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方姨第一次陷入了迷惘之中,灯光师出现了,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每天往返 于美容店一次,因为整容的工作是长期的,何况,她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痕迹。 当李水珠见到灯光师时,她变得很凄凉:这个中年妇女的脸上裹着一条纱巾, 但即使隔着纱巾,你也能感受到她脸上的痕迹,在颤抖。方姨说:“我突然感觉到 了无聊,因为这个女人看上去已经够惨了,我对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有什么兴趣了, 然而,我还是想让她知道我,一个在几十年前曾经被她污辱过的女人,不是么?我 为了她而变无耻,我为了她而失去了那段婚姻生活……我想让她注意到我的存在, 所以,我们要到美容店去,或者跟踪她,看她住在什么地方,我要与她面对面的对 峙…… 或者……”方姨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对于这个女人,方姨似乎已经失去了 计谋。 突然,方姨的眼睛亮了一下说道:“我听说她还有一个男朋友,她出车祸以后, 这个男人在四处寻找她,可她却消失了,她想把脸修复好以后再去见男友,这人男 友比她小8 岁,就住在她从前的洋房中,哦,她也有洋房,你想象不到在北京拥有 一套洋房的梦想有多艰难,很多人连出租房都住不起,因为这里太拥挤了,许多想 实现伟大梦想的人都想占据这里的一个位置,这几天,你看到了一切,噢,好像你 并没有看,除了睡觉之外,你似乎什么都不感兴趣,不是吗?然而,现在,你必须 随同我的视线去看一看这个世界,我听说灯光师几十年来在北京用尽了一切力量, 终于有了一套洋房,一个比她小8 岁的男人拥进了北京,那个男人长得不错,后来 住进了她的洋房,而她呢出了车祸以后就没有回家,独自在外租了一套房子,现在 我弄明白了,她害怕让那个男人看到她的脸,不错,她就是碍于脸面没有回家,这 时候你想象一下,那个男人,他在干什么呢?” 方姨只用不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弄清楚了灯光师的洋房位置。现在,她似乎弄清 楚了下一步她将做什么,她感觉到她的替身就在旁边,她感觉到这个世界并没有结 束,她终于抓住了可以燃烧的兴奋点。作为替身的李水珠现在出发了。在出发之前, 方姨告诉她说:“那个小男人已经在一家广告公司打工,他的特长就是广告杂志设 计,你如果想接触他必须到广告公司去应聘。李水珠珠现在被方姨打扮得很清纯。 仿佛大学刚毕业,她站在那家座落在北京东边的广告公司门口徘徊着,她必须佯装 一个求职者,而且她必须佯装自己也是北漂亮队伍中的一员。终于,她鼓足了勇气 进了广告公司,一个男人抬起头来,这大约就是那个小男人了,他三十岁左右,确 实长得不错。他冷漠地问她找谁。另一个男人出来了,她感觉到出来的这个男人大 约才管事,而那个小男人不过是设计者而已。接下来是面谈,广告公司恰好需要人, 而她呢,在之前已经想好了自己应聘的现由,她懂得广告理念,她是从哲学系毕业 的,她有足够的理念来解释广告,很快,广告公司就录用了她,让她留下来上班, 并协助小男人设计广告。她很快进入了角色,已经很长时间了,她远离了她的哲学 思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思想离她的现实世界是多么遥远啊。而此刻,她坐在小男人 身边,这个男人肤色白皙,属于脆弱型,所以,他才投进了灯光师的洋房,她的思 想很快闪烁开去,小男人开始用明亮的眼神与她的思想火花碰撞着。 