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显然,任何一种嫉妒的心理都源自生活本身,现在,新目标出现了,她必须寻 找到欧丽丽,为什么如此之快就忘记了这个女人,为什么忽视了这个女人的存在呢? 也许是时间,在同一个时间里瓜分不出许多条路线,因为人只有两条腿,两条手臂, 人不可能同时在两条河流中游泳。 欧丽丽的形象依然出现在数年以前的舞台上,那是一个并不明媚的星期一的上 午。一个刚从舞蹈学校毕业的女孩子出现在舞台上,她带来了新鲜的、毫不规范的 舞蹈,给一直跳着传统舞的舞台带来了想象力,虽然当时欧丽丽只是一个伴舞者, 然而,却已经向着属于她自己的、可以自由旋转和发挥的舞蹈世界冲刺,她冲刺时 的速度并不快,她跳舞的姿态比任何人都柔美,她的肢体语言仿佛没有骨头连着, 这就是她可以区别他人的地方,也是她可以勾引前夫的资本。 欧丽丽为什么在她的记忆中丧失了位置,那些回忆的碎片——要展示的是遗忘、 毁灭,它要一次又一次地夸耀她所历经的羞辱,展览她所遭遇到的残醋。然而,为 什么欧丽丽消失了呢?因为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跟这个世界打交道的不是女人, 而是男人。 因为男人,她不得不把已经被埋藏在岁月中的欧丽丽找出来。此刻,范晓琼已 睁大了双眼,母亲突然仇恨地说:“你不是在寻找嫌疑人吗?依我看,欧丽丽就是 你要寻找的最大的嫌疑人。” 范晓琼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茫之中,她在随着母亲的气息挣扎着。在母亲的挣 扎声中,她已经随同母亲进入了这样的秘密而怨恨的、充满嫉妒的旅程之中去。母 亲突然出现在歌剧院的大门外,她徘徊着,她曾经出入过这里,把她青春的舞姿抛 掷在这里,而如今,歌剧院的大门却对她锁着。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女人,一个试图跟欧丽丽较劲的女人;一个面对着欧丽丽的 舞姿不知不觉地已经开始丧失光泽的女人,那个女人,曾经是舞台上当时的皇后。 她占据了整座舞台,没有她,舞台似乎就失去了光泽和掌声。当时,这个女人用她 已经30岁的身体不停地跳动着,为了跳舞,她即使怀上了孩子,也放弃了生育的过 程,她秘密地堕胎使得整座歌舞剧院为之撼动,因为当她堕胎回到歌舞剧院的宿舍 楼时,当天晚上就跟她的丈夫发生了一场战争,丈夫质问她为什么堕胎,她面对着 丈夫高傲地回答说:“为了舞蹈,为了我神圣而伟大的舞蹈,我什么都愿意放弃。” 果然,她什么都愿意放弃,包括堕胎,包括堕胎之后延续的婚姻战争,然后是离婚。 然而,欧丽丽来了,当这个已经30多岁的独舞的演员放弃了怀孕的过程,放弃 了婚姻的延续,用她传统的舞姿在舞台上毫不疲倦地跳着时,年轻的欧丽丽闯入了 舞台。噢,她们两个人对抗着,30多岁的舞蹈演员拥有的是传统、熟练而精美的舞 姿,除此之外,她拥有的是几十年的舞蹈史,因而她的目光中对欧丽丽流露出了蔑 视。为什么她忽视了这种东西,那是因为嫉妒,在那个阶段,已经生育并做了母亲 的这个女人,跳了许多年的伴舞之后突然发现两个女人互相对抗的场景,但她没有 想到,年轻的欧丽丽的降临已经威胁到了她的个人生活。她本想以局外人的姿态, 以一种开始反常的、病态的微笑观望着两个女人的互相对抗,哪知道就在这一刻, 欧丽丽就像一条暗藏在她生活中的眼镜蛇突然咬伤了她的身体。 前夫突然感觉到了欧丽丽年轻的舞姿的声音,即使前夫藏在他工作室里,白天 黑夜地作曲,不时地在钢琴、大提琴、小提琴、长箫的交替音符之中,也会听得见 欧丽丽像一头狐狸一样在广阔、潮湿、长满了青苔的原始森林中奔跑着。 这个信号告诉她说,她的丈夫已经被欧丽丽身体的舞姿所勾引开了。 人之所以被勾引,是因为人需要那种被勾引的声音、味道、气息和节奏。当丈 夫第一次观看到欧丽丽跳舞时,他就被勾引了,作为女人,她的四肢可以感应磁场, 丈夫一见到欧丽丽跳舞时,磁场就告诉她说:“你的男人已经失去了魂,一直以来, 丈夫对她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而且丈夫也不欣赏那个跳独舞的女人,这多少让她 感觉到快感:在她的世界里,她不希望也不允许丈夫对除她之外的任何女人感兴趣, 所以,当丈夫对那个跳传统舞蹈的女人不感兴趣时,她感到了一个女人的安全感。 然而,欧丽丽降临了,丈夫盯着她的脚尖、腰肢、头颈,丈夫开始私下为这个 女人谱曲,更令人心烦意乱的事情出现了,她发现一种可怕的东西;每当她看不到 欧丽丽的时候也正是她看不到丈夫的时候。她开始慌乱地寻找,循着那些已经在歌 剧院散布的流言之声,那些声音仿佛是暗淡的探头灯光,指引着她怨恨的脚步奔向 一座房子,她看到了出租房间,她看到了丈夫骑着自行车进了出租房。随即,她带 上了年仅12岁的女儿,这是她的武器,她想让她的女儿同她在一起,陪同她的灵魂 和身体经历住这场耻辱的煎熬。就在这场无法忍受的煎熬中,一个女人愚蠢的实施 了她的背叛方案,于是,婚姻瓦解了。 她来到了那个独舞的演员的住宅楼下,她此刻务必会见这个女人,因为只有这 个女人可以利用她那因舞蹈生涯而磨练得越来越残酷的心灵,复述出她离开以后欧 丽丽和她前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