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我想曾经迫不及待怀孕,我近乎疯狂地想怀上孩子,然而,很长时间过了, 我依然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我来到医院,妇产科医生仔细地检查了我的身体,询 问了一遍身体的历史,然后不容置疑地告诉我说,因为第一次流产得不到极好的疗 养和休息,我的身体从那时就蒙受了创伤,致使我怀孕非常困难……而且对我来说 有可能会丧失怀孕的希望。” 杜小娟听完医生的话以后,整个身体似乎已经再一次失去了支撑点,她下了妇 产科的楼梯,视线变得越来越黑暗。医生说得很对,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无法怀孕, 每一次她结束性生活时,都渴望着怀孕,她从这个时间到另外一个时间的期待着, 然而,她却是一个失败者,她再也不可能怀孕,因为上帝要惩罚她。就在这个时候, 欧丽丽像一阵呼啸的风一样卷回来了,那已经两年以后,那时候,欧丽丽显然已经 失去了歌舞剧院的舞台。 杜小娟描述并回忆着那个晚上她跟欧丽丽的秘密约会。她一因到这座城市的当 天就给杜小娟打来电话。这个时候的杜小娟已经跟丈夫彻底地分居,因为她昔日的 舞迷,追求她的男人在听到她与音乐家的那种谣传之后质问她,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说:“不错,我们曾经是情人关系,如果过去的事情你都想追究的话,我们可以 分开。”丈夫是一个政府部门的行政干部,他忍受不了她的那段历史,因为音乐家 的形象已经占据了这座城市,每个人提到这座城市的文化名人时,都会情不自禁地 提到音乐家的名字,不仅仅如此,那个名字已经风靡在许多大城市的广告牌和音乐 媒体上。 丈夫忍受不了这一切,同意和她分居。她也不再做怀孕的梦想,从听到欧丽丽 打来电话时,她的身心中洋溢着那种萎靡不振仿佛被溶解了,欧丽丽要见她,而她 当然也想见欧丽丽。欧丽丽直言不讳地告诉她说,她已经离婚了,把孩子给了前夫, 她厌倦了提供给她物质生活的男人,因为感觉到她的灵魂每天都在潜逃着、漫游着 想重新回来,她割断了婚姻的绳索,回到了这座城市,然而,她从下飞机时就感觉 到四周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欧丽丽的位置。对此,杜小娟毫不迟疑地告诉她说: “不错,你离开后的第三个月,你就已经被歌剧院除名了。”欧丽丽承认这是她的 宿命,她逃脱不了这种宿命,因为在她被一个人中一种生活笼罩时,她有一种致命 的弱点,那就是忘记规则,忘记所有的游戏规则,这必然要让她失去生命中很多东 西。 欧丽丽的身体依然没有发胖,她说生完孩子以后她就开始练身,她害怕自己为 此胖起来,她害怕时间会惩罚她自己,所以,从那一刻她就作好了准备,想回到她 从前生活的地方,想重新拥有她自己的舞台。 杜小娟刻薄地说:“你想重新占据舞台,那简直是梦想。因为那些比你年轻和 有姿色的女人已经替代了你。你为什么总要舞台呢?你为什么总想抓住不松手呢? 因为你忘不了音乐家,他现在的名声比过去更大了,在这座城市,他是偶像,是情 圣,而你是什么呢?” 欧丽丽从箱子中取出了一大堆她和音乐家在一起时拍摄的照片,充满自信地说 :“我拥有这些证据,如果有他帮助,我就会回到舞台上去,因为我还年轻……” 那是一些自动拍摄的照片,是她和音乐家拥抱时的许多幅照片,欧丽丽说:“他对 我说过我曾经是他的灵魂,我一跳舞,他的灵魂就会紧追不舍。” 杜小娟笑了,她已经是一个饱尝人世艰辛的女人。所以,她的笑像是在嘲弄欧 丽丽,她用那种女人和女人之间暧昧的笑嘲弄着欧丽丽的这种无知的幻想,随即她 又把这种幻想托起来,对欧丽丽说道:“是啊,这些照片就是证据,为什么不去找 他帮忙呢?我要是你,就一定会去纠缠他,有了这些照片,你就一定可以纠缠到底。” 欧丽丽在她鼓励之下,寻找到了力量,这时候,两个昔日的敌人突然变得亲密 起来,因为她们拥有了同一契机:在两个人已经失去舞台之后同攀附一种枝杆,那 是一个男人的肩膀,她们要在这个世界呼吸这个男人的味道,并让这个男人帮助她 们寻找到已经失去的舞台。 两个人犹如遭遇到一种自然灾害之后重又回到了明媚的春天,她们沉浸在春天 的幼芽之中时,并不知道音乐家正在筹办他的个人音乐会。 在短期内,她们怎么也无法寻找到音乐家到底在哪里。她们寻遍了音乐家有可 能出入的地方:比如,音乐家过去的住宅和现在的住宅,两个人分别把守着出入的 小径,她们都想呼吸到音乐家的气味,因而她们似乎已经变成了狩猎人;比如,音 乐家有可能出入的茶巴和餐馆,那是夜晚音乐家容易闯入的空间,而通常他出入这 些地方的时候会跟朋友们在一起。 两个女人都无法看到音乐家的影子,就在这刻杜小娟突然想起一个女人,一个 比她们都年轻的女人,她就是殷秀花。杜小娟告诉她说,自从她消失以后,女人就 替代了她——出演那场蝴蝶舞,欧丽丽听后脸色像霜降一样地颤栗着说:“人生真 可怕,人生为什么总有替身存在呢?”欧丽丽想见到殷秀花的愿望变强烈了。于是, 她撤出了被她困守的每条有可能见到音乐家的路径,她们开始通往另一个路口,那 是殷秀花出入的地方,那是一个新的“嫌疑人”。对于洪范晓琼来说,殷秀花确实 是一个“嫌疑人”,母亲的讲述突然被阵阵火车的轰鸣声再一次折断了,母亲的嘴 唇突然变得很干燥,仿佛可以用火焰点燃,母亲说:“我累了,因为夜色来临了, 我想睡一觉,你父亲的故事让我感觉到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