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她的嘴在倾诉,前提是她的女友出门了。把这房间的钥匙给了她,在这里,似 乎什么都是静止的;另一个让她不得不倾诉的理由是她情人的女儿总是设法追踪上 她,她知道她情人的女儿对她的故事感兴趣,她想很快地讲完那些故事。现在,让 我们进入一个女人的妄想症中,让我们剥开这种妄想症,看看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范晓琼索性住了下来,而且张岚也让她住了下来。现在,我们可以从容不迫地不 受时间和和环境的限制了,因为范晓琼可以同她父亲的情人住在一起了。既然她父 亲的情人是首例嫌疑人,她就必须留上来,这正是她所求之不得的一种方式。而且 父亲就在下面的叙述之中开始出场了。 那是秋天,父亲同他的乐陈进入这座城市,住进了这座五星级的大酒店。而在 楼下的交叉花园小径上,走着一个女人,她已经改变了衣装,在丁华的叙述之中, 他一再提到了张岚的衣装,一再地用变速器中的韵律渲染她那一件件敞开的、已经 露得不能再露的衣裙,仿佛想打开一种录像带,让他看见她父亲的情人半袒露的胸 脯和大腿。在她的脑海中,生活在夜总会的女人们总是要袒露的,因为这是她们职 业生活中的最显明的特征。而在交叉小径上出现的张岚的形象却恰巧相反,她穿着 优雅的时装乘着黄昏的色泽并挟裹在其中,常识告诉她说:这不是在夜总会,这是 五星级的酒店外的小径花园。如果想改变命运的话,就应该首先改变一个人的外在 形象。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楚了这种东西,一个人的外壳永远意味着个人外在的 身份。所以,她潜游在此,外在的形象使她显得优雅高贵。她管不了这么多,这是 一种虚假的摆设。她在那个秋意盎然的黄昏已经盯住了一个男人,她离这个男人越 来越近时突然在脑海中展现出一张广告画面。那是她几天前经过影视城门上时看见 的广告。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豆芽似的音符之中,她对音符一窍不通,然而,她知 道那个男人是一个音乐家。那广告显赫地位置中出现的这个男人似乎正盯着她。而 她的目的,她所具有的唯一的目的是走近他,勾引他,很显然,一种常识告诉她说 :这是一个上了广告的男人,一个具有名星价值的男人。她走近他的时候,他正从 怀里掏出药瓶,他正在争促地掏药瓶。他好像很依赖那只瓶子,他颤抖着双手,药 瓶突然落在了地上。他蹲下去,就在这时,她趁机走上前去,她知道,他急需药片, 而药瓶却碎裂了。她正从地上捡起那只已经破碎的药瓶,并看见了药瓶的说明书, 这只是一瓶镇痛药片,很简单,它只是一瓶镇痛药。 她灵机一动,因为花园小径的外面的马路上就有一家药店。不错,她来饭店时 必须经过那条街道。她飞快地跑出了小径,用难以想象的速度从药店买回了一小瓶 与原来的瓶子完全雷同的镇痛药片,并启开了瓶口,而在那一时刻,男人还蹲在地 上,他想从那只破碎的药瓶中倒出几粒药片时,恰好她到了他的身边。这对她来说 永远都是一个机遇,在他急需这种药片时,她到了。她及时地递给他药片,这种机 遇省略了通常情况下的勾引术。这正是他对她产生感激的时刻,他松弛着作为一个 男人的全部神经,从她手里接过药片,在那个秋意盎然的黄昏,她似乎变成了一个 前来拯救他生命的女神。 在他眼前,她确实像一个美丽而单纯的女神。她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她的长 发束在头顶;她目光晶莹如胶月,牙齿洁白,她似乎全然不是那个走在小径上试图 勾引男人的女人。对这样的女人,男人不会筑起堤坝,因为她像是世界上最美妙的 图像,最为洁白而纯洁的图画吸取男人同她一块走去。 这是一个极好的开端,甚至让这个男人把她当成了正在上大学的女大学生。确 实,她的年龄恰好是大学生的妙龄。当男人猜出她的身份时,她也毫不质疑地说她 就是一名正在上大学的大学生。男人笑了,这是男人被一幅单纯美妙的图像笼罩在 其中的笑意,这是一个男人检验生活的苦难和悲哀之外,脸上洋溢着梦幻般的微笑。 为了感谢她的镇痛药片,男人把她带到了客房,她佯装对他不了解,佯装自己根本 就不知道他是一个有名气的音乐家,在那一刻,另一种常识告诉她说:该沉默的就 应该沉默,话语往往出卖灵魂和身份。这种常识是别人告诉她的,在夜总会的周旋 中,她会在无意识之中倾听到各种声音,男人和女人混杂一体的声音,除了让她倾 听声音之外,也会倾听到思想。说出这种思想的也许是一个女人,也许是一个男人, 她忘记了,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记住了这段话。她感觉到了这种思想正 在影响她的行动。她被拟定为一个大学生身份的女孩子,她当然感觉到身心突然变 得灿烂起来。她突然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学生形象的女孩子,所以,当她和他再次 见面时,她身穿大学生的短裙,像一朵洁白的花一样突然在他面前盛开。 然而,她并不甘心这一切,她的全部目的依然是为了勾引他。她知道如果她不 再利用这个机会,他就要离开了。所以,她设下了这样的一个圈套:她要让他知道 她是一个在绝境中生活的女人,她一定要让他知道,她为了上大学,正在出卖自己 的肉体。她顾不得这一切了。而且她的职业已经将她训练成了一个最好的猎物。那 天半夜,她突然飘到他的客房门口,她知道,这是惟一的机会了,他两天以后就要 离开,而明晚是他在这座城市举行音乐会的时刻,如今晚不实施计划,就来不及了。 她穿上了并不敞露的衣装站在门口敲门的那一刹那,她知道她所勾引的是一个音乐 家,一个名星似的音乐家。这在她的勾引史上是第一次。在她的勾引史上出现的男 人有商人、公务员、律师、警官、教师、无业的游民,但绝对没有一个音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