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每个人都有权利保有自己的隐私。 原本,他是这么想的,所以即使在一开始就察觉到这女人带着枪,他仍不以 为意,因为他自己也带枪,海洋也是。 曾经有段日子,他们都枪不离手,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没有枪在身上,就好 像没穿衣服一样。 所以基本上,只要她不是对他所关心的人意图不轨,他不觉得那有什么,何 况经过几次观察下来,他知道她的枪只是用来防身,他甚至怀疑她懂得用它,至 少她还知道要替枪做保养。 他一有机会就摸出她的枪来检查过了,她用的是点二二的手枪,轻巧方便, 易于携带;她有两把,一把在枕头下,一把在她随身带着的包包里。 这女人到哪里都带着她的包包,就算放下来,也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看着她在厨房及餐厅游走,忙着煮饭炒菜,不时和像她跟屁虫的小岚说说笑 笑,他的眉头更加紧蹙起来。 她今天穿着宽松的米白色麻衫及长裤,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簪子盘起,几 缕发丝溜了下来,当她移动时,它们就在她颈边晃荡,整个人看起来既清爽可人 又温柔婉约。 像她这样如此平凡又家居的女子,为什么需要武器防身? 不,别抓我回去!我不要、我不要再待在这里—— 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求求你们,放我走……放我……走…… 她昨晚恐惧哀切的哭喊又在耳边响起,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棋子。 难道她曾被人囚禁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该死! 啪地一声,海洋从网路上好不容易竞标下来的水晶人物象棋,被他不自觉地 用力一握,古中国卫“士”的头就应声而断。 那个透明卫士的头在棋盘上滚了两滚,撞到海洋那一方的战“车”,才终于 停了下来。 耿野瞪着那颗小小的脑袋,然后慢慢、慢慢的抬起头,只见坐他对面的海洋 面无表情,但一双眼却直盯着那颗精致小巧的水晶脑袋。 “呃……哈……哈哈……”他张了张嘴,干笑几声。 海洋眯起眼,仍瞪着那颗头。 “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耿野继续陪笑,却提高了警觉,准 备他一有任何动静就跑。 海洋终于抬起头,视线却停在仍在他手中的断头卫士的身体。 “呃,这个,还给你……”耿野拎着那身体,小心的将它放到棋盘上,涎着 笑脸说:“我想,用三秒胶黏一黏,应该还可以用。” 海洋脸一沉,整个人豁地站了起来。 他一动,耿野立刻跳起身往后移了三尺,举手喊道:“嘿,我说了抱歉了。” 海洋大踏步朝他走来,耿野溜得比猴子还快,没几步就跑出大门,嘴里还直 叫:“死光头,都和你说我不是故意——靠,我的头发!他妈的,光头佬,你玩 真的!” 他才回头骂没两句,就见五、六把飞刀迎面而来,吓得他连忙低头就闪。 “有没有搞错?!”他左闪右闪,躲过了几把刀,后头却还有几把刀,亮晃 晃的刀影在空中闪烁,搞得他眼花撩乱。 “哇咧,你这死光头佬,有象棋没兄弟——”他火大的抓起一旁的废木板再 挡住三把,嘴里不甘示弱的喊道:“他妈的,你以为你有飞刀了不起啊,有胆就 出来和我空手较量!” 漫天的刀雨停了,耿野丢下木板,喘了两口气,却见海洋站在门口,甩了甩 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松动指节,刚硬的脸上露出野蛮的微笑。 Shit!说错话了! 这家伙那么大只,和他摔角自己哪讨得了便宜? 可这时再要改口已是不及,耿野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却只能逞强的露出笑 容,对他摆了摆手。 