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我追问:“叶笙楠人呢?怎么样了?” 警察说:“你来了就知道了,国道东郊十五公里五百米处,我们在这儿等你。” 说完,警察就挂了电话。我现在最担心焦虑的就是叶笙楠的情况,可是警察却偏偏 不说,非要让我过去。我扔下自行车,疯了一般拦截了一辆出租车,朝警察说的地 点赶去。路上,我又回拨了电话,却没有人接了。蓦地我想起了这样一个关键环节 :我一再追问叶笙楠怎么样的时候,警察一直避而不谈,如果叶笙楠没有大碍,如 果叶笙楠还具有自主能力,一桩交通事故,警察没有必要把我叫去了解情况…… 想到这些,我的心脏活像一块被人扔下山崖的石头朝深渊坠下,身上冷汗淋漓,湿 淋淋好像刚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 我急不可待要赶到车祸现场,又极为惧怕赶到车祸现场。我急切地想知道叶笙 楠到底发生了什么,又非常害怕正面可能的噩耗。我的灵魂一路经受着水淹火烤、 冰冻油煎的痛苦煎熬,脑子木木的仿佛脑浆都变成了木屑,我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 力,车窗外的景物在我眼前飞快地掠过,我却无法感知车窗外的景物都是些什么东 西。 赶到东郊十五公里处,出租车司机惊呼了一声:“老天爷,出啥事了,这么多 警察!”见我毫无反应,司机将车靠边停了下来:“你是不是就到这儿?” 出租司机的惊呼和车窗外到处可见的警察身影把我从僵死状态唤醒过来,我明 白了自己身处何地,这就是车祸现场,这就是叶笙楠出事的地方。我从车上下来, 腿却像寒风里的枯枝般颤抖着,根本无法行走,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蹲 在出租车跟前,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竭尽全力往好处想,企图用虚幻的臆想 安慰自己慌乱的神经。 出租车司机站到我面前向我要车钱,我随手掏了一张百元的给了他,他还要给 我找钱,我挥挥手打发了他,然后打起精神,挣扎着朝警察聚集的地方走去。来到 马路的边缘,车祸现场呈现到了我的面前。这里是一条盘山路,公路的一侧是陡峭 的石壁,另一侧是四五十米深的陡峭河谷,河水早已干涸,河滩里铺满鹅卵石。陡 峭的坡上生长着杂树、野草,泥土中满是嶙峋乱石,就在那里,距离斜坡底部不远 的地方,我看到了叶笙楠那台白色的桑塔纳。远远望去,车身已经严重变形,活像 一只被人踏扁了的纸盒子,河滩上、陡坡上到处都有警察在弯腰弓背搜寻着什么, 好像一大帮警察同时丢了钱包。 我的心凉了,开着汽车从这么高这么陡的坡上翻滚下去,叶笙楠在劫难逃。尽 管我的腿软绵绵的撑不起身子,可是残酷、无情的现实摆在我的面前,在纷乱、绝 望、痛苦、慌张种种情绪支配下,我连滚带爬地朝山下叶笙楠的汽车扑了过去。警 察们看到了我,立刻团团围了过来,企图拦截我,同时大声朝我喊话:“站住,站 住,不准进入现场……” 坡太陡了,警察行动非常不便,稍不留神就会失足摔个头破血流,我拼命地向 汽车跟前奔跑,一心要在警察拦住我之前赶到汽车跟前。途中我摔倒了几次,膝盖、 手掌、肩头都火辣辣的,但是我终于赶在警察拦住我之前来到了汽车跟前。汽车的 惨状让我不寒而栗:汽车的引擎盖甩了开来,发动机被扔到了河滩里,汽车活像一 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车厢挤扁了,车窗的玻璃活像冰雹,亮晶晶在山坡上四处散 落,没有了风挡玻璃的前车窗活像抠去了眼珠后剩下的眼眶。前后车门扔在汽车附 近,也不知道是汽车从山上翻滚到山下的时候甩掉了,还是警察为了救人把车门给 割掉了。车里并没有人,在驾驶员的位置有一摊暗红的血迹。人呢?我狂喊着: “笙楠、笙楠……”然后抓住最先赶到我跟前的警察恶狠狠地摇晃着他追问:“叶 笙楠呢?叶笙楠呢?人呢?你们把人弄到哪去了?” 警察拼命挣扎着想摆脱我,我牢牢揪着他的衣领追问:“你赶紧告诉我,人呢? 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