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到了收获季节我更是只能干些跑龙套的活儿,给脱粒机里送麦子,工分高,可 是非常危险,没有把握弄不好麦粒没脱下来手却被脱了下来。扬场更是高难度的活, 农民用笨重的木锨把场里的麦子撒出一道道瀑布,那情景挺壮观的,配合着收获的 喜悦心情,听着广播站播放的秦腔样板戏,由不得你不跟着激动一番。可惜我只能 在一边看着,或者在一旁跟妇女一道扫扫散落在场边的麦粒。 我爷爷叫我好好学庄稼活,他就是远近闻名的庄稼把式。庄稼活学好了在队里 能挣全工。我却逐渐认识到,让我从现在开始学习关中农民这复杂的种田手艺已经 太迟了。邓小平同志说普及电脑要从娃娃抓起,其实学习农活也要从娃娃抓起。农 活是多种技能集合起来的综合能力,除了要有强健的体魄,要有丰富的农业常识, 更要有长期的实践锻炼过程。比如耕地,看似简单,却要会掌握各种犁耙的性能, 懂得牲口的品性,还要会吆喝牲口,能凭眼睛丈量出正在耕作的这块地每道犁沟的 宽度等等等等。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技能,绝对不是凭看书上课或者言传身教就能 学会的,要靠自己在实际劳作中慢慢体会、掌握。我想,我要是真正学会在农村养 活自己的种种农业技能,后半辈子都搭进去也难以有所成就。我的那些父辈、堂兄 弟们在学走路的同时就开始学各种农活的技能,我已经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赶得上 他们? 排骨从野狗坡给我来信,说那边已经开始在知青中招工了,下乡两年以上的就 可以招工,叶笙楠跟糊面包、孟文丽、吴梦娜已经被召回工厂当工人了。听说还有 第二批、第三批,问我们这里有没有招工的消息,如果我们这边招不了工,我是不 是早打主意回去办理招工到厂里当工人。我刚回到家乡的时候,跟叶笙楠信件来往 相当频繁,海誓山盟之类的话也没有少说,后来她的信渐渐来得稀了,我给她写了 信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我回信。她明明跟我一起写了扎根决心书,我还在 农村熬着,她却已经跑回城里当工人了,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这个消息开始让我着急,开始不安心在农村继续混了,开始加强跟家里的联系。 爷爷一心让我留在农村陪他,娶个身强力壮能生孩子的农村媳妇,再给他生一堆满 地乱爬的重孙子,继承他那一大院青砖瓦房和两亩自留地。为此,他开始积极四处 给我张罗媳妇。我爷爷信奉“丑妻薄田烂棉袄”为家中三宝的谬论,专门给我找那 种膀大腰圆相貌丑陋的姑娘做媳妇。他委托的媒婆曾经给我领回来一个个头跟我相 仿,腰身比我粗一圈,脸蛋比一般人的屁股还丰满的大丫头让我过目。还曾经给我 介绍过一个“远看烂酸梨,近看橘子皮,下雨不存水,刮风净是泥”的麻皮姑娘。 我让我爷爷的热情折磨得疲惫不堪,胆战心惊。我恨不得立刻逃跑,可是我的户口 已经回了老家,从理论上和法律上来说,我现在都是家乡的农民,进了城也没饭吃, 所以我不断给家里施加压力,写信告诉我妈我爷爷正在给我找媳妇,让我在老家成 家立业,继承他那一院房子。我威胁我爸我妈说,如果我爷爷改变了找丑媳妇是福 的观念,给我介绍一个漂亮的媳妇,我干脆在农村结婚成家算了。我知道我妈我爸 绝对不会同意我在农村生根开花结果,果然,我妈很快就给我回了信,警告我说绝 对不准在农村结婚,哪怕女的是天仙也不行。告诉我市里有两个新建工程正在大量 招收工人,他们正在给我办理转回去的手续,让我稍安勿躁,他们一定尽快把我鼓 捣回城。 有了我妈这个消息,我们老家就变成了一口热锅,我就是锅里的蚂蚁,整天焦 躁不安,干啥也没了心思,四乡八镇地乱窜,恨不得马上就能拿到招工手续。我觉 得生命几乎都要在这种焦急的等待中耗尽了,就又给家里写信,杜撰说我爷爷受到 优选良种的启发,已经改变了观念,为了优化后代质量,决定还是要给自己的孙子 找一个漂亮媳妇,最近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子,父亲是公社的干部,女子有初中文化, 长得很漂亮,暗示家里我对那个女子颇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