难道还有第二个傻瓜站在门外吗!”奶娘忍不住摇头。 南宫御闻言,脸上露出傻笑,喜滋滋地踏了进来,然后选了个角落坐下, “多谢大娘。” “大娘?”喜娘瞪起眼,“我很老吗?!”她才四十而已! “不不不……”南宫御摆手,“您不老……”暗责自己,怎么忽然手忙脚乱 了起来? “噗嗤!”烈千莳失笑出声。 “小姐!”喜娘皱眉,顺便将家丁们好奇的眼给瞪了回去。 “对……对不起……”烈千莳咬唇,实在掩藏不住笑意。 喜娘对烈千莳没辙,但—— 南宫御立刻闭上嘴,合上眼,不动也不出声。 于是,破庙里得到短暂的平静。 但是,平静,很快被打破…… 烈千莳抬头,南宫御睁眼。 南宫御惊异烈千莳的警觉性居然比得上他,但很快,外头轻微的骚动将他的 注意力拉了过去。 须臾,那股骚动渐渐逼近。 “啪! 南宫御霍然睁眼,目光如炬地盯着惊诧不已的偷袭者。 “你是谁?”一身蓑衣,面生得很。 “你你你……你不需要知道……”蓑衣人忍不住牙齿打颤。呵,这人的功夫 恁厉害,竟然闭着眼都可准确无误地一手握住他执刀的手—— 要命,他的手动不了了! “哼!”南宫御轻哼一声,出手点了蓑衣人的穴道,让他维持着姿势动弹不 得。 这边,南宫御轻易解决掉一人;那边,一大群烈家的家丁已经被抓住了。 南宫御无奈地叹息。 有时候,他只看到眼前,而不会去想以后的事啊—— “呃?”他一下子眼大瞪! 精彩! 南宫御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一团红影在面前飘来忽去。 原来,这新娘子,号称当朝闺秀典范的烈家三小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啊,看不出来。 “喂!”烈千莳觑到正在发愣的南宫御,难以置信他还有心情发呆,但也奇 怪了,那些人干吗只攻击她一个啊,为什么没人朝那个呆呆的人动手?! 唉,先不管他们围攻她的目的是什么,想要动她就得看看他们是不是有这个 本事——直觉想要摘下沉重的凤冠,好好打上一场—— “小姐,不可以!!”喜娘警告声在耳边响起,如雷鸣般。 但,这一如雷的警告倒是将南宫御给打醒了。 “哇!”他大叫。怎么四个人打一个啊?而且,那被围攻的新娘子还戴着凤 冠、穿着累赘的霞帔,身边更是跟了个碍手碍脚的喜娘—— 能打赢这一场吗?哼哼,妄想! “要我帮你吗?”基于礼貌,他问。 “废话!”烈千莳给了一人一脚。不爽,穿着繁琐的衣裳,还有一块覆面的 红盖头,动起手来束缚实在太大。 南宫御咧大了嘴,加人战场。 军师瞪大了眼,“你们……”他朝两名持刀胁迫着烈家家丁的手下使眼色, “动手!”方才倒是疏忽了这名看似无害的男子了。看来他不是简单的角色。 该死的,看不出来龙峥亥的未婚妻居然会功夫,而且还不弱! 失策!不晓得是否还有补救的办法。 现下的情势是:六名蓑衣人正围攻两人。 “小心!”南宫御替烈千莳挡掉一个攻击,同时回身对她道,“你看不清楚 对方,怎么打……”抽空揍了一人一拳。 但,他的话不止烈千莳听到了,其他六人也听到了。 烈千莳稍一分神,“你说什么? “我建议你先丢掉头上的东西……”这些人功夫都不弱,一时之间很难将他 们打退,何况她身后还跟了个不会武功的大娘—— 啊啊,那个大娘又在拿她那双精明无比、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瞪着他了。难 道,他心里想的她也能听到吗,不然干什么会用一副他做错了事的眼神瞪他? “……”烈千莳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提议。而,这时—— “左……”南宫御想出声警告,但手已经有意识地探了过去。 他揽着烈千莳稍嫌纤瘦的腰身,一个回旋,避开了两个攻击,顺便给了第三 个人一记飞腿。回旋之中,烈千莳蒙面的盖头,悠然飘落…… “好险……”南宫御露个笑容给烈千莳看。 “你你你……”烈千莳哑然注视着忽然清晰在自己面前,还带点稚气的俊脸, 忽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南宫御因为她不出声而奇怪,“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干 吗一副震惊到天地变色的表情—— 他脸上有什么东西? 不,并不,奇怪的并不是他,而是她啊!她的红盖头不知何时掉落,而盖头 掉落之后,她意识到所见的第一人恰是他! 倚靠在他的怀中,烈千莳愕然。 