下一瞬,他只觉得自己被一列火车给拦腰撞上,虽然早有准备,他仍被撞得 七荤八素,几个回合较劲下来,差点被这死光头整得半死。 不管了,面子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就在他被压制在地,痛得快受不了,准备举手拍地投降时,突然听得天使般 的救命话语。 “耿野、海洋,吃饭了。” 晓夜从餐厅里走出来,谁知却看见那两个男人像叠罗汉似的在草地上缠成一 团,耿野被海洋勒着脖子,整张脸涨得通红。 她看着他们,然后眨了眨眼,狐疑的问:“你们在干嘛?” 一听到可以吃饭了,海洋马上松了手,他站起身对晓夜露出微笑,难得的开 口道:“太久没运动了,他找我练身体。” 练身体? 她让路给这位心情愉快的巨人通过,却见耿野痛得龇牙咧嘴、面孔扭曲,一 副全身筋骨酸痛的模样。 “你还好吧?”她笑看着他。 “你说呢?”他哭笑不得的一边旋转着右臂,松动筋骨,一边朝她走去。 “你闲着无聊找打挨吗?”瞧他脸上沾了些尘上,发上也黏着几根青草,她 忍不住伸手替他拍去草泥,但额角的小擦伤却微微渗出了血,可不是拍拍就能了 事,她秀眉轻蹙,试探的以指腹轻碰了一下,“疼吗?” 她的动作是如此自然,他不由得愣愣地看着她,任她摆弄,半天没说一句话。 “喂,耿野?”这男人傻啦?她在他眼前挥挥手。 “什么?”他眨眨眼,两眼却仍直盯着她。 瞧他那傻样,晓夜嘴角噙着笑,“问你疼不疼呀?傻瓜。” “哪里?”他呆呆开口,一脸茫然。 她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摇摇头,牵着他的手就往餐厅里走,让他在椅子上 坐好,翻出之前以防万一买来的急救箱,替他额角的小擦伤清洁消毒再贴上OK绷; 之后她发现他手肘上也有擦伤,便一并处理起来。 看着眼前动作轻柔的小女人,耿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脾气暴躁又愤世嫉俗,难免容易和人起冲 突,长那么大,他干过的架连他自己都数不出来,大大小小的战役更是不计其数, 但从来就没那个人会在事后如此温柔的照料他,更何况是这种小到连他本人都没 啥感觉、无关痛痒的小伤。 连少数几个关心他的人,也因为早就习惯他和人打架,顶多是丢些纱布、酒 精、OK绷给他就很偷笑了,就算是海棠,也很少会替他擦药。 但是她照顾他的动作却如此自然,仿佛这一切是很正常的事。 她半跪在原木地板上,垂眉敛目地处理他手肘上的擦伤,嫩白的小手在触及 他伤口时,轻得如蝴蝶一般,像是伯弄痛了他。 她贴上了OK绷,然后抬起眼,黑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很痛吗?”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胸口,他无法说话,只微微摇了摇头。 他的视线如此直接,她被看得有些下自在,粉脸微红的挑眉轻问:“怎么这 样看我?” “你……”他伸手轻触她白皙的脸庞,声音有些沙哑,“好漂亮。” 她呆了—呆,满睑陀红,羞赧的站起身,啐道:“油腔滑调。” 见她转身要走,他忙拉住她的手,脱口就道:“我是说真的,我喜欢你。” 他说的是如此认真,不像以往那般嘻皮笑脸,她既错愕又慌乱,一颗心跳得 飞快。 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一股无以名状的感觉流窜王四肢百骸,让她一阵晕 然,她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只能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没话好说?”他挑眉。 “呃……我……”她红着睑,张了张嘴,瞧着他那张几乎已刻划在心头的脸, 脑海里一片空白,下一秒,她终于吐出两个字:“谢谢。” 谢谢? 耿野张大了眼,瞪着她看,他有没有听错,她说“谢谢”? 晓夜回瞪着他,一张脸红得发烫。 天啊,她说什么?谢谢? 老天,她什么不好说,干嘛说“谢谢”啊? 