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为此我们开始经常吵架,经常斗气冷战不说话,我正面警告她,如果她再这样 我不可能再跟她过这种窝囊日子。闹过以后她能收敛几天,可是不出三五天就又故 态复萌。如果说抽烟吸毒会上瘾,那么,泡舞厅也能上瘾,这是叶笙楠用实际行动 告诉我的。 有一次蛋蛋病了,她却仍然到舞厅去跳舞。她如果忙正经事,我照顾蛋蛋也不 是不可以,可是孩子病着她却能去跳舞,这已经超出了我能忍耐的限度。我把蛋蛋 送到我妈那儿,抽身到舞厅找叶笙楠。我知道她瞅准了的是那个叫月亮宫的歌舞厅, 那是她跳舞的据点,出了门就直奔月亮宫而去。 月亮宫的门脸儿弄得五光十色,活像搔首弄姿的舞女。里面的乐声隔了半条街 就能听到。门口还装模作样地站着几个保安,我朝里面走他们立即拦住了我:“先 生,有票吗?” 我心里正烦,推开他们说:“别叫我先生,我没那么文明,就叫我师傅。我没 票,我是来找人的。” 保安说:“没票不能进。” 我只好耐下心来解释:“我不是来跳舞的,我是来找人的。” 一个瘦猴儿保安说话挺难听:“谁知道你是来找人的还是来逃票跳舞的。” 我只能继续解释:“你们看看,我连外衣都没有穿,跳舞能这样来吗?” 那几个保安一看我这样儿就不像个有分量的人,实际上我也真是个没啥分量的 工人,任何人也不会把我这样的人放在眼里,所以他们就存心要跟我找别扭,也许 他们正在门前待得无聊,恰好我来了可以给他们解闷儿,于是他们开始不三不四地 挖苦我:“找什么人啊?这里面能有你要找的人?” “是不是憋得慌了想到这里面开开眼?开眼也得拿钱买票。” “是不是没钱买票?你要真没钱哥们儿就放你进去。” 我不想再跟他们纠缠,我已经决定要去买票了,不就五块钱吗?虽然我是工人, 可是我是工人里面的高收入者,我的收入比车间主任还高。我已经走到售票窗口前 面了,我已经把手伸进了兜里,这时候那几个保安里面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哥 们儿是不是来找老婆的?老婆都看不住跑这里来找,干脆把脸装裤裆里算了。” 这句话像一柄利刃狠狠扎进我的胸口,刹那间我的心脏仿佛成了油门踩到底的 汽车发动机,我的血液全部涌到我喉咙的以上部分,太阳穴嘣嘣剧跳,胸腔活像膨 胀的气球就要爆裂。我回过头去,那几个保安正嘻嘻哈哈地瞅着我鬼笑。他们的话 击中了我的要害,让我羞愤难当。同时,我的郁闷也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今天晚上 我有了发作的对象,瞬间我的心中竟然感到了一丝欣喜,就好像憋了一泡尿或者一 泡屎,跑了好半天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了厕所,而且是免费厕所。 我朝他们走了过去,冷冷地问:“刚才的屁是谁放的?” 这时候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造反、打架、下乡、胡混、谋生……多年来在 我身上蛰伏的野性开始发作,到这种时候我反而能在瞬间冷静下来,我能感到我的 肌肉紧绷,感到我心脏有力地跳动,感到我眼睛耳朵也格外敏锐。 “对呀,这屁是谁放的?好臭好臭。”那个大个子保安还在拿我耍笑,边说边 用手在鼻子前面扇动着。 我就拿你小子开刀,我没有再跟他们啰嗦,猛然冲上他们高踞的台阶,然后一 脚把那个说“好臭好臭”的家伙从台阶上踹了下去。他们一共是三个人,都是二十 来岁的小伙子,我这突然而来的攻击让他们愣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我敢先动手招 呼他们。我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朝舞厅里闯去。没等我进到舞厅里,他们已经追了 过来,连拥带扯地把我揪住了。我不能让他们控制我的两只胳膊,那样我就只有乖 乖挨揍的份儿了。我用膝盖在那个被我踹倒后又爬起来的大个子的裆下顶了一家伙, 他“嗷”的一声怪叫,忍着痛朝我脸上揍了一拳,我被他打得眼冒金星,心里暗暗 后悔刚才顶他裆部那一下不应该留太多的余力,我当时怕把他顶成废人。瘦小个子 一直拽着我的右胳膊,另一个保安揪着我的左胳膊,我甩了两下没有甩脱,这两个 家伙虽然看着不起眼儿,还真有点干巴劲,紧紧揪着我不放,看来这是他们用惯了 的招数,两个人揪住对手的胳膊,让另外的人放手干,小的时候我跟红烧肉、排骨、 糊面包他们几个结伙打架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干,所以我也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招数。 给了我迎面一拳的大个子又冲了上来,我在那个瘦猴儿的脚面上狠狠跺了一脚,我 穿着厂里发的翻毛大皮鞋,鞋底子还钉着铁掌,那个瘦猴儿立刻痛苦地咒骂着蹲到 了地上。我侧转身用腾出来的手在那个揪着我左胳膊的保安脸上狠狠杵了一拳头, 那个保安松开我去捂他的脸,我趁机蹿进了舞场里。我打定主意今天晚上要痛快一 次,不管后果如何,我要把我多日来的委屈、郁闷、惆怅、怒气一切一切的不快都 发泄到这家月亮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