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童茧,你难道不生气吗?」 轿车里,副驾驶座上的唐新绿狐疑地睨眼看她。 操控着方向盘的童茧抿唇淡淡一笑,「我要气什么?」 「当然是气那个曾向阳啊!你不可能感觉不出来吧?那个女人现在已经完全 得到祺的注意力了耶!」 童茧瞥了瞥后照镜继而变换车道,沉默不语。 「我不服气!我待在祺的身边那么久了,天知道我付出多少心血跟努力,凭 什么曾向阳突然冒出来就完全抢走了祺的心。」 她幽幽开口,「向阳真的抢走玄祺的心了吗?」 「我觉得是!」 唐新绿愠怒的神情在触及她脸庞上的落寞表情时,剎那间转为讥诮与幸灾乐 祸。 「不过我想祺的一切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抱歉啊,看来我不应该跟你 讨论他的事情。」 童茧收拾起所有情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车里沉默了几秒钟,她才又说:「你别跟向阳过不去,大家都是同事,和平 相处对彼此都有好处。」 「唷,妳倒是挺大方的嘛!」 「这无关大方,只是想提醒你,若跟向阳处得不好,最后受罪的还是玄祺。」 童茧淡然地睨着她,「或是你觉得将玄祺工作的地方搞得乌烟瘴气也无所谓?」 「别装得一副好象你很替祺着想的样子。」 「我只是提醒妳。」 「哼,那么我应该表示感谢吗?」 唐新绿高傲地转开视线,双手环胸。 「我才要劝你别太关心祺,你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别忘了,打从你背叛他 的感情投入曹钰的怀抱时,你就已经亲手切断了你和他的关系,再说,你就不怕 你的曹钰生气吃醋吗?」 没错,童茧和季玄棋以前是一对感情甜蜜的情侣,但是她却在他留学法国的 期间耐不住寂寞转而投向曹钰的怀抱。这对季玄祺来说当然是严重的打击,因为 他同时遭到了情人与好友曹钰的背叛! 所以唐新绿才不将童茧视为威胁。 因为她知道自尊心强的季玄祺,绝对不会再吃回头草。 轿车才刚驶入停车场,唐新绿已经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喂,后座那些文 件就交给你拿了,我先进去跟客户碰面。」 「东西那么多,我一个人怎么拿得动?」 「那是你的问题。我如果抱那些文件的话,指甲上面的彩绘会掉色耶!你想 害我再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去彩绘指甲啊?」 砰的一声,唐新绿关上车门仔细地拉整仪容后快步走开。在她的眼里,工作 室里除了季玄祺之外,没有人够资格跟她说话。 至于那两个女人,只够格帮她提鞋! 季玄祺个人工作室。 「喂,平常都是童茧和唐新绿去客户那里讨论估价跟装潢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她们两人最近常常开车出去见客户?」像现在也是,工作室里一 下子少了两个人,多少觉得有些冷清呢! 季玄祺抬起头,没有多说话,只是扬起了自己包着纱布的右手。 「哦。」曾向阳摸摸鼻子,继续整理桌面上的文件。「我看童茧她们心里肯 定怨死我了。」外头冷风飕飕的,她们还要开着车子去拜访顾客,真惨! 继续埋首于厂商估价单的他没有抬头,「茧不会为了这种事记仇的,她不是 那种小气的女人。不过新绿就很难说了,毕竟她是个娇贵惯了的千金小姐。」 她睇他一眼,嗫嚅地说:「哼,还敢说你跟童茧没什么?」 「你说什么?」 「没、有!」 他微眯眼睛觑她,「你在气什么?」 「气?我哪有?!」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季玄祺又专注于眼 前的估价单。 气?爱说笑,她才没有呢! 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他谈到童茧的时候口吻很温柔,一副好象对她很了解 的模样?笑死人了,他了解童茧关她什么事?她根本没有生气的理由啊,没有! 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厌烦。她俏脸紧绷地推开椅子站起来, 看也不看他一眼地默默走进小厨房里。 