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当白露不断地沉溺在和外科医生的性高潮中时,也正是她感觉到丈夫日益衰竭 的时刻。她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丈夫同她结婚之后,好像没有完全地抛弃酒瓶, 他将三分之二的薪水都换成了酒精。最初的时候,白露还竭力地劝阻她,后来她慢 慢地习惯了丈夫的一切。也许那正巧是她怀孕的时刻,怀孕成了她主要的生活。她 似乎从没有那样目空一切地生活,在那段时间里,她甚至已经嗅不到丈夫带回来的 酒味,即使丈夫把醉醺醺的脸紧贴到她隆起来的腹部上,她同样可以沉溺于她的世 界。久而久之,她已经无所谓:她无所谓丈夫的胃和肝被酒精蚀化着,像一只只虫 蛾迅速地吞噬一片树叶一样;她无所谓丈夫把一只只酒瓶带回来,就像她从丈夫那 里从未感受到性高潮,就已经怀孕一样;她无所谓身边的任何人,包括姚雪梅的存 在。 在她怀孕的时光里,她是自私的。她的自私显现在她可以一边轻抚着腹部一边 忘记现实中的一切,包括她的舞台。她的自私显现在一个旧的世界已经被忽视,一 个新世界来临前的颤抖使她冷落了旧世界的一切,包括她的丈夫和姚雪梅。然而, 当她的孕期破壳而出时,随着一个生命的降临,她隆起的腹部终于结束了十月怀胎 的命运,就在那一刻,她的腹部收敛着,变为平地,回到了原初。她用双手触摸着 平坦的腹部,里面不再有胎儿的蠕动,也不再有让她目空一切的理由,她回到了最 现实的时刻:一方面要承担哺乳的责任,另一方面要看见丈夫和姚雪梅的影子。她 开始承认她已经忽视了他们的存在,当她不断地把乳头放进婴儿的嘴里时,那小嘴 的吮吸声使她全身震荡不已。因此,她不害怕她的丰乳会被破坏,她绝不害怕时光 对她身体的摧残。 性,那遥远的性好像又回来了。她发现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过性生活了, 一个男人来到后台,掀开了帷幕,将一大束粉红色的百合花献给她时,意味着性的 来临。当她经历了与外科医生的性高潮再回到丈夫身边时,才突然发现丈夫已经不 再是许久以前那个强壮的男人,丈夫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用强壮的身体覆盖在自己 的身体上了。有一天,她证实了丈夫身体的萎靡状态: 当丈夫正在沐浴时,她打 开卫生间的门去取手表,昨天晚上沐浴时她把手表遗留在卫生间里。丈夫沐浴后正 在穿衣服,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丈夫的裸体了,似乎是在她怀孕后,丈夫的 裸体就已经从她的现实中消失了。 也就是从她怀孕后不久,由于中断了性生活,丈夫又开始寻到了酒瓶。一只又 一只的酒瓶被丈夫带回家,酒精麻醉了丈夫的身体,同时也慢慢地使丈夫丧失了强 健的身体。久而久之,丈夫的性欲在衰竭。即使白露分娩后,丈夫也没有任何性要 求,似乎对酒的欲望早已代替了他的性欲。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在酒精中日渐衰竭 :呈现在浴室的裸体使白露仿佛见到了陌生男人的裸体。她是舞蹈演员,她知道身 体的结构,而呈现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裸体仿佛是一根竹竿…… 毫无疑问,这就是丈夫被酒精蚀空的身体。还没等白露寻找到解决的办法,一 个男人手捧百合花从层层的舞台帷幕下走来,用一双潮湿的眼睛看着她。 给她带来百合花的男人同时也给她带来了第一次性高潮。在这样的时刻,她已 经无法抽身给身体越来越萎缩的丈夫带去生机。她作为一个女人,在分娩了孩子之 后,才从另一个男人的身体中感受到了性高潮的如醉如痴。所以,她仿佛着了迷, 不顾一切地奔向这个男人。 丈夫主动地搬出了他们共居的卧室,她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解脱: 终于不 再同床异梦了。事实上,即便睡在同一张婚床上,她也从来没有过性渴求。丈夫同 她刚结婚时,性要求很强烈,不过,她很快就怀孕了。 外科医生三十多岁,他从不过问她的现实生活,也从不谈论他们之间的结局是 什么。起初,他们在一起时,还一同进餐馆,后来,便直奔主题,把约会的地点定 在外科医生住的房间。这就是白露一次又一次地奔赴公寓楼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