她尴尬得无以复加,慌张的抽回手,连忙道:“呃,吃饭了,再不吃就冷了, 我去添饭。” 语毕,她立刻转身落荒而逃。 瞪着她仓皇跑进厨房的身影,耿野皱眉,不解的搔搔下巴。 谢谢? 什么意思啊? 他和她说他喜欢她耶,结果她回答“谢谢”?这是怎样?谢谢,她很高兴他 喜欢她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应该回答“我也是”啊!还是说她事实上并不高兴 听到这个,因为她不喜欢他?又不好意思泼他冷水,所以只好回了一句“谢谢”? 那现在到底是怎样?她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还是他喜欢她把她给吓到了? 他喜欢但她不喜欢,不喜欢还是喜欢不喜欢欢喜—— 靠!他妈的,怎么那么麻烦,搞得他头都昏了! 管他的!不想了! 他咕哝着甩甩头,爬了爬一头乱发,迈开大步吃饭去。 “谢谢?”海洋把视线从电脑萤光幕上拉到一旁的好友脸上,一脸诧异的问: “你和她告白,结果她说‘谢谢’?” 他上上下下把耿野瞧了一遍,下一秒,他噗地一声,跟着就忍不住拍着膝盖 哈哈大笑起来。 “谢谢?哈哈哈哈——谢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杀的,早知道就不要和这死光头说了! “我不是和她告白,我只是说我喜欢她。”瞧这死秃子越笑越夸张,耿野臭 着一张脸,指着萤幕催促道:“妈的,你笑够了没?资料、资料!” “你和她说你喜欢她,就是告白。”海洋露齿讪笑。 “喜欢是喜欢,我他妈的又不是说——”他一愣,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脸色有些难看。 “不是说什么?”海洋嘿笑起来。 “是不是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他一瞪眼,厚着脸皮硬是将话题转开,“你 他妈的到底查出个鸟来没?” “你急什么急,你在人家家里翻了半天,除了她皮包里这些假证件,还不是 什么屎都没翻出来。”海洋哼声,说归说,却还是将视线调回到萤幕上,两只大 手飞快的敲打着键盘。 说到这个,耿野脸色就更加难看。 要不是那女人什么也不和他说,他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吗?他不想她再这样 烦恼下去,却又不愿意逼问她,只好暗着来。 谁知道,她偌大的屋子里,竟然连一张证明她身分的文件或资料都没有,没 有相簿照片、没有往来书信、没有税务通知、没有通讯纪录、没有毕业证书、毕 业纪念册,她甚至连户口名簿也没有。 搜了半天,他最后只在她包包里找到几张写著“张淑芬”的证件。 一开始他还以为她连名宇都骗他,但很快就发现这些身分证、健保卡、驾照、 行照,统统都是假的,它们全是制作精良、足以乱真的假证件,今天若非是遇到 他和海洋,只怕没有多少人看得出来。 全部的东西,只有信用卡是真的,不过却也是以张淑芬的名字去申请的,但 也因为如此,让海洋能经由她提供给银行的假信用资料一路追查下去。 哔哔—— 电脑发出声响,一个大红色的禁止符号突然跳了出来。 “怎么回事?”耿野皱眉。 “骇客。”海洋简短回答,敲打键盘的手指运作得更快。 “我以为你才是骇客。”他咕哝,不爽的瞪着萤幕上开始跑出奇怪的符号。 “她的资料受到隐形程式的保护,只要一有人调阅,程式就会自动破坏入侵 的主机系统,并回覆通知原始程式人。” “你现在干什么?”他听得一知半解,只得再问。 “解决那个想破坏我系统的程式,追踪对方的位置。” 他话才说完,整个萤幕画面突然一白,然后出现英文警告。 警告,禁止入侵,否则一切后果自行负责! 海洋冷哼一声,连续敲下几个键盘,画面一闪,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资料, 它们接二连三的不断跑出,他满意得正要将其下载,忽然所有资料一条一条开始 消失,对方放出的程式病毒不只吞了那些资料,还试图破坏他的硬碟,若不是他 防火墙做得好,只怕整台电脑硬碟都会被全部清空。 