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因为杜小娟和欧丽丽的故事跟一个男人有关系,所以,这个故事务必穿插在其 中,杜小娟依然沉浸在她的舞台中央,在欧丽丽未闯入舞台之前,她是令人眩晕的 灯塔,她是火热的橙树,她的存在给歌剧院的舞台带来了经久不息的掌声,突然间, 欧丽丽从舞台学校毕业了,她的降临给两个女人带来了危机。 第一个女人显然就是杜小娟,因为欧丽丽一降临,就已经凭着她的青春、美貌 占据了舞台,所以,院长说:“舞蹈就要改革,就像个体溶入社会的改革中一样, 只有创新才会给我们带来希望。”于是,杜小娟主演过的舞蹈一一地被删除,就像 删除了一段精美的台词。杜小娟环顾着周围,以欧丽丽为核心的年轻的舞蹈者们每 天都在开创歌舞剧院的舞蹈,杜小娟无法接近她们,是因为她的灵魂由此对抗着: 她拒绝参与以欧丽丽为中心的新舞蹈队伍,这就意味着她要退出轰轰烈烈的试演, 她的独舞和伴舞者们每天都在舞台上试演,而杜小娟却在对抗中窥视着,她突然发 现了一个秘密,欧丽丽竟然是歌舞剧院首席音乐家的情妇。 而当她窥视到这个秘密时,音乐家已经离婚了,而且她已经听到了各种各样的 谣传:欧丽丽破坏了音乐家的婚姻,作为第三者的她已经让音乐家失了婚姻,她开 始寻找音乐家的前妻,她似乎想去宽慰这个女人,实际上却带着一种复仇的想象力, 如果她能够寻找到那个失去婚姻的女人,那个曾经在舞台上的伴舞者,那么她似乎 就已经寻找到了共同诅咒欧丽丽的同谋者。 然而,她却怎么也无法寻找到这个同谋者,于是,她听到了更可怕和无聊的谣 传:音乐家的前妻跟着歌舞剧院的行政干部潜逃回一座小城市生活中去了,因为那 个女人再也无法去面对欧丽丽。所有谣传都没有暴露出音乐家前妻对他的背叛,在 所有谣传之中,被诋毁得最深的当然是欧丽丽。 这正是一个绝好的开端,杜小娟不再寻找她的同谋者,而是开始集蓄起一种新 的力量,她想借此谣传将年轻的欧丽丽的舞蹈生涯扼杀在摇篮中。然而,这并不容 易,因为欧丽丽有一个重要的男人,为此,庇护着她,这个男人就是歌舞剧院的首 席音乐家。于是,一场因嫉妒而产生的阴谋开始了,在那段时间里,杜小娟用尽了 全部的时间搜集欧丽丽和音乐家的私人生活,她表面上似乎平和地放弃了舞台,实 际上是在暗处操纵由她欲望洞穴中伸出的那双手的力量。 欧丽丽和音乐家的私人生活被她在一个细雨朦朦中制成了一盘录像带,在这一 点上她较之现在的音乐家的前妻更超前许多,因为在许多年以前,她就已经开始使 用摄相机了。那是一台通过她的表哥从日本带回来的袖珍摄像机,那是一台可以录 制真实生活状态的武器,在数年以前的那个夜晚,杜小娟第一次使用摄像机时的双 手颤栗着,她尝试着把摄相机对准自己的身体,那是一种审视自己身体舞姿的时刻, 她穿着舞衣,在她的空间跳着那种已经从歌舞剧院的手册中失去的舞台,她跳着那 种从进入歌舞台就跳的舞蹈,几十年来,那种舞蹈一直环绕着她的生命,它甚至让 她失去了怀孕的时机,同时也失去了婚姻生活。 这是由她独创的传统舞,即使她闭上双眼也能跳。她录制了这些个人舞以后, 内心开始长出了荆棘。她的眼眶开始潮湿,内心开始长出荆棘。她开始对这台摄像 机充满了信赖,而在她转动摄像机时,在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之中,镜头竟然对准了 窗外,在几十米的露台上正在相拥、接吻的年轻人溶入了她的镜头之中去。她惊讶 地又一次回放着这个镜头,内心升起了一种阴郁的妄想:她要利用这毫不回避的镜 头录制欧丽丽与她的情妇的生活录。 她骑着自行车开始下楼,她把摄机机挂在胸前,她已经感觉到了那种坚硬的异 物,它悬垂在她冰凉的胸部,如同悬挂在一只衡量尺度的铁锤下。她起初放慢了速 度,因为目标在那里她并不十分清楚。在所有的谣传中只有人们绕舌时的旋律,那 些粗野的、并不动人心弦的旋律发自舌苔,出自那张发霉的舌苔。让她翻转着观看 着,聆听着从发霉的舌苔中传出的谣传,在过去对她来说是一种痛苦,因为在过去 的过去,她的舞台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生命,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来聆听谣传, 而此刻,她是一个闲人,她是一个拒绝走上舞台的女人,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无 法填满的空虚和嫉妒的洞穴,所以,她在谣传中抓住一些枝蔓。首先,她在谣传中 已经到达了他们同租的房间外,她微微地解开了外套的钮扣,她穿着黑色的外套, 而摄像机垂挂在胸前,渐渐地,她看见了她的目标:男人骑着自行车,女人坐在自 行车后座上,在呼啸的寒风之中已经向她的镜头逼近。这是第一镜头录,在这个寒 冷冬日的黄昏,男人带着年轻的情妇欧丽丽到出租屋中来同居。她的镜头真实地再 现出了一辆自行车、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然而,当她回到家,录放着这个镜头时, 并不满足,因为自行车上的男人和女人并没有表现了亲密的关系。 于是,她要把镜头对准她所想象中的那种通奸,那是一种脆弱的镜头,那是一 种让她感到厌恶的镜头,然而,她要的就是这些:当她在一个晚上骑着自行车到了 出租房时,她看见了灯光。这证明那对男女已经在出租屋中了,已经开始了他们的 通奸生活。她站在黑黝黝的出租屋外边,她不知道应该从何处插入镜头,让她感到 幸运的是这是一片平房的出租房,她发现了窗户,她走近了窗户时竟然发现了玻璃 窗户的一个洞,那是一道道已经破损的窗户,那个洞恰好可以插入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