踏进了这个小空间,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进来做什么?东张西望几秒钟,她 意兴阑珊地拿起抹布随便擦抹起来。 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在意季玄祺和童茧的关系吗? 他们两人好象对彼此很熟稔,感觉已经认识非常久了。季玄棋的脾气坏,可 是对童茧好象就不会。同样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他就会皱起眉头沉着嗓音跟唐新 绿说话,但是对于童茧他顶多皱着眉看她…… 然后童茧就会歉疚地对他露出微笑,揪着手轻轻地说:对不起。 然后这件事就会这么算了,结束了。 只要有判断力的人都会看出,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吧? 但是为什么唐新绿没有察觉出来呢?不,她好象也知道这中间的差别待遇, 可是感觉上她却也只能默默地接受。难道说季玄棋和童茧之间的关系是外人无法 介入的?所以即便任性如千金小姐唐新绿,她也不得不妥协? 蓦地,曾向阳擦拭的动作骤停。 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有这个必要吗?就为了季玄祺? 「你在干嘛?」 她吓了一跳地抬起头来,看见他高大颀俊、气质慵懒闲适的身影倚在小厨房 的门口。 「你搞自闭啁?没事躲进来这里擦桌子。」季玄祺睨了她一眼,弯身捡起她 掉在地上的抹布。「拿去,掉了都不知道。」 「哦,谢谢。」 不知怎的,曾向阳竟不敢直视他炯亮的瞳眸。 睨着她规避的态度,他微眯起眼。 感觉到他的视线,她又悄悄侧转身回避得更彻底。 「等一下有客户要来。」 「哦,那你路上小心。」 他按捺着怒气又说:「我是说客户要来,不是我要出去。」 她顿了几秒钟,「所以你到底要干嘛?」 「我才想问你要干嘛!」也不知道自己在恼火什么,只见他左手一伸扣住曾 向阳的手肘,硬是将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为什么不敢看我?」 她偏过头眼神依旧闪烁回避,「我哪有?」 大手忽然攫扣她的下颚将她转到自己面前,「那你说啊,为什么对我搞自闭?」 老天,他的脸距离她好近!剎那间曾向阳竟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 大祸临头的预感瞬间充塞她的心扉。 「我说没有嘛!你到底要做什么啦?」用力拍掉他的手,她鼓足勇气强迫自 己的视线定在他脸上。 季玄祺居高临下地睇着她,见她不再对自己视若无睹,心里多少舒坦了点。 但他怎么好意思跟她说,其实他是见她窝进厨房里半天不出来,所以好奇地走过 来看看…… 倏地一种不知名的悸动瞬间划过季玄祺的胸口,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瞪着 眼前的曾向阳。 自己……好象有点异常地关切这个矮冬瓜耶!怎么会这样呢?他是不是病啦?! 「你、你死瞪着我干嘛?!」曾向阳在他炯亮的视线凝视下几乎快要不能呼 吸,她双颊绯红地转开俏脸啐了他一句。 季玄棋沉默地瞅视她美丽酡红的侧脸,「没有……没事。」 「你很无聊耶!」 他浓眉一横,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听到曾向阳的痛呼声和她的怒嗔,他得意地笑了, 恢复一向吊儿郎当的模样。「喂,我要喝茶。」 「没有茶,只有咖啡。」他以为他是谁呀,说什么她就得给什么? 「柜子上面有茶叶,我要喝茶。」 「你……」 看见他举起包裹着纱布的右手刻意地晃了晃,曾向阳没好气地吞下嘴边的话。 这个王八蛋,总是这样利用她的愧疚感,索性她哪一天直接扭下他那只贱手,让 他再也晃不起来! 她没好气地踮起脚尖想打开上头的柜门,却怎么也构不到把手。就在这时, 她身旁的季玄棋恶意地嗤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耻笑。 曾向阳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想不想喝茶?」 「受不了耶,你怎么会这么矮啊?