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姿色 怀孕 当简把吴豆豆推回去时,并没有把她推到悬崖边缘,也没有把她推到火车和 铁轨交织的声音之中去。简只不过把带着伤疤的吴豆豆推回到了一个男人的怀抱, 这个男人就是刘季。 吴豆豆已经对简死了心,然而这只是说明在那个时期里,她终于与简丧失了 缘份,与刘季产生了无法割舍的机缘,因为她和刘季都承担着伤疤之痛,很显然, 伤疤的痛很快就会过去,然而,伤疤留下的阴影却是长久的。 当刘季很久以后把车祸之事处理完毕,前来会见吴豆豆时,吴豆豆已经举行 完了毕业晚会。她不知道那天晚上流够了多少泪,吴豆豆在流泪,好像萧雨也在 流泪,当然除了夏冰冰之外,在她看来,夏冰冰似乎是冷漠的,她坐在晚会的角 落,也许正沉浸在夏冰冰的寻个神话之中,夏冰冰的玫瑰神话每个人都知道,当 吴豆豆回头看见夏冰冰坐在角落时,她就在想,也许只有夏冰冰是幸福的人,因 为她寻找到了那个献给她玫瑰花的男人。 而刘季就在这样的时刻出现了,刘季站在毕业联欢晚会的台阶之下吸着一根 香烟正在等她时,她和萧雨正在手拉手跳舞,两个人都拒绝了跟男生跳舞,因为 两个人都流够了足够的眼泪,萧雨不久之后就可以到电视台上班,她已经实现了 自己的愿望,而吴豆豆,她的求职生涯是迷惘的,也可以这样说她根本就没有去 求职。 因为她总是缺乏自信心,因为她脸上带着一道伤疤,尽管萧雨一次又一次把 那道伤疤比喻成一片玫瑰花瓣,然而在看着镜子时,她仍然觉得那道伤疤很难看。 她好几次都戴着简历出发了,其中一次她戴上了副墨镜前去一家化妆品代理公司 求职,那个人看了她的简历后让她把墨镜取下来,那个人是一个男人,正用一双 灼热的目光看着她,从她进屋之后,他就在她身体上停留了片刻,当然,她对自 己的体型是自信的,还在她做简的模特时,简就称她的身材充满了魔鬼般的魅力。 然而她却怎么也无法取下那副宽在的墨镜,就这样,她收拾好自己的简历走 了出来,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勇气去求职。当她走出礼堂看见台阶下的刘季时, 吃了一惊,她早就以为与简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与刘季的故事也同样因一场车祸 而结束了。 刘季向她走来对她说:“去我那里吧,带上你的行李,我知道你已经毕业了 ……”,她久久地看着刘季的眼睛,在黑夜里,她看到的只是刘季脸上的伤疤。 她没有拒绝,在那一刹哪间,她突然作出了一个决定,马上跟刘季结婚,只有刘 季的怀抱才是她可以藏住伤疤的去处。 她身上带着两种伤疤,前一种伤疤没有留下烙印,它是简给她的,它留在了 她的心灵深处,简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毫无疑问已经使她心灵留下了看不见的伤疤 ;后一种伤疤是她与刘季在一场车祸之中遭遇到的伤疤,如今,那伤疤就在她脸 上,在她身体的肌肤之上。 现在,她上了宿舍楼收拾东西,刘季在楼下等她。在这样的时刻,女生们都 想在宿舍中度过最后一夜,尽管夏冰冰已经提前租到了自己的出租屋,然而她还 是想留下来,明天再走,至于说萧雨,她过几天会直接到电视台报到。 她只想快一点从这夜色之中撤离出校园,她将从这座校园中带走毕业证书, 尽管脸上留下了伤疤,她却有了一本毕业证书,她知道当她求职时,这本毕业证 书对她很重要。她拎上箱子出门了,她不让女生把她送到楼下,她不想让大家知 道她跟着一个男人走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她的谁,当他给她戴上戒指的时候,她并不想嫁给他,所以, 为了简,她又把戒指还给了他,然后车祸就发生了,历史记住了这样的一个时刻。 她下了楼,他从她手中接过那只箱子,他领着她穿过校园小径来到了校园外的一 座临时停车场,她上了车。 