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她站在工作室门口看了看正在专心致志工作的刘亚波。男人有一种奇怪的魔力 :即使他已经背叛过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刚刚偷过情,他依然可以从容不迫地 从事他的工作。从刘亚波的举止姿态中看不出这个男人有羞辱的心在跳动。这就是 男人,活生生的男人。她从这个男人身上掌握了一种活生生的经验。这一刻,她溜 出了房间,她要马上去见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她的继母。 她从来没去过继母工作的幼儿园,之前,继母干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现在, 沿着干燥的马路,她飞快地走着,尽管咽喉干渴难耐,她却来不及停下来,她只想 尽快见到继母,她只想尽快确认一件事: 继母的脖颈上有没有戴着那根铂金项链? 继母出现了,她那光洁的脖颈扭动着:这是一个属于继母的世界,它是欢快的。 继母已经快四十岁了,然而,如果是一个陌生人,根本就看不出继母的真实年龄, 因为继母显得如此年轻。继母正率领着幼儿园的孩子们在明媚的阳光下跳舞,她那 光洁纤细的脖颈扭动着,她那保持着舞者身材的背影看上去就像年轻的少女。倘若 别的男人看到继母,一定会被她吸引的。如果继母与刘亚波约会、上床,那意味着 什么呢?此刻,姚雪梅寻找着那根铂金项链,因为惟有它才能说明继母有没有上过 刘亚波的床。 猛然间,姚雪梅被一种更深的怨恨湮没了:即使离继母已经很近了,她仍然没 有看见继母脖颈上那根铂金项链。此刻,姚雪梅希望因为教孩子们跳舞,继母已经 解下了铂金项链,惟愿如此。姚雪梅离开了,还有两个多小时,继母就会下班、回 家,惟愿如此。姚雪梅决定回家去等继母。她带着一种期冀,希望回到家后能看见 继母戴着那根铂金项链,如果这样的话,她就会放弃对继母的怨恨;如果这样的话, 也许她就会省略以后的窥视。 两个小时以后,继母仍然没有回家。姚雪梅往常就很少回家,所以她难以把握 继母的工作生活时间,不过,依照常规,继母下班时应该是回家的。此刻,她拉开 了门,有一种汹涌的激情上升了,她突然想起了刘亚波:如果继母已经发现把铂金 项链忘记了,落在了一个男人的床上时,她是会着急的,任何女人在这样的时刻都 会忙着去寻找自己脖颈上那根铂金项链。像继母这样的人更会如此,因为继母一定 知道自己是在跟一个男人偷情时把项链落下了。 然而,姚雪梅却站在显得异常幽暗的光线中否定道:不可能,继母不可能会把 铂金项链落在自己男友的枕头下面。在姚雪梅的记忆屏幕上,继母几乎是淫荡的。 然而,淫荡是继母自身身体的权利。此刻,姚雪梅的身体仿佛在那一丝幽暗中获得 了快感,她断然否认了继母与男友的偷情,同时也否认了那根铂金项链是继母落下 的。她的全身心都在强烈地否认,她宁愿虚拟出别的女人,也不愿意把这一切归咎 于继母的铂金项链。 继母在天黑之前回来了。姚雪梅走到客厅,她期冀着继母能够戴着那根项链, 坦然地面对她。如果是这样,就证明了她的推断是合情合理的:继母在幼儿园同孩 子们跳舞时摘下了那根项链,跳舞完毕又戴上了它。她迎着继母的目光而去,然而, 她要迎接的不是目光,而是继母的脖颈。此刻,臆想之中的奇迹出现在眼前:在继 母白皙光滑、像少女般纤细的脖颈上,呈露出了环形的、月牙儿一样纯白的铂金项 链。就在这一刻,姚雪梅感到自己的灵魂、那充满怨恨的灵魂被松弛地释放出狱。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恰好避开了继母在那个傍晚迷惑的目光,而她并不知 道。她即刻出了门,她认为对继母的调查工作已经结束了,因为她已经弄清楚了那 条在刘亚波床上的项链不是从继母的脖颈上滑落下来的。她好像一直听见那种滑落 之声,从她在男友刘亚波的卧室中发现那条项链时,滑落之声就已经开始了。 如今,铂金项链就在她包里,这是有力的证据,她不会轻易地暴露出她已经从 枕头下发现了项链。她不是别的女人,她从八岁那年就开始用个人的内心和目光承 担生活中的问题,那时,她的窥生活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