矮冬瓜。」 嘴里不饶她,季玄祺的双脚却已移动到她身后,轻而易举地替她拉开柜门。 曾向阳深刻而敏感地感觉到,他温热的身躯此刻正紧紧地贴附在自己的背后。 光线被高大的他给遮挡住了,她不仅笼罩在他的男性气息里,更置身在一片晦暗 之中…… 心跳再度急促,她轻捂着脸蛋遮掩绯红。 糟糕,她真的完了,居然会为了这个花心大萝卜脸红心跳? 死了,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了! 季玄棋低头看着身前突然又陷入沉默的她,那颗小头觑垂得低低的也不知道 在想什么。熨贴在身前的是她暖暖的体温,隐隐缭绕在鼻翼间的,是她长发的淡 淡馨香,不知怎的季玄祺也静了下来…… 左手不自主地举到她头顶上方五公分处,他有一种想撩拨她乌黑长发的怪异 冲动。 怪了,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一时间理不清自己的情绪,思绪混乱的季玄祺大掌突然将怀里的她往外推… … 「你要死啦?推我去撞墙做什么?!」额头差点撞上前方的瓷砖墙壁的曾向 阳愤愤地回过头瞪他,谁知他只是耸耸肩。 「不小心就拍下去了。」别问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接着,他随手抓起 一包茶叶扔给她,「喏,泡茶给我喝。」 嘴里叨念着一堆骂他的话,她才懒得讲究什么泡茶的学问,捞起一把茶叶扔 到杯子里再提起热水壶倒下去就对了。 「喏,茶!」喝喝喝,最好呛得你没气! 他盯着那胡乱泡出的茶,评估着,「我还是喝咖啡好了。」 「你!」 「还有,以后别动我的茶叶了,浪费。」 厚,这个人的嘴巴可以再贱一点没关系!气愤地倒了一杯咖啡给他,曾向阳 决定不再看他、不再搭理他。 他也不伸手接下杯子,「生气啦?」 「快点拿去啦。」 将手上咖啡杯往他推去,谁知力道太猛竟然将咖啡杯给弄翻了,深褐色的液 体没有进季玄祺的肚子里,反而全部泼在他的裤子上! 「啊!」 他没好气地看着她,「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还好泡咖啡的水没有沸腾?」否则 这下岂不是在替他「烫小鸟」? 「你干嘛这么凶?我又不是故意的!」 懊恼的她赶紧抓起抹布蹲下来,手足无措地帮他擦拭。幸好季玄祺今天穿著 深色的长裤,所以没有明显的污渍,只是……好糗哦,为什么是泼在他的「那里」? 蹲在他胯前的曾向阳拚命地用抹布擦拭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根本不敢抬起头 来看他。 「好了,可以了,别再碰我……那里。」别说她尴尬,季玄祺才想翻白眼呢! 瞧她,还蹲在他那儿……那模样看起来,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抹布给我, 别再擦了!」 「但是你的裤子湿掉了嘛!」 「还不是你的杰作。」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现在不是在弥补了吗?」 「已经搞成这样了,你弥补也没有用!」 「谁叫你不好,居然湿在这种地方……」 「怪我哦?这是拜谁所赐!」 「呃,请问……」 第三个人的声音插进来,蹲在地上的曾向阳困惑地侧过头望向门边,然后拍 拍季玄祺的大腿,「喂,有人来了耶!」 他没好气地转过头,「谁啊?」 一个中年男子尴尬地站在原地,眼睛东瞟西转就是不知道该看哪里好。「对 不起,打扰两位的……呃,好事。」 好事?谁啊? 另一个人影闪了过来,站立在男子的身边,那人有一张和季玄祺一模一样的 脸孔。 「哥?你来干嘛!」 季玄靖态度闲散地拿下嘴里的香烟,眯着双眼看眼前的景象。玄祺背对着他 们双手扠腰而站,一个长发微乱的女郎蹲跪在他跟前,看样子她的双手还摆在他 的裤裆上磨磨蹭蹭…… 「不错嘛,玄祺,看你这惬意的模样我也开始想要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了。」 「所以,曾小姐你其实是在替我弟弟擦裤子上的咖啡渍,而不是在帮他…… 特别服务?」 沙发上季玄靖悠闲抽着香烟,交叠跷起的长脚占去了大部分的空位。 曾向阳绯红俏脸鼓起勇气地回应他的凝视,看着这对双胞胎兄弟相像得让人 几乎辨认不出来的外表。 