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只要杜小娟无法超越嫉妒和仇恨,她始终能寻觅到凭证。 她在那个星期六的晚上终于听到了欧丽丽的尖叫声,那是被抑住但无法控制的叫声, 仿佛从栅栏和手指缝中发出来的。 杜小娟很清楚这尖叫声意味着什么。在以往的时候,欧丽丽的情夫总是在半夜 时离开,通过缝隙,她看到了她们相拥时的镜头,然后,门开了,一个男人消失在 夜幕下,连同自行车消失得远远地,缝隙中无法窥视到搜集她所需要的那个世界, 直到如今,她的镜头中依然只留下了骑着自行车的男人和坐在后座的欧丽丽的形象。 这能说明什么呢?它展现不了一男一女通奸的意图,此刻,杜小娟突然听见了尖叫, 隔着木墙壁,这尖叫声泄露了情欲的秘密和通奸的过程。 她之前已经准备好了录音机,但她绝对没有想到那录音机录下的是欧丽丽旋转 的身体发出的舞蹈之声,尽管那声音飘曳如风,她还是想由此录下来,另外,她还 想录下那种钢琴伴奏之声。 录音带环绕着。在断断续续中录下了这几声尖叫,然后,开始沉寂下来。她眼 前出现了一幅画面:在隔壁,在门墙的另一边,欧丽丽放荡地裸露着和她情夫合欢 着,畅快地尖叫着。这种画面越清晰时,她的仇恨就越来越沉重。尽管如此,她依 然感觉到证据不足,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一个年轻的男人,那个男人曾经是欧丽丽 年轻的恋人。 利用这个年轻男人被欧丽丽所抛弃的痛苦,以此完成她无法得到的计划,这似 乎让杜小娟寻找到了一种希望,她由此给那个男人打了一个电话,那是歌剧院的萨 克斯手,那个青年大约正在他的露台上练习着萨克斯曲,从她的声音中移植过来的 一种忧郁似乎传递到她的手上。 她扮演了一个无聊的女人的身份,把欧丽丽和她情夫通奸的地址告诉了年轻的 男人,她一说出这个地址,她就感觉到快畅如江河般穿越着。她还用一个阴郁的女 人的声音和经验提醒男人说:“你应该带上照机机去,你应该拍摄下来他们无耻的 画面,这样你才会击败那个男人。”她一说出这些话,就感觉到一阵恶心,然而, 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在电话中已经感觉到了那个年轻男子的愤怒,他似乎已经扔 下了他的萨克斯,扔下了那个黄昏纠缠他生活的不愉快,因为这是星期六,杜小娟 提醒他说星期六正是他们通奸的时刻。 杜小娟感觉到自己的无耻,然而,她已经无法抽身出去。相反,她没有时间考 虑自己的无耻到底有什么意义,因为她要回到出租房去,今晚,是她策谋的一种计 划。是阴谋和无耻相溶一体的时刻,随后,她又寻找到了安慰自己的借口:谁让这 对狗男女不知廉耻地生活在一起呢?这是他们应该得到的惩罚。 她回到出租屋中等待着,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和耐心,等候着两个男人和欧丽 丽即将发生的故事。她站在微微掀开的窗帘布下面,这是一块经历了无数出租屋人 的窗帘,因为时间长,又没有清洗,发出的味道让她的呼吸难以忍受,她就在这一 刻看见了年轻的男人骑着自行车从前面过来了,年轻的男人下了车,他果真挎了一 台照相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缺乏经验的男人。他怎么会把照相机随便地挂在 外套之外呢? 很显然,男人除了触摸他的萨克斯之外,他的双手似乎不曾触摸过这样的阴霾, 也从未触摸过被别人赤裸裸地背叛过的场景。因为他太年轻,他好像是同欧丽丽同 时分配到歌舞剧院的,在之前,他们就已经谈恋爱了。 年轻的男人站在院落中,正在等候着什么,就在这时,就像任何往常一样,男 人骑着自行车带着欧丽丽进了出租屋的院子。 杜小娟屏住了呼吸,她有一种担心,她害怕在这样的时刻,年轻的男人冲出去,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想由此利用年轻的男人的计划将无法实现。使她担心的事端并 没有发生,欧丽丽下了自行车,男人带着她进了出租屋。在这几分钟内,她一直在 观望着那个藏在锅炉背后的年轻的男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场。他并没有像杜小 娟所想象的那样毫无智性。 年轻的男人除了会触摸他心爱的乐器萨克斯之外,他也会伸出双手去触摸到暗 流中向他急速涌来的潮汐;他因此把双手置放在照相机上,他的双手也在颤抖,然 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杜小娟却无法看他的双手在颤抖。 年轻男人在院子中徘徊着,并没有靠近出租屋,难道他犹豫了吗?难道他想退 却了吗?难道他的怯懦、绝望使他想由此撤离出去吗?杜小娟的心抽搐着,他甚至 想越过窗户去安慰年轻的男人,并给予他力量和勇气,就在这里,欧丽丽出租屋的 灯光亮了,钢琴声突然响了起来。 杜小娟转移着目光,盯住了那道缝隙,此刻,欧丽丽正在脱衣,欧丽丽的上半 身已经露了出来,男人坐在钢琴旁边翻拂乐谱,他好像并不关心欧丽丽脱衣的问题, 他好像关心的是他的乐谱架。欧丽丽把自己变得赤裸裸以后突然揭起一件透明的舞 裙穿上去,哦,她并没有赤裸,她只是因为穿透明的舞裙看上去赤裸了,因为她是 舞蹈演员,她需要穿这种舞裙。这个发现多少让杜小娟感到失望,也许,这样一来, 欧丽丽裸体跳舞的证据就消失了。 她移开目光,搜寻找着那个年轻男人的影子,男人突然靠近欧丽丽出租屋的窗 户,他也许已经发现了那道玻璃窗。那个不大小小的洞,由此他的照相机镜头可以 插入洞口了,而此刻,欧丽丽已经在音乐家伴奏之下——开始了她所谓的自由舞蹈 练习,在那间几十个平方的房屋里,她竟然如此自如地跳着,根本不设防外面的镜 头已经对准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