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我不否认,我的确对那样的工作场所有意见,但妳问过我原因了吗?」 无数声的叹息哽在心中,衣砚石觉得很无奈。 茉莉没有反应,事实上该说,她根本做不出反应。都被抓得死死,连嘴也被 堵住了,她还能怎样?当然还是只能用眼睛瞪人啦! 「不要妳在那儿,不是我看不起妳,是因为我的自私……因为我自私的只想 独占妳,妳明白吗?那跟看得起看不起,一点关系也没有!」 噫叩茉莉怔傻住了。 「我终究也只是个普通男人,一个只想把妳藏在怀里的小气男人!我不大方, 我没有办法把妳摆在那样的环境里,却不去担心有人会跟我一样的欣赏妳,妳懂 吗?」 他这意思该不足在说他……很爱她吧?茉莉依旧傻眼相对,心里汹涌翻腾的 已不再是磅礡的怒气,而是另一种莫名的感动。 「我是希望妳转行、是希望妳不要再做那行没错,但那是因为我希望妳能把 我规画到妳的未来蓝图里,我希望我们能拥有的是同样的一份未来,妳到底明不 明白?」 他说……他希望他们能拥有同一份未来?!他是这么说的,没错吧?他这话 确实是在对她说的吧? 泪水凝聚在眼底,威胁着要夺眶而出,心底已然激动不已,但茉莉却仍只能 怔然望住他。 「我是真的爱妳,不单是因为妳的美、妳的绝佳身段,我甚至还爱妳的坏脾 气,也爱妳的火爆性子……妳懂不懂,只要是妳的一切,我都能接受也会去接受, 我只是小心眼,不想跟别人分享妳罢了!」松开贴在她唇上的掌,衣砚石轻柔的 点吻着。 坦承自己的小心眼,是真有那么点困难,但比起让她误会,甚至流泪,他倒 情愿把自己剖析在她眼前。 他爱她!爱她的火焰性子、爱她的直来直往、爱她的一切一切……因为有爱, 所以才会想跟她开花结果,但她却看不明白,唉! 「你是白痴哦?没事讲那么恶心的话干嘛?」听完了那样的深情告白,茉莉 又是笑又是哭的,一时间也不知该回些什么,只好丢出那样的话。 「嗯?」眉心紧紧拢起,衣砚石不敢相信她竟然敢这样回他话? 他把整颗心都剖析在她面前了,她骂他「白痴」也就算了,竟然还嫌太「恶 心」?脸色益加黯沉,衣砚石积了许多的不满在心头。 退开身,衣砚石颇觉气恼的端坐回原位,摆出一张很冷的臭脸。 「喂!」跪坐在沙发上,茉莉双手压在衣砚石的肩上。 大坏心情褪去,茉莉现下的心情已是大好。不过,现在倒是换人心情不佳了。 「嗯哼?」目不斜视,衣砚石直盯着正前方,连转头看人都不愿。这次可不 是他小心眼了,是她太不给面子,才会惹得他这般不悦。 「干嘛不理我?你给我摆跩哦?」刚才还说爱她,现在就摆酷样给她看,啊 是怎样,他是讨打哟? 「如果我把妳的真心放在脚下踩,请问大小姐妳是作何感想?」冷声响应, 衣砚石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打给你死!」茉莉话一冲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呃,踩人的那个……好象就是她哦?有点心虚的偷觎了恼怒的他两眼,茉莉 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想理自己了。 偏过头,衣砚石定定望住茉莉,好一会后,他才叹了口好长的气。 「我没有那么暴力,再说,连打妳都舍不得,怎么有办法「打给妳死」?」 最后一句,衣砚石是照她的说话方式重述一递的。 轻咬着下唇,茉莉发觉积聚在心底的快乐竟是愈来愈多,多到好象就要爆跳 出胸口了! 双手轻环过衣砚石的颈项,茉莉的手指在他后脑交相握住,额首轻抵住他的。 「你真的很爱我?」虽然,他已经说了不下数次,但她还是贪心的想再听过 一遍又一遍。 「妳当我刚说的都是废话吗?」又是一声深深叹息,但衣砚石明白自己根本 气不了她多久,尤其是当她刻意摆出娇柔姿态时,再多的火气也会被全数浇灭。 「要是不爱妳,怎么忍受得了妳这么悍的性子?」 「喂!你找死哦?」双手一个使劲,茉莉狠狠掐了下他后颈,还过分的抓了 下他的头发。 哼!叫他说爱她,他不说就算了,竟然还敢挑她的毛病? 「别闹了!」双手往后一抓,衣砚石轻易的制住她作怪的手。「先把话谈清 楚,要玩等会再说。」 既然她不气了,而他也还算心平气和,不趁现在把事情都谈开,还待何时? 「还有什么好谈的?就这样了嘛……」她不是想逃避,只是有点不想面对。 先前上演的那一幕,全是她心底最脆弱的那一层,如果真要谈开……她会怕! 「事情不会只是「就这样」,如果这次没有谈开,难保往后不会再有类似的 争执发生。」衣砚石非常坚持。 他懂她吗?不,他其实并不是很懂,因为她从没有说过自己的事。但,他不 懂,不代表他不想懂。 是的,他愿意懂!只要是她的事,他都想要了解、想要懂! 爱一个人,就该了解她的所有,也必须把自己的全部都呈现出来!唯有毫无 保留的坦承彼此,这段感情才能长久……他,是这么相信的。 「哎唷,没什么好谈的啦!大不了往后不跟你吵就是了……」茉莉想逃,却 教衣砚石抓回。 他左手紧缠住她的腰,右手则抓握住她下颚。这样的箝制,让茉莉根本逃脱 不得,最终只能被迫直视衣砚石。 「不跟我吵?抱歉,实在不是我对妳的承诺没信心,而是妳的冲动跟火爆性 子让人很难相信!」衣砚石三言两语,就堵得茉莉无话可说。 他还真了解她!不过没办法啊,她那性子都养成这么多年了,要改定很难的 事耶! 「说吧!妳心底真正害怕的是什么?」他不是傻子,自是看得出些许不对劲。 