她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谁,然而她现在却想嫁给他,在这个男人的手臂 拥抱之下,她似乎才可以藏起来,从而藏起那道伤疤。 回到刘季的家,她很想问刘季有没有找回那只戒指盒,她现在真的需要它, 所以她从进屋之后就在房间里搜寻着,她已经熟悉刘季的家,她熟悉卧室中的宽 床,熟悉洗衣机和马桶及沐浴间的自动蒸汽按摩,这个家就像是一个天堂,如果 没有简就不会留下这些伤疤。 现在因为寻找不到戒指盒,她产生了另外一种欲望,到沐浴间去,到那个天 堂般的浴之世界中去,只要身体躺下去就会忘记世上不愉快的事情。她朝着浴室 走去,她脱去所有的衣服,把自己显露在浴室的镜子下面,在她走进浴缸之前, 她看了她身体上的伤疤,远远看去,确实像萧雨所说的花瓣,镶在身体上的玫瑰 花瓣。 那一夜她睡在刘季的怀中,他们没有发生性事,他们只是平静地躺下去,他 们都似乎很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晨,她醒来了,她第一句话就对刘 季说:“我们结婚吧! ” 刘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又说了第二遍,刘季说:“再过一段时间吧,让 我们都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她突然觉得刘季变了,刘季再也不是那个把订婚戒 指盒送给自己的男人。而且刘季那时候说过,等到她毕业了以后就跟她结婚。 她感到心慌,便迫不及待地问刘季,这是为什么,刘季用手搂了搂她的裸肩 说:“我们去游泳好吗? 你已经有多久没有游泳了? ”她看着刘季的眼睛,她似 乎在刘季的眼底深处已经看见了那座游泳馆,那绿波荡漾的泳池。 她兴奋起来了,穿上了衣服,从那个时刻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生活 在那绿波荡漾的泳池中央,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上午,当她穿着泳装回到泳池上来 喝着一杯柠檬汁时,她随意展开了一张报纸,在一个框定的广告栏里她发现了一 家服装公司招收模特的消息。她被这个消息久久地笼罩着,然后她坐在阳光下面, 看着自己身体的伤疤,那些伤疤——宛如粉红色的花瓣,当然是萧雨所说的玫瑰 花瓣。 她决定去报考服装公司的模特,而且并没有跟刘季商量,刘季正在忙于在城 市的另一边修建另一座游泳馆。他几乎只在夜里才回家,她根本就没有时间跟刘 季商量,而且她说不清自己能否会应聘上模特。 刘季在那个早晨没有回答她提出结婚的问题,而是巧妙地把她的身体引向了 游泳馆。这是不是一种艺术呢? 总之,从那个时刻开始,吴豆豆似乎也忘记了自 己所提出的这个问题。 她沉浸在游泳池给她带来的快乐之中,而此刻她又沉浸在报纸广告给她带来 的期待之中,她望着绿波荡漾的水波纹,就在这一天,或者说就在那一刻,吴豆 豆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克服了伤疤给她带来的虚弱或不自信。她站在游泳池边, 似乎望见了自己不确定的影子,她决定前去应聘服装模特。 而就在她报名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知道她已怀上了刘季的孩子, 她不断地告诫自己不可能,但是医生告诉她说确实怀孕了,那正是刘季忙碌不堪 的季节,她甚至连跟刘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刘季要很晚才驱车回来,回到床上 时就呼呼大睡,刘季已经被另一座游泳池笼罩住,刘季告诉过她,那座游泳池可 以给他带来下半辈子的财富。 她现在才知道了刘季追求财富的另一种生活,这是她过去不了解的。