好样的。 他冷笑,不甘示弱的再敲键盘,开始一一清除这人在网路上设下的障碍,对 方还没上线,他把握时间,靠着那些障碍程式的IP位址,势如破竹的一路从新加 坡、雅加达、东京、洛杉矶、温哥华追踪下去,当他追到西雅图时,情况又再生 变。 所有的病毒都消失殆尽,萤幕又恢复成一片空白。 “现在又怎么了?”耿野瞪着那片空白,开口问:“找到了吗?还是你电脑 坏掉了?” “没,这些位址都只是障眼法。”海洋敲敲萤幕,“看。” 你是谁? 萤幕上出现三个英文字。 “对方上线了。”海洋边说,边打字回答。 一个好奇的人。 好奇什么? 海洋只回了三个字,用中文。 张淑芬。 对方沉默很久,将近一分半钟。 海洋挑眉,敲了另外三个字。 邬晓夜。 对方立刻敲了一句脏话。 狗屎!别打这名字,立刻断线! 下一秒,萤幕上所有的东西忽然又开始消失。 “该死!”海洋咒骂一声,又敲起键盘。 “搞什么鬼?” “对方断线了。”海洋停止敲打键盘,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眉一拧,倏地 用最快的速度伸手一扯,立刻将网路线和数据机扯了下来。 “哇靠,你干嘛?”耿野吓了一跳,搞不懂他在做什么。 “你说她可能曾被囚禁?”海洋转过来看着他,“她的证件也全是假的,对 吧?” “你是说……”耿野脸色一变。 “她被人追踪,而且是很全面性的。”海洋面色凝重的说:“几年前我曾听 说有人写了一套程式系统,它可以侦测网路上所有流通的资讯,有无加密都不重 要,那程式可以拦截所有上线流通的宇元,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但现在看来, 显然不是,因为有人正在用这套系统追踪你的女人,所以对方才会在我一打出她 的名字时要我立刻断线。” 耿野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想了一下,瞪着那被扯下来的网路线,问道:“刚 才时间够人追踪到这边吗?” “不够,我扯得很快。”海洋扔下网路线,看着他说:“不过那是指一般情 况,如果我听到的那个程式系统的传说是真的,对方就有可能追到台湾来,确切 地点不可能,但区域范围可能已被锁定。” 耿野一阵沉默,眉头越拧越紧。 “那位骇客会如此惊慌,可见在追她的人不但手段高明,且势力庞大,就算 不是情治单位,恐怕也很难搞,你最好尽快直接去和她问清楚。”海洋将桌上那 些证件收一收还给他。 耿野接过手,脑海里思绪飞快的转,满脸阴郁。 直接去问她?他就是不想逼问她才会这么偷偷摸摸,但现在情势所逼,就算 那些人追来的机率只有千分之一,他还是得警告她。 真他妈的该死! 他沉着脸站起身,恼火的爬着黑发,往楼下走去。 海洋挑眉扬声开口,“阿野?” “我知道啦。”他双手插在裤口袋里,头也不回,认命的道:“我会去问的。” 士 士 士 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虽然说是要问,他看着那女人,却难以开口,一整个下午,他在她附近左晃 右晃,一拖再拖,拖到连海洋都忍不住皱起眉头,频频对他使眼色。 他只是装作没看到。 然后黄昏了,然后夜深了,啤酒屋打佯前,海洋又将他拖到一旁警告他一番, 才放他回家。 小岚九点就被晓夜带回去准备就寝,她照顾完那小鬼之后又回来帮忙,虽然 晚上客人一样只有小猫两三只,但当他开车载她回家时,她早已累得眼皮都快合 起来了。 其实他也知道该尽快问清楚,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 可恶,她为什么不自己先说呢? 话说回来,她有为什么要告诉他?他又不是她老公,她本来就没义务什么事 都和他说…… 但这女人和他上床啊! 耿野利用另一间浴室洗完澡,回到她卧房,盘腿坐在床上,一脸郁闷的瞪着 浴室门,里头传来她淋浴的声音,要是在昨天,他七早八早就摸进去和她洗鸳鸯 浴了,怎么可能还窝在这里,可他现在却半点心情也没有。 是啊,她是和他上床没错,但她也没说她喜欢他啊。 