晚上她回到了方姨的身边,方姨最近在不断地吞咽药片,她抓住药瓶开始了倾 听,然后她告诫李水珠说:“尽管灯光师的现状已经苍凉了,然而,我还是要让她 的生活更悲凉一些。所以,你必须潜入小男人的心灵世界,你必须征服他。因为在 这个时刻,我已经把握住了灯光师的心灵世界,她想尽快地整容,修复她原来的脸 面,回到小男人的生活中去,因为在这个现实中,小男人已经变成了全部的情感世 界。在这点上,她像所有女人一样愚蠢,事实上,几十年前,当她勾引萨克斯手时 就开始了作为一个女人愚蠢致极的情感生活,从那一刻,她的情感世界就已经开始 混乱不休,看得出来,直到现在,这混乱依然延续着。”方姨睡觉去了,李水珠也 开始睡觉,她要保持好夜晚的睡眠,她要保持好身段、思想、灵感和姿色。因为这 是最后的傀儡生活了。用不了多长时间,这种生活就会彻底结束,到时候她会到何 处去,她将开始什么样的生活。 她化妆,打扮,让纯情而有灵性的形象出现在广告公司,出现在小男人的面前。 经过她思想的提炼,小男人设计的广告出来了,那是一幅美酒的广告图。而她对生 活的味蕾使得美酒弥漫在浓郁的广告图上。这幅广告图一出来,就引起了一座城市 广告人和市民的共同审美情绪。于是,在一个弥漫着酒的夜色中,小男人和李水珠 又坐在了一家酒巴为他们之间的合作干杯。哪知道,小男人是一个贪杯的人,在这 样的时候,男人贪杯恰好可以让李水珠节省时间,她不用吹灰之力就可以寻找到送 男人回家的时机。在男人贪杯时,她却保持着清醒的理智。所以,男人一贪杯事物 就朝着她最后冲刺点而去。她打了一辆出租车送男人回家,她,一个女人,这个从 花草在蔓延出来的尤物,在这小世界中被一个偶然的事件所掩盖,从此以后,命运 交给了一只控制杯,似乎方姨一直在她身后,那个从杯中蹿出的野狐,还在控制她 的脚印吗? 小男人被她搀扶着上了一座小洋楼,而此刻,在另一时态里,那些女人,那个 昔日的灯光师在干什么,噢,脸已被毁灭成一道道伤疤。对此,方姨本该松手了, 然而,却出现了这座洋楼,方姨不松手,依然不想结束这最后的搏斗,替身搀扶着 小男人上了洋楼,小男人还保持着一些清醒,他突然侧过身来抓住李水珠的手臂, 这目的比预料之中的来得快一些,他们彼此搀扶着、拥抱着,她的肉体已经无所谓 ——何况这是最后一次呢,只要她勾引了他,这就达到目的了。 他,抓住了她的衣领,这领口一直在滑落——将展露出她的肉体,因为陷入了 一场特殊的事件,此刻仍在呻吟着。他确实被她的降临所迷乱,他忘记了一切,第 二天拂晓,她望着天花板赞美这洋房,这正是方姨的策略,她想刺激这个男人,她 想让这个男人谈论昔日的灯光师。果然有效,因为洋房中已经出现了昔日灯光师的 影子。在过道、楼梯墙壁上出现了灯光师的肖像,这些一张又一张放大时的投影, 正盯着李水珠,此刻,她看到了当年剥离方姨婚姻的女人的形象,正像方姨所说的 那样,这个女人并不是漂亮女人,却长得清新、甚至还有些妖娆多姿。小男人说: “她大概在旅行,她是一个很特殊的女人,她把我留在房子里,却自己去旅行了, 很显然,小男人并不知道车祸,他被蒙在鼓里,如果他看见灯光师脸上的伤疤,如 果此刻带上他去见灯光师——这正是方姨所制造的最后的一种结局。 方姨看上去是越来越累了,在越来越累的状态之中,她只想达到一种目的:让 小男人看见灯光师脸上的伤疤,而且让小男人挽着李水珠手臂散步的场景也同时让 灯光师看到。很显然,方姨太累了,她已经无法设计出更令她激动的报复方案。她 不断地吞咽着一种粉红色与黑色混合的药片。在幕后继续控制着一切局面,同时也 在继续控制着她们的傀儡关系到底会飘荡到哪里去。而此刻,李水珠已经同小男人 走在大街上,李水珠有意识地让他陪同自己进入一条僻静的小巷道,李水珠说在那 条小巷中有一家小吃店的米粉很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