在那样激烈反应的背后,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他在意的,是那被她藏在心 底,从没说出口的真心话! 「呃?」他……他怎么能看透她的心?茉莉有些错愕。 从没有人能看穿她,即便是跟她认识很久的老板,即便是跟她相处多年的朋 友们,也没人能看透她的心,为什么他却看见了? 「说出来吧!我会听的,不管是多么长的故事,我一定都会听妳说完的,嗯?」 食指轻柔划过她细致的脸颊,衣砚石温柔的教人不得不心醉。 「我……」欲言又止,茉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说,更不确定的是……她能 否说得完整? 「如果一个人背负过往,让妳觉得很累,何不把那些事都丢到我身上?」轻 柔的吻,缓缓印上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衣砚石给她的是最真、最深的情。 这个男人吶,为何总能如此温柔的待她?教她想不醉在他怀里都难。 「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都不离开我吗?」茉莉将脸孔深埋在他颈窝间, 吐出的话语里有丝丝的哽咽。 她很怕,她真的很怕又被独自拋下,那种被独留下来的感觉,真的叫人很难 受。 「妳要永远就给妳永远……相信我,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陪在妳身边, 绝对不会离开!」双手在她腰问相握,衣砚石轻吻着她的细柔发丝。 听出茉莉话语里透出的寂寞及孤单,衣砚石感到十分心疼且不舍。 他不知道她的过往,只知道「茉莉」是她的昵称,只知道「白颖心」是她的 本名,只知道她是孤家寡人一个,是个没亲也没戚的孤儿。 当然,他还知道她有寥寥可数的几个朋友,住处甚至是已出嫁的朋友免费提 供的……但,除此之外,她的一切都是个谜。 「发誓!我要你发誓!跟我说,就算是「死」……你也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霍地抬首,茉莉的眼里已蓄满了泪。 「嗯?」眉心一皱,衣砚石觉得她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发誓啊!你不是说要给我永远?你不是很爱我吗?」双手轻贴在衣砚石两 颊边,茉莉执意要他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正常的情况下,我绝对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但死亡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衣砚石向来是有一说一的人,要他做出有违常理的誓言,真的太为难他了。 「我不管!你发誓给我听啊,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算是「死」也得陪着我 ……」泪眼迷蒙,茉莉坚持要得到他的承诺。 她的泪不停的往下滴落,衣砚石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不停的淌着血……双手 轻覆上她的手背,他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 「我答应会陪着妳,就绝对不会离开!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不安了?」 她的眼底布满了太多的恐惧跟心慌,他看得很难过也很不舍。 「根本没有永远对不对?所以你才不肯发誓……」泪眼相望,茉莉等不到他 的响应,因而伤心地落下更多的泪。 「不是没有永远,只是看妳如何去定义它!只要能跟妳白头偕老,那对我而 言,就是永远……」 抹着她不断掉落的泪,衣砚石心疼中却又深感无奈。 「那万一呢?万一你突然发生了意外呢?我怎么办?你们从来没想过被留下 来的人的痛苦,你知道一个人面对生活,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吗?」泪早已决堤, 茉莉气怒的哭喊着。 「你们?」她的话有语病!衣砚石端捧住她的脸蛋,要她看着自己。「告诉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离开了妳,又是谁让妳如此伤心?」 紧咬住红唇,茉莉的思绪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 「那天,爸出门去上班的时候,答应要回来帮我过生日,顺便庆祝我考上研 究所。可是,他没有回来……」手背往鼻下用力擦去,茉莉的泪落得很凶很猛。 「为什么?」轻抚去她那成串的珠泪,衣砚石轻声追问着。 「因为爸工作的那间银行发生了抢案,抢匪又碰巧捉了经理做人质……」话 说到这,茉莉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 「然后呢?」茉莉的叙述,教衣砚石有些怔忡。 为什么她说的那件案子,听起来会这么熟悉?不!