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菲菲站在学校东门正面的最显眼处,见到保良从里边出来便远远招呼:“保良! 保良!”弄得从校门进出的学生纷纷回头,而且这一天菲菲正好穿着一件淡黄色的 上衣,这上衣是菲菲最值钱的一件行头,可惜这种刻意的打扮反而让她显得俗艳不 堪,至少以保良的审美情趣来看,那外套的颜色和裤子的样式与季节都不协调。那 外套的轻飘和绷圆了屁股的裤子引得往来进出的同学老师无不侧目相看,审视的目 光让保良的脸颊一阵阵发烧。 于是保良对菲菲的口气,也就流露着几分不爽:“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他责 问菲菲:“谁让你到这儿来的?”菲菲探头向学院大门里好奇地张望,公安学院大 门的气派让她重新另眼打量保良。这大概是菲菲头一次看到保良身穿警服,大门的 巍峨和警服的威武,让菲菲不由不眼热心跳:“你们这儿真牛,保良你就在这里边 上课呀,你们上课都穿警服吗?” 保良把菲菲引至大门一侧,进入离灯光稍远的一处阴影,皱眉问她:“你到底 干什么来了,有事没事,我还要晚自习呢。”菲菲说:“没事,我想你了就来看看 你,不行吗?保良你带我过去看看怎么样,你在里边学开车吗?”保良匆匆看了手 表,匆匆说了打发的话:“我们学院不让外面的人进去,你要没事就赶快回去吧, 我还得回教室上课去呢,你以后没事就别来了。” 保良说着要往校门里走,菲菲才想起来似的在后面叫他:“哎,谁说我没事啊, 我有事,没事我来找你干什么。” 保良只好站住,耐着性子问她:“什么事,快说。”菲菲说:“不是我的事, 是李臣的事,是李臣让我来找你的。” “李臣?”保良问,“李臣找我有什么事,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了?” 保良记得他第一次穿着崭新的警服到李臣的住处炫耀时,李臣确实说过这话,他说 保良你小子也当上警察了,等哪天我万一犯了事求你帮忙,你可别两眼一翻不来捞 我! 保良两眼直瞪瞪地瞅着菲菲,心里预感到李臣肯定出了事情,于是急着催问: “李臣到底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就是今天见到他的,”菲菲说, “他让我过来告诉你,他打听到你姐姐了!” 保良当天晚上向辅导员请了事假,跟着菲菲一起进城。他们赶到李臣工作的 “焰火之都”夜总会时已是晚十时多。晚上十时正是夜总公开始热闹的时候,李臣 盯的包房里也上了客人,保良和菲菲在夜总会门口等到十一时过后,李臣才一身酒 气地从里面抽空出来,见了保良一通诉苦,说今天来的都是熟客,非要让他挨个敬 酒,他要再不出来八成就得以身殉职不可。 保良还没轮上开口,李臣果然呕吐起来,吐在了夜总会门侧的路边。吐过之后 才露出轻松的苦笑:“行了,没事了,吐出来就舒服多了,保良你是来问你姐姐的 事吧?”保良急切地问道:“你知道我姐在哪儿了?”吐过之后的李臣,面色由白 变红,口齿也变得清楚:“在哪儿我不知道,昨天我盯的包房里来了几个客人,其 中有从鉴宁来的,他们喝酒聊天的时候说起你二伯了……” “我二伯?”“就是权力呀!还说了你姐夫权虎,说权虎在鉴河的一个地方跑 运输呢。我一听,这帮人肯定认识权虎呀。今天下午我跟菲菲一说,菲菲就说要去 找你……” 菲菲插嘴上来,也是一通诉苦:“你们学校可难找呢,我跟交警打听交警都说 不清楚……” 保良愣着,心里不知是希望还是失望。尽管姐姐仍然下落不明,但好歹有了一 丝线索,这毕竟是姐姐失踪后第一次有人提到鉴宁权家,提到姐夫权虎,提到权虎 的大致去向。 他问李臣:“那些客人你认识吗?” 李臣说:“有一个马老板我半熟不熟,以前到我们这里来过。” “你知道到哪里能找到他吗?” “不知道,估计他以后还能来吧。来了我马上告诉你。” 李臣话到此处,怕客人或经理找他,不敢久留,匆匆跑回夜总会里去了。保良 冲他顷刻消失的背影喊了一声:“哎!”却不知喊他还想说些什么。 菲菲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姐姐肯定在鉴河哪个地方跟你姐夫在一起 呢。