想到这个,她那句“谢谢”又冒了出来,害他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实在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这女人的回答这么在乎,也不晓得他干嘛要计 较是她先主动和他提起那些过往,或是他先开口追问? 天杀的,他以前又不是没和女人上过床! 为什么这个女人就是有办法搞得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妈的,他通常只有在对付敌人时才会花脑筋去思考,怎么可能把时间花在 女人身上,可以前他遇到的女人,也没哪个像她一样,对自己的事几乎什么都不 说,虽然他自己也是这样,但是…… 啊不管啦!反正他就是不爽啦! 他该死的就是想知道更多她的事情,关于她的一切,她是怎么长大的,她最 喜欢的是什么,最讨厌的是什么,他全都想知道! 他不懂在他脑海里的这些关于她的问号是怎么跑出来的,但他就是无法停止 去想。 水声不知道何时停了,她穿着浴袍开门走出来,一边拿毛巾擦着湿透的长发, 整个人看起来万分秀色可餐,害他在她经过身边时,忍不住一伸手就将她拉到腿 上。 “好香喔。”他将脸凑到她脖子上。 “别闹了,我头发还是湿的。”她笑瞪他一眼,想起身,他却不肯放手。 “我帮你。”他说,一边拿过毛巾,替她擦起湿发。 见他自愿帮忙,晓夜没坚持,乖乖坐好让他替自己擦干头发,可他的动作好 轻柔,没多久她就昏昏欲睡。 她的长发又柔又亮,带着一股淡淡的柑菊香。 他用毛巾揉擦着她的黑发,再用手指梳理,她仰起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累了?” “嗯。”她微微一笑,星眸半闭。 他拿来吹风机替她吹干长发,柔滑的发丝渐干,他撩起它们吹干,再让那乌 黑的秀发从他指间滑落。 等到他吹干她一头长发时,她整个人也快睡着了。 耿野将吹风机收回浴室里,回到房间时,就见她已像只小猫似的在床上蜷成 一团。 只不过是个女人啊。 这个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呢? 他关了大灯躺上床,将她揽进怀里,她习惯性的翻身偎近。 忽然间,他知道为什么了。 “信任。”他猛然醒悟,看着她的睡脸,喃喃道:“是信任问题。” 她又打了一个呵欠,没听清楚他说的话,不禁开口问:“什么?” “没……没有。” 事情严重了! 他一阵慌乱,却仍抚着她的背,哑声安抚道:“睡吧。” 她用小脸磨蹭了他的手臂一阵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才满意的叹了口气, 再度睡去。 该死,是信任。 他希望她信任他、相信他,相信到能告诉他关于她的一切。 事情真的严重了! 天杀的,看来他这次真的完蛋了! 彷佛听见天际响起结婚进行曲的旋律,他等着每次快被女人逮住时,必会涌 现的惊慌和逃跑的冲动袭来,但是黑夜里万籁俱寂,他没有跳起来冲出去,也没 有快要窒息的感觉。 事实上,他根本不想放开怀中的女人,连一滴滴的冲动也没有。 她闻起来感觉很对、抱起来感觉很对、亲起来感觉也很对,她在他怀中的感 觉该死的对极了! 好吧,算了,他认了。 暗暗叹了口气,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唉,这种感觉真是对。 摸摸她的头,他看着顶上的天花板,无奈的再叹一声,嘴角却下自觉的微微 扬起。 这么一认,似乎在转瞬间,脑海里那些纷乱的思绪全安静了下来,在眨眼间 消失不见。 他咧嘴一笑,忽然有种无事一身轻的爽快。 就在这样身心愉快的状态下,他拥着美人高高兴的进入梦乡。 夜,深了。 月儿高挂,夜风徐徐。 末几,一片云飘来,掩去明月一角。 就在这时,一声轻巧的喀啊声忽然响起。 多年来在战场里训练出来的警觉,让耿野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他睁开眼, 疑惑地挑眉,正以为自己错听,那声响又连连轻响起来。 有人在撬门锁? 