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母亲一钻进包厢就从坐在窗口,她拉开车窗。母亲说:“我知道你怀疑上我了, 所以,在这火车上我会把什么都告诉你,因为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母亲微垂下头, 她的发质因染发、烫发而变得有些零乱,其实,当女人的头发开始乱了时,并不是 因为外在的原因,而是心灵的零乱使发丝相互缭绕,互相纠结。 包厢的距离很近地使母亲和范晓琼身不由己在站在一块,两人仿佛在大海中漂 泊了很长时间,他们开始回到岸上。人之所以需要彼岸,就像海潮回到了大海又涌 向了岸,我们无法确信潮汐延续的力量到底有多持久,然而,在它们到达彼岸的一 刹那,它们带着询问的神色四处张望。母亲掐灭了手中的烟蒂,这是第三支香烟了 ;范晓琼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看上去,让一个嫌疑人开口并不艰难。 艰难的是陷在真相中的实景:如果母亲就是那片实景镜头中的女主角,那么现 在她应该回忆还是缄默,面对范晓琼紧追不舍的步履,面对着自己已经开始变乱的 发质,母亲的嘴唇终于开始了嚅动。火车厢沉重的轰鸣声一阵又一阵地敲击着车窗 和耳朵,每轰鸣一声,母亲的叙述便会出现一阵高潮,对于这个女人来说,缺乏人 生中的高潮,生命似乎就会变成僵尸,所以,她绝不妥协,绝不松手。 她虽然失去了舞台,却具有表演的欲望,那么,她必须寻找到舞台,父亲的存 在让她又一次望见了舞台,然而,她需要作出一种姿态,因为她只想跟父亲站在他 们舞台上表演内在的一切戏剧,就这样,越贴近父亲的影子,她越加控制不了自己 的欲望。 对母亲这样的女人来说,越是贴近了父亲的时刻,她越加充满了仇恨和欲望。 所以,范晓琼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母亲:这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谜团,她怎么也想 不到,在这个世界上找来找去,母亲竟然变成了嫌疑人,然而,当母亲开口说话时, 范晓琼不再盯着母亲了,她仿佛看母亲在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