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为此,在这个世界上,范晓琼得出了一种结论:母亲就是这个世间表演一切欲 念的女人。镜头应该倒转,回到母亲所揭开的与父亲之间的秘密战争中去,两性之 间的战争通常是私秘的,它只发生在属于两性自己合伙而演出的舞台,在这舞台上 没有观众,因为无观众,使他们可以放纵地表演。一放纵,就面临着彻底撕碎面具, 如此一来,他们将变成相互的敌人。母亲和父亲的故事开始拉开了帷幕,那是双重 帷幕,它是丝绒的,它是金属的,它一拉开,母亲就出现在了父亲的身边。在之前, 在我们阅读者的前面,母亲的情人已经叙述过大量的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间的对抗, 不过,那只是通过母亲情人的介入进入的场景,它更为细腻、精确而美妙的、诡计 般的表演,应该由母亲和父亲来再现。因为范晓琼所寻找的是嫌疑人。下面就是母 亲的叙述,为了准确地再现这种真实的生活,我们力图将镜头拉近一些,于是,我 们陪同范晓琼坐在舞台下面,看到这样的无穷无尽的表演。 母亲在漫长的岁月中打发着离婚之后的时光,经常独自一个人取出一只随身携 带的结婚照片。照片中的男女温馨地对着我们微笑着,恰到好处地相拥符合了一种 大众的审美法则,他们将一辈子沉溺在这种结婚照片的温柔和甜蜜之中去,有好几 次,母亲已经划燃了火柴,她试图把这张照片化为灰烬,然而,火柴一划燃,她的 手就开始退缩了。 为此,一次又一次地保留了第一次婚姻的结婚照,暗示着母亲的心灵生活并没 有彻底地脱离开头一次婚姻的暗影。一团暗影斜射过来,照在母亲的脸庞上,使母 亲的脸显得像一种胚芽。那是一团充满了希望的胚芽。当她看到这幅图片时,她搜 寻找着有关父亲的报刊,也无意之中获知父亲即将在另一座城市举办音乐会时,恰 好是她和李荣在策划旅行的时刻,那一时期,母亲像所有的沉溺于物质生活的女人 一样已经不满足物欲的世界,她们要敞开大门,她们需要爬到车轮的旋转上面去, 她们的身体中洋溢着速度。 当一个女人想强力地抓住速度时,无疑正是这个女人灵魂出窍的时刻:她已经 不满足于与现实所纠缠不清的幻觉,她需要趴在车轮上,以便控制住身心的震颤不 休;她需要精心地准备好引诱他人的武器,那是从她身心中散发出的大麻似的甜美 和神秘之果;她需要伪装好,从她私秘的器官中散发出乙醚似的味道,以便驾驭好 她的旅途,因为在她的预言中,她的旅途并不是风景,而是一个男人。 她之前已经巧妙地控制了李荣,这是从她的生活中冒出来的防范堤岸。没有这 个男人,她就没有退路,而拥有了这个男人,她就拥有了物质。自从她抓住了平庸 的行政干部策划了一场背叛和苟合之后,她就因此而失去了婚姻,她并不甘心这种 失败,而且在她看来,这种堕落是无耻的。这就是她逃离行政干部的借口,所以, 她离开了行政干部,离开了小城,带着对生活无限的向往:这是她离婚以后对另一 个男人肉体和物质上的向往,是她梦想中的爵士舞曲。毫无疑问,在她奔向李荣之 前,似乎已经估价过了李荣对她的爱情。但她没有预测出自己对前夫的着迷,也忽 视了前夫在与她离婚之后的名星故事。 奔向父亲的母亲,很显然,已经历经过了一系列情感生活的煎熬。也可以这样 说,煎熬对于她来说像是四季一样呼啸而来,由不得她去选择,从另一方面来讲, 没有煎熬的生活,对于她来就,就像是失去佐料的菜肴。所以,直扑前夫,随即带 上一个男人,换句话说,带着现实中的情人,要去看一看前夫把她抛弃之后的名星 生活。 因为她忍受不了那个已经从她生活中脱轨的而去的男人站在演奏大厅中的光彩 迷人。她已经经历过了那种令人着迷的东西,她拍手着掌声,这是仰慕的掌声,还 是嫉妒的掌声。总之,两种东西仿佛在那次音乐会上在她的世界扎下了根。 她的世界是什么呢?从她失去婚姻的那天开始,她就别扭地、极不情愿地跟着 她的行政干部到一座城市去生活,从那一刻开始,她就面临着一种历练和遭遇:把 身体和精神放在一座炉火上去焚烧,哪怕这种焚烧如何疼痛,都绝不叫喊,她跟行 政干部勉强地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终于感觉到那试图压在她体内的羞辱已经被她 推开了,因为她看见了希望和明亮。 她舍弃了一个男人投奔在另一个男人的路上时,她错落有序的脚步声充满了旋 律感,现在,她又开始投奔另一个男人了。这是一种从她体内疯狂地生长出来的妄 想症。她似乎又回到了离婚前夕的那段时间里。那时候,她浑身着了火,浑身都是 火焰;浑身都是触手可及的一种疼痛,这种生活把她推到了婚姻生活最失败的极限。 她后悔极了,她反省那段生活时认为那是一种愚蠢的游戏,作为一个女人的她愚蠢 极了。 她敲开了门,这是一个午夜,是李荣看不到的午夜,也是李荣无法讲述的故事, 她再次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言词。因为他突然发现李荣在场使她失去了许多机会, 她原以为当她带上她的情人前来面见前夫时,在两个男人之间必然发生战争。 她太想观看到这场战争了,作为女人的她,太想揭开伤疤,在两个男人之间展 览,并且让两个男人互相挑衅,就像中世纪时代的骑士画面一样以放浪之徒的骑士 风度展现出生活。然而,为什么在那种场景中,她的前夫为什么要裹着浴巾。当然, 这是为一个刚刚离去的女人而身披浴巾,从那一刻开始,她想象中的两个男人之间 为她而决斗的场景已经消失了。因为在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她刚想敲门,一个 女人就拉开门走了出来,她敏锐的判断力,很快就推断出了那个女人的身份,由此, 她的笑里藏着讥讽,她的前夫竟然跟那样的女人有染,这真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