大门门锁转动的声音在黑夜里听来格外分明,若是旁人也许不觉得有什么, 但听在他这种人耳里,对方发出的声音就像拿木棒敲门一样没什么两样。 哇,不知好歹的王八小贼,哪里不好挑,偏偏挑了这一户上门来行窃。 他在心里暗骂两声,悄无声息的下了床,潜行到客厅里。 门开了,几束如线般的红光忽地冒出。 红外线? 该死,不是小贼! 他一愣,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用沙发掩住身形,但在那短短一眼之间,他已藉 着月光看清来人身上全副武装,他们不只拿着最新式的枪炮,还身穿防弹衣、头 戴夜视镜。 搞什么? 他皱眉,算了算在半空中乱晃的红外线。 一、二、三、四、五,总共五个人,嗯,不对,有六组脚步声,一个没带枪 吗? 那些人一进门就散了开来,他无声绕到沙发另一边,压低身形,潜进厨房抓 了支晓夜的备用手电筒塞在裤头后,才一个翻滚进入那些人的视野死角,然后再 掩至最后一个人的身后,他妙手一伸,无声抽出对方腰间的匕首,手一翻正要刺 向敌人腰肾,突地想起这地方可不是战场,而是晓夜的家,要是他制造了六具尸 体在这里,她恐怕会和他翻脸。 心念电转,他将匕首一转方向,以刀柄用力往对方太阳穴一敲,立时放到了 一个,他接住那人,不让他倒地时发出声音,跟着又用同样的方法往前解决了两 位,拆下他们身上的刀枪,将他们一一缴了械,还顺手将那些枪全拆解掉。 这一切全都只在数秒间发生。 正当他掩至第四位身后时,对方突然回过头,他二话不说,抓着匕首一个大 步冲上前,右手一旋一回,闪电般割断了对方的手筋,反手又割下枪带,左手接 住枪身,抓着枪身就往对方脑袋挥去。 枪托正中目标,那人发出惨叫,满脸是血的砰然倒下,瞬间惊动了另外三人。 他暗咒一声,两人持枪回身,为免见尸,耿野扔了枪,在同时抓了裤腰后的 手电筒打开往那两人的夜视镜照去,对方视线一花,一阵慌乱,胡乱开了几枪。 他避开枪口乘机上前,一脚踹倒了第一个,回身再划断了另一人持枪的手筋,另 一声哀号顿时响起。 就在这时,一旁被他踹倒的那人爬了起来,瞄准他开了一枪。 耿野侧身,子弹高速擦过他的脸颊,他一甩手将匕首给扔了出去,直直射进 那家伙扣扳机的手掌。 他再一脚勾起另一人掉在地上的枪,伸手一抓就拿着枪回头对准第六个人的 脑袋,露齿一笑,摇头警告,“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那么做,把枪放下!” 那家伙才要举枪,就发现自己面对着枪口,他吓得脸色发白,动也不敢再动 —下,怎样也搞不懂自己这边的人,为什么在眨眼间全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号连连。 在耿野的威喝下,他立刻丢下枪械,双手举得高高的。 嘿,果然没被他料错,第六个人还是有带枪,不过……奇怪,那枪怎么看起 来不大对劲? 他皱起眉头,眼角又瞄到那两个还有行为能力的又想蠢动,害他忍不住又踹 了那些王八蛋两脚,火大的骂道:“他妈的,还动!我已经退休了!退休!就是 金盆洗手!你们这些人他妈的搞不懂退休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眼前昏迷了三个,倒地了两个,一个被他用枪抵着,他用枪示意那家伙站到 同伴身边,晓以大义的道:“妈的,算你们运气好,老子已经‘退休’了,这次 饶你们一命,回去告诉你们老板,管他是谁,老子退休不干了!再来烦我,我就 直接杀过去让他提早见阎王,听到没有?听到了就快滚!下次再来,小心我直接 赏你们几颗子弹!滚!” 醒着的三个发现自己遇到了高手,本以为小命休矣,一听他要放生,立刻转 身想溜。 “等一下!”耿野大喝一声,用枪指指地上那些废物,“他妈的,把你们这 些垃圾同伴也一起带走!” 他们听了立刻又回身,一人背起一个同伴,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口。 他冷哼一声,将枪扛上肩头,正要到阳台确定来人都离开了,一回身却看见 晓夜站在卧房门口。 她一脸死白,两手紧握着手枪,一双大眼惊恐的直瞪着他。 惨了! ---------- 晋江文学城