从没想到过有这么一天,在她出嫁的日子里,会遇到这么一个人,一个萍水 相逢却频频相见的人。甚至,她还未知晓他的名。 可是,怎么说呢,她此刻很高兴并肩作战的是他。 也非常高兴能第一个见到掉落盖头后的她是他!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 但很自然,不是吗?她心中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或者,上天早已注定了一切 吧。 想一想,从第一面见他时,他从楼上跌下,撞倒了她的花轿,甚至她也跌出 了花轿之外。第二次见面时,她帮助他驱赶野狗,却忘记了自己早将覆面的绢帕 拿了下来,他见到了她的容颜——让她心中有丝愉悦的是,他当时的表情是惊艳 的。虽说容貌乃天生,但见他惊艳,仍不免要暗暗欢喜。 第三回见面,便是此刻了,他们并肩作战,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 揭了她这新嫁娘的红盖头! 缘分缘分,或者上天早已经安排了开头,但不知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没……”烈千莳回过神,愉悦地微笑。 “哦……”他应。啊啊,怎么又忽然笑了?!她的脸色变换得好快啊!两人 浑然忘记了在场还有其他不相干的人…… “小姐!”喜娘颤抖的声音将烈千莳的神志拉了回来。 “奶娘?!”烈千莳吓了一跳。 一把泛着森冷银光的刀正架在喜娘的脖子上。而喜娘眼中的惊恐是她从来不 曾见过的。喜娘并不懂武功,也从未见过此等阵势,她脸上的神色显示了她此刻 吓得够呛。 “放了她。”她喝道。 “我们的目标是你,只要你乖乖随我们走,她自然会没事……”军师此刻志 得意满的样子。 “你们真是卑鄙!”南宫御皱眉,打不过他们,便使用下三滥的招数。 “你也可以说我们无耻加不择手段……”军师居然朝他们微笑,“不管怎样, 这比起某个人的所作所为,我们这真是小巫见大巫。”他说的是龙峥亥,而对面 的两人却听不懂。 “某人?”南宫御慢慢将视线移到烈千莳身上。 “你不用看我……”烈千莳白他一眼,“我可不认识他!”之后,她面对军 师,“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很肯定并未得罪过眼前这名笑得有如老狐狸一般的 中年男子,就不知他们为何寻找的目标是她。 “很简单……”军师耸耸肩,“只要你跟我们走一趟便成了。”后面的事情 就交给帮主和夫人去做啦。 “休想!”然后,眼中燃起火星。该死的,他们居然拿奶娘当人质,逼她就 范! “怎么样?”军师的笑象狐狸。 烈千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向奶娘,眼中写着难解的意思。 “小姐……小姐你不能答应……啊……” 不答应?不答应奶娘可就危险了。能使出如此手段的人,什么事可都干得出 来啊。若她不答应,也许他们会给她奶娘的尸体。 不,她不能冒这个险。 “我答应!只要你放了他们!”此刻,她似乎别无选择。 “这样才对。”军师点点头,似乎满意了。 “我说……”南宫御凑近烈千莳,“你到底惹了什么事儿?”他们这群人, 出场得莫名其妙,连逮人的理由也很悬乎。 “我怎么知道! “你!”军师忽然走上前一步——仍距离两人较远,“不如你也跟着去吧?” 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似乎将有——或者已经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为什么这么说?这可就关系到他当初为什么会被老帮主选为帮中军师的原因 了。这原因要真细说起来,可是相当的复杂,容他长话短说吧——他天生一双敏 锐的狐狸眼! 他敢打赌,眼前这一对,未来绝对会有事情发生——但需要背后一双翻云覆 雨的手来推波助澜。而他,非常乐意当那双手。 “他?!”烈千莳惊讶道,“这与他有何干!” 南宫御不吭声。 “呵,抓个人还需要理由吗?”当然,抓她是因为她很歹命地要嫁给龙峥亥, 而抓他……呢,他非常期待龙峥亥气急败坏的神情——能有什么事比自己的未婚 妻心中有了别的男人更能让他气得吐血呢? 呵呵,他很坏吧? “带走!” 一场在烈千莳与南宫御看来莫名其妙的交战随着这一声“带走”而收场。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