当一个 男人忘我的为财富而奋斗时,她失去了被抚摸的意义,刘季的手来不及抚摸她的 身体就已经进入了梦乡。当然,孩子是在她刚住进刘季家的第三个夜晚受孕的。 第三夜是一个激情荡漾的,充满肉欲的夜晚,下午,他们双双在泳池中并肩 游泳,然后在一家西餐厅用完晚餐,她喝了一小杯葡萄酒,他喝了一杯半红葡萄 酒。当他驱车回家时,他开始在车上亲吻她,每到一个红灯口,他都会利用短暂 的空隙前来吻她。 这个吻燃烧起了两个人的情欲,使他们在回到家后就开始做爱,那是一个散 发出肉欲的夜晚,吴豆豆的孩子就是在那天晚上怀上的,他的精液在激情燃烧之 中终于在她的子宫中存活了,变成了一个小生命。 在她报名后的第二天晚上,她终于等来了刘季,他回家来了,但不是自己驱 车回来,而是一个女人驱车把他送到了家门口,当那个女人站在门外按响门铃声 时,她前去开门,门一开,那个女人就把刘季交给她说:“他喝多了……”,女 人几乎是架着他的肩膀前来开门的,所以门一开就意味着吴豆豆要用身体托住刘 季的肩膀,等到她把刘季托到沙发上去,那个女人已经驱车走了,吴豆豆连她的 模样都没有看清。 她无法把酩酊大醉的刘季托到楼上去睡觉,就只好让刘季睡在沙发上。她失 去了与刘季交流的机会,第二天早晨,她认为机会来了,因为刘季已经醒来了, 他好像刚洗了一个澡,又变成了活生生的刘季。刘季正要出门,他好像并不记得 昨夜的情景,他很麻木地看了看吴豆豆,这一点吴豆豆早就已经感觉到了,最近 刘季看她的神色有些困倦,而且很漠然,难道是因为与昨夜送刘季回家来的女人 有关系吗? 尽管如此,吴豆豆还是走上前去贴近他说:“你知道我怀孕了吗? ”他愣了 一下即刻否定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快就怀孕……你别开玩笑……我不愿意 你把这个玩笑开大了……”吴豆豆不理解他说话的意思,便认真地说:“如果我 真的怀孕了,你说应该怎么办? ”他拎起了手中的那只箱子说:“如果你真的已 经怀孕了,那就尽快地到医院去做人流。”他说完这句话又从箱子里把一叠钞票 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他走了,留下了那叠钞票。吴豆豆浑身颤抖,这不是她相处了很长时间的男 人,然而,当她看见那叠钞票时,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在无意识之间看见的那 个女人,当那个女人说刘季抛弃她,向刘季索要一笔钞票时,刘季满足了她的要 求,给了那个女人一大笔钞票。 那是吴豆豆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钞票。此刻她感到了一种绝望,很难想象这 个男人就是爬在她身上与她陷入激情荡漾的肉欲之中去的男人。也很难想象这个 男人就是曾经送给他结婚钻戒的男人,好像这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难道刚才的刘季才是真实的刘季吗? 她望着那叠钞票,她很快出了门,到了 医院就在那一天,或者说就在那一刻,吴豆豆突然感觉到子宫中的孩子已经离她 而去,再也不会重新返回到她的子宫中来成长。 带着这种悲哀她离开了刘季的家,当然她需要钱,在她进入刘季的家时,她 所花的都是刘季给她的钱,现在既然刘季已经把钞票放在了茶几上,就意味着她 会带走那叠钞票,因为她一无所有,很多年前,当她拎着箱子从一座小镇火车站 搭上一辆火车时,她就向往着大城市,她希望在一座大城市扎下根须,她渴望在 繁茂的根须下进入梦乡。 带着茶几上的一叠钞票,她拎着箱子离开了,只留下一张留言条,她没有提 到自己到医院堕胎之事,她只说她已经找到了别的住处,所以离开了,就在那一 天,或者说就在那一刻,她异常的平静,拎着箱子租到了一间廉价的出租屋。 -------- 网文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