你要不要去找?我陪你一起去啊!咱们就顺着鉴河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找,肯 定找得到的!” 保良低头思索:“鉴河,好几百里长呢!” 保良知道,现在唯一能够找到姐姐的地方,不是绵延数百里的鉴河沿岸,而是 这座“焰火之都”!那个可能认识权虎的马老板,也许还会来这里喝酒取乐! 有了这个线索,保良每天晚上都要给李臣去个电话,询问那位马老板是否再次 光顾。他回家把这事向父亲说了,父亲听罢,沉思半天没有吭声。保良在父亲那张 闷声不响的面孔上,看不出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周日的晚饭以后,保良回学校去,父亲送他出了院子,又一直送到公共汽车站, 说是饭后顺便走走。路上,和保良的预料有所不同,父亲并未说起姐姐,父子二人 始终彼此沉默,只是在保良上车之前,父亲才在他的身后嘱咐了一句:“别影响学 习!” 但是一连三个星期,保良还是要在每晚熄灯之前,用宿舍楼口的插卡电话,给 李臣拨去不厌其烦的问询。一连三周,李臣的回答都是一样:“没来!” 第四周,周日晚上,保良在饭后从家回学院的公交车上,第一次接到了李臣主 动打来的电话。 为了能和李臣随时保持联系,这个周末保良找父亲要钱买了一部手机。保良买 下这部手机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李臣的电话,李臣的电话当然只有一个内容,就是告 诉他那位马老板又到“焰火”来了。 保良立即下车,换了返程的公交车赶回城里,因为担心去晚了那位马老板从 “焰火”走掉,保良行至半道又改乘了出租汽车。 他赶到“焰火之都”夜总会找到李臣后知道马老板幸好没走,还在一间包房里 和人喝酒唱歌。因为不是李臣盯的包房,所以李臣把房号和马老板的衣着外貌悄悄 告诉了保良,随后假装与保良素不相识匆匆离开,照顾自己包房的客人去了。 保良找到马老板的包房推门就进,看到屋里至少坐了十多个男男女女,喝酒的 喝酒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气氛热烈也还算文明。 保良朝一位前额微谢的中年男人走了过去,还礼貌地等他和身边的一位少妇说 完话才开口询问:“请问您是马老板吗?我是权虎的亲戚,我能打搅你一会儿跟您 说几句话吗?” 马老板似乎并没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仰头看着保良,怔 了一下才出声反问:“你是谁?你是权虎的什么人啊?” 保良恭敬地答道:“权虎是我姐夫,我好久没跟我姐姐联系了,她还跟我姐夫 在一起吗?您能告诉我到哪儿能找到他们吗?” 马老板又怔了片刻,突然,皱眉否认:“什么权虎,我不认识,你认错人了吧?” 保良一时判断不出马老板为什么突然矢口否认,他下意识地生怕失去这个来之 不易的机会,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才能取得对方信任,情急之中有点慌不择言。 “我真是权虎的内弟,您不信您可以打电话问他,您可以问他,你有他电话吧?” “你认错人了!”马老板似乎不想再听他解释下去,冲屋里一位陪酒的小姐大 声抱怨:“哎,叫你们经理来,捣什么乱呀这个人!” 保良看那小姐起身出门叫人去了,他急得头上冒出汗珠,他知道时间也许不多! 他的解释几乎变成了恳求:“马老板,麻烦您给我姐夫打个电话好不好,您告诉他 我叫陆保良,您可以问问他认不认识我……” 马老板不再搭理保良,起身往沙发的另一端走去。倒是身边坐着的那个少妇, 眼睛定定地上下打量着他。 夜总会的一个领班带着两个保安跑进来了,拉着保良往外推他:“你是干什么 的?你是到这儿玩儿来了还是捣乱来了?” 保良想跟他们解释来意,但无效,他们推着他往外走:“你先出来,先出来, 人家不是说了不认识你吗?你有什么事跟我们出来说,你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