不可能的,这种案子太多 了,不可能会是那一桩,不可能! 「然后?能有什么然后?因为蠢警察不相信抢匪会当众杀人质,所以派人从 行库后门溜进去,结果抢匪发现之后,我爸就成了第一个牺牲者……」试着想止 住泪水,但泪却自有意志的落个不停。 不会这么巧!不可能这么巧!抢银行的案子时常都有,她父亲那件案子不见 得会是他负责的那桩……甩去那紊乱的思绪,衣砚石把心思放回茉莉身上。 「爸走了之后,妈就崩溃了,然后她的身体愈来愈差……肾功能衰竭,全身 水肿变形……没多久,爸的保险金就全用完了,因为妈的医药费很贵很贵!最后 我只好去拜托、去求人……」回忆停在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茉莉的眼睛热烫的 泪水剌得好痛。 「可是没有人要理我!那些平常跟爸称兄道弟的朋友,没有半个人肯借钱给 我,他们说我没有能力还,所以不想把钱砸在我身上,除非我……」说到这,茉 莉已经是泣不成声。 「除非妳怎样?」冷沉的声调蕴藏着盛怒的迹象,衣砚石正强忍着怒气。 「除非……把我自己给卖了……」泪眼对上衣砚石的黑眸,但焦距却不在他 身上。 「该死!他们怎么敢?」怒火在心中沸腾,衣砚石发现自己此刻竟有想杀人 的冲动! 原来,这就是她总像只刺猬的主因?先攻击人,就不会被人伤到!她不过是 在寻求自我保护罢了。 而,原来,这些也就是她不安的主要因素?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如此 的惶惑不安!因为太害怕再度被遗留下,所以要求他生死相随? 看清了这一切一切,衣砚石对茉莉只有满满的心疼…… 「无所谓了,他们说的也对,当妳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至少还有身体可以卖! 但是,他们想也别想,我就算去「站壁」也不会接他们的生意!」想起当年的屈 辱,茉莉就恨不得剥了那些人的皮! 「我不懂,妳并没有真正下海过不是?」这件事,他最清楚,因为他是她的 第一个男人!当然,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那是我运气好,刚进Double H 时,我是真的得接客,只是那天刚好遇到 了老板,所以他才伸手拉了我一把。」故事到这,茉莉的恨意才稍稍平息。 「为什么项天云要对妳这么好?」她口中的老板,他自然知道是谁,只是… …一个老同学、老朋友,无端端怎会对她这般好? 「可能是同情吧?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项天云甚 至把店里不服的小姐全汰换掉,就只为了让她店长的身分能够站稳。 「或者……他有可能是爱妳的?」一个男人不会无端对女人示好,这是大家 都知道的事。 「不可能!」伸手用力拭去眼角的泪,茉莉轻摇了下头。「项天云从来不把 我当女人看,他不可能会看上我……」 「如果他看上了呢?」这个问题很蠢,但衣砚石却很想知道答案。 「他要真看上,我就给他。」抬眼,拭干了水分的眸底,只有一片的澄澈。 「妳说什么?」眸子在瞬间变得很冷沉,衣砚石没想到她竟然回答得这干脆! 「因为他,我才有办法付妈的医药费……虽然妈最后也丢下了我,但我还是 感激他!所以,如果他真的想要我,我当然不可能,也不会拒绝!」茉莉说的是 恩情,但衣砚石却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兴「以身相许」那一套?」虽然,他也很感激项 天云对她的好,但他还是没办法听她说出这样的论调。 「就算我要以身相许,人家也不会要!因为项天云早就娶老婆了,而且他很 爱他老婆……你到底在气什么?」话题愈扯愈多,也愈来愈乱,茉莉巳经不晓得 现在到底该进行哪一段对谈了。 「呃?他结婚了?」衣砚石为自己的多疑,感到有些许的抱歉。 「对啦!」今天一天过得好累,先是生气后又高兴,接着又是哭哭闹闹,搞 得她真是心力交瘁……嗯?等等,她说了这么多,结论到底是什么? 「慢着慢着!你把我搞乱了,你让我说了那么多,那么……你该给我的承诺 呢?」双手抵在他胸前,茉莉想起自己崩溃前所要求的誓言。 「等等,妳先回答我一件事,然后我们再来讨论妳要的「承诺」。」经茉莉 这么一说,衣砚石也才想起自己心底的疑虑。 虽然,他极不想做那样的臆测,但他还是得作个确认…… 「什么事?」见衣砚石以严肃的神情面对着自己,茉莉不由得皱起了眉。 「妳父亲的事……抱歉,我并不想再惹妳伤心,但是我一定要问!那是哪一 年的事?还记得是哪家银行吗?」问题一出口,衣砚石这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忐 忑。 「怎么可能不记得?八十七年十月X日,就在中山北路上的中X银行……这 辈子,我都不会忘记那天的事!」茉莉的话才说完,衣砚石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又为什么……为什么是让他遇 到? 脸色早已惨白一片,衣砚石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又或者该说他根本不敢, 也不想去面对……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