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我看她已经直不起腰了,就劝她:“你累了,还是我来吧。” 我完全是好心,她却当成我对她的讥讽,她更加卖力地起伏动作,我觉得她脸 上还带了一丝冷笑。我倒省力了,索性平心静气任她折腾,她后来伏到了我的身上, 呼着火辣辣的热气对我说:“你别光想舒服,该你了。”说完就毫不负责地下来了。 我只好再上去继续完成她没做完的作业。 从那以后,每次她都要上去驰骋一番,似乎只有这样她才得到了平等,她的心 理才能获得平衡。我后来知道,这种体位的变化只不过是各种姿势里面的一种而已, 这方面根本没有什么定规,一切因人而异,只要两人觉着好就成。然而,她在上面 的时候那种表情我却实在无法容忍,她夸张地显示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同时又努 力地做出很辛苦的样子,她就是用这种混合起来的怪摸样来表达她拥有平等权利的 同时,还企图让我感恩戴德,似乎她是为了让我舒服才那么辛苦的。我逐渐厌倦了 这种被人骑在下面还要说谢谢的游戏,我逐渐怕看她那种近乎狰狞的表情,我逐渐 对这种事情淡漠起来。于是她又说我玩腻了,不再爱她了,甚至怀疑我又有了新欢, 逼迫着我不断向她重复我没有新欢,没有腻歪她,仍然像没结婚的时候一样爱她等 等这些连我自己听着都起鸡皮疙瘩的话。 她躺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你说,你如果有一块田地,种上了麦子,这麦子是 谁的?”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我的。” “那就对了,”她的大筋仿佛被突然抽紧,猛然间坐起,“地是我的,地上长 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我当然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原来她还是企图消灭肚里的孩子,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我怒吼了:“地是 你的种子却是我的!” 她没有恼,哧哧地笑了起来:“你的种子怎么到我的地里来了?既然到了我的 地里就自然是我的了。” 我没心跟她进行这种没有意义的辩论,断然地警告她:“如果你敢胡来,我也 不客气,你别忘了我是杨伟。” 她乜斜我一眼,翻过身去睡了,那一眼充满了轻蔑和挑战。我的心凉了,我知 道,她又要一意孤行了,就跟以前她一意孤行过的那样。 我开始怀疑胡老师家有什么亲戚是中央领导,至少是中央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 所以她总能准确地判断国家的形势走向。果然如她所说,这年年底就正式恢复了高 考。国家的所有宣传机器都大肆宣传这个消息,叶笙楠得意洋洋,似乎她已经考上 了。胡老师不厌其烦地跑到我们家里来给她过去的得意门生送高考复习提纲,进行 现场辅导。这让我非常尴尬,因为我在给她当学生的时期是个差生,还曾经让她四 脚着地反省问题。 “你不准备参加高考吗?”胡老师问我的口气好像我仍然是她的学生。 我没有这个打算,因为我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再拿过书本,我没有信心,没有 能力,但是我有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再费那个力气。 “我不行,学过的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我这样回答胡老师。 “唉,‘文化大革命’荒废了多少人啊。”胡老师看着我摇头叹息,那种眼神 就好像工人面对一件废品,被人当成废品用那种眼神看滋味当然不好受,我起身离 开,到楼下转悠着抽烟,把房子让给她们师生二人当成朝高等院校进攻的阵地。 叶笙楠更加努力复习功课,我却时时担心她一意孤行擅自消灭肚里的孩子。这 天吃饭的时候,我妈问她想吃酸的还是想吃辣的,她说酸的辣的都想吃。我妈激动 地说:“会不会是龙凤胎?”她的逻辑是:酸儿辣女,既然叶笙楠又想吃酸又想吃 辣,自然就是一男一女的双胞胎了。 我告诉我妈:“她不打算要孩子了。” 我妈大惊失色,手里的碗差点儿扔到地上,追问道:“怎么了?为啥好好的孩 子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