除了他们的发型。 季玄祺完全偏好简单利落的超短发,而季玄靖则是时下最流行的飘逸中长发。 比起他弟弟狂妄不羁的模样,他看走来斯文尔雅多了。但是这样的气质只限于欺 人的外表。 在曾向阳的眼里,或许季玄靖更加地浪荡轻狂,比起季玄祺偶尔的任性稚气, 他更像个十足的男人——玩世不恭的男人。 「哥,你烦不烦!我说不是就不是!」季玄祺横了兄长一眼,「这个真的是 咖啡的污渍,不是……你想象的那个!」 季玄靖的嘴角微微噙起,「我想象的哪个?」他也不等弟弟回答,径自推了 推自己带来的朋友王永谅,「你也看到刚才的情况了,坦白说,任何有脑袋的人 看到那一幕,都会觉得他们两正在干「那档事」吧?」 王永谅推了推镜框,笑而不答。 会客室里一片尴尬,季玄祺忍不住瞪了坐在自己身旁的曾向阳一眼。 都是你啦,混账东西,搞出这么多问题! 她也不甘示弱地横了他一记。怪我吗?还不是你一会儿要求喝茶,一会儿改 换咖啡的! 坐在他们对面的季玄靖将两人飞散进射的火花看在眼里,闲闲地捻熄手里的 香烟。「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之间不太单纯?」 「哥,你少烦了行不行?」 「我才没那么倒霉呢!」 他们两人虽然这样说着,却也突然别扭地不敢再看对方的眼。 季玄靖恶意地笑了笑,「弟,你确定你裤子上的湿痕只有咖啡没有别的东西 了吗?」 曾向阳仰头望着季玄祺困惑地眨眼。还会有什么东西? 他不耐地翻翻白眼,「哥,你信不信我会揍你?」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刚刚就跪在你面前……」 「我才没有跪着,我是蹲着。」笑死人了,他是谁啊?她为什么要对他跪? 季玄靖从善如流,「漂亮的女孩子就蹲在你面前温柔地帮你擦拭裤裆,你难 道……」 「她一点也不温柔好不好!力气那么大,差点儿把我的长裤都搓破了!」 「既然战况这么激烈,你难道没有「弄出」别的东西吗?」 直到这一刻,曾向阳终于听懂季玄靖语意里的含意。她当场绯红了俏脸,扬 起质疑的眼神瞅视身旁的季玄祺。 这个混账东西!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有没有弄出别的东西,你会不知道吗?」 她的俏脸红得更彻底了! 「你、你别胡说,我怎么会知道?」撅起小嘴,曾向阳伸出手在他身上擦了 擦。好恶心哦,她刚刚还用手替他擦拭那里耶…… 他翻翻眼,将自己的衣袖往上推。忍不住了,他真的想揍人了! 季玄祺还没动作,她已经激动地跳起来开始发难。「你干嘛?现在是怎样, 想打人是不是!你很没水准耶,居然想对女人动手?太过分了吧?你爸妈难道没 有教你礼义廉耻、忠孝仁爱吗?无耻、下流!」 季玄靖又替自己点燃一根烟,「对啊,玄祺,你太没家教了,怎么可以动手 打女人?永谅,你也说句话教训教训他啊。」 「打女人这种行为的确不可取,这位女士甚至可以依法将你扭送警局侦办。」 王永谅正经地说。 老天,这些人疯了是不是?! 「我只是把衣袖往上推!」妈的,他们全部瞎了是不是?哪只眼睛看到他揍 女人了? 「你没水准,我懒得理你!」向阳气冲冲地站起来走进小厨房。 「她到底在干嘛?我的手有伸向她吗?有碰到她一根寒毛吗?」 将打火机收进口袋里,季玄靖咧嘴笑了笑。「弟,我看你对女人还不行。」 季玄祺冷哼,「是,你就行了。」 也不知道谁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只,搞不懂他在那儿狂个什么劲? 「你别小看女人的战斗力,有些人是禁不起挑衅的你懂不懂?你现在在她面 前卷衣袖,下一秒她干脆回敬你一把刀,你了吗?」 「不需要你多嘴啦!快点讲正事,你今天滚过来到底要干嘛?」 反正简单一句话就是他倒霉啦,碰上那个女煞星。 「他是我朋友,王永谅。」 「到底有什么屁事?」王永谅?是王八蛋吧!刚才不帮他就算了,还说什么 扭送警局的!碍眼。 「弟,我劝你口吻最好再好一点。」 「嗟,我为什么要?」抱歉,本人的style 就是这样酷酷的,对谁都一样。 「永谅有栋别墅要装潢,预算三千万。」 「王大哥想喝点什么饮料?小弟马上去倒!」季玄祺马上口气一变,脸上堆 满笑容。